第6章 野花野草
唐宛說:“嗯?種苗?你怎麽會想到這個?”
他坐在窗棂邊,手持一卷書,側頭看着和勻。微笑。
和勻也微笑,他烏溜溜的眼珠轉啊轉,說:“我要種苗。種那種可以長到天上的藤蔓。然後去看看爺爺。”
“恩?看爺爺?”唐宛笑得自在。
“你難道想阻攔我看看爺爺嗎?”他趁勢鼓起雙頰。做出氣憤的樣子。
“怎麽會呢?孫子看爺爺,天經地義。還有,你再雙手叉腰,會更有氣勢。不過,讓我來猜猜。你要拿什麽時間去種苗?好吧,只要你不睡得跟豬一樣,還是有時間的。午課的時間,可是不行呦。”
堵、死、了。
和勻的臉瞬時紅了。欲雙手叉腰,手摸上腰時,又頓了,急急放下來。唐宛笑出了聲。
他翻過了一頁紙,“我看,和勻你是想逃過午課吧。”黑眼裏流淌着笑意。
每個孩子都想過逃學的。
和勻憤憤的鼓着臉,坐下,在一旁看起了他的書。
午課,午後和勻醒來要上的課。由唐宛執行。主要內容……很多,很雜。可以說,和勻并不讨厭這學習,只是,天天上課,他還是會想方設法的逃學。而唐宛,偶爾會讓他如願,更多的時候,是笑眯眯地看他說天說地,再翻過一頁書,悠悠說回來。
這男人,真是太、讨、厭、了!
太、讨、厭、了!
和勻恨恨地咬牙。
“嗯?怎麽沒有讀書聲啊?”那該死的人還叫嚣呢!
捉起書,他嘟嘟囔囔地念:“春來了,花紅了,柳綠了……”
“怎麽還是沒有讀書聲呢這可怎麽辦啊……要不要晚上煮點西紅柿,據說潤喉呢?”那倚窗的人皺了眉,似乎十分憂愁,正凝神思考着什麽。
和勻止聲。磨牙。猛地提高了聲音::“春、來、了,花、紅、了,柳、綠、了,小、鳥、飛、回、來、了……”
唐宛笑眯眯,只是臉部有些抽搐。
哈哈。天知道他忍笑忍得多辛苦。
而和勻……
這男人就是一魔鬼!!!魔鬼!!!!!
太混蛋了!
和勻憤憤。
其實他的憤怒也就這麽一會。
沒有過幾天,他們的生活重新平靜下來。
唐宛沒有帶和勻去參加和言之的葬禮,他知道,那對于小孩沒有什麽好處。
反反複複地告訴他失去一個親人他應該有多麽傷悲一點都不好,最重要的,一直都是走下去。
是夜,晚餐。
西紅柿炒蛋……除此之外,只有一小碟絲瓜湯。和勻撅着嘴,怒指西紅柿炒蛋:“我最讨厭西紅柿了!”
唐宛施施然端碗,溫和地笑着:“嗯。”
更可惡的是,他還很喜歡雞蛋……居然放一塊,心愛的雞蛋都有西紅柿的味道了,不能吃了……心痛……
唐宛放下碗,扶扶眼鏡,說:“不是你心愛的雞蛋有了西紅柿的味道,不能吃了,而是你不喜歡的西紅柿有了雞蛋的味道,可以吃了。懂嗎?”
和勻聽了,盯着那盤西紅柿炒雞蛋……盯啊盯啊盯啊……
正當唐宛喝湯猶豫要不要再做些其他菜式,這熊孩子太難養了時……
熊孩子說:“懂了。”
唐宛差點噴湯。
“咳咳咳……”
和勻一臉鄭重地叉起一塊西紅柿,冒死般放入小口中。苦了臉,然後一臉驚奇:“真的有雞蛋的味道哎!”便一臉歡快了。
問題是……
他怎麽懂得?唐宛自己都不懂。他只能別過臉偷笑。原來,朝三暮四那種無語計謀真的有用……對勸孩子吃飯有用。哈!
偏食啊……
唐宛笑眯眯看着吃的正歡的熊孩子。
次日,和勻爬起來。發現唐宛時青年正在與鋤頭奮鬥。挖挖坑坑地不知道在種什麽。鞋上褲腳上都是泥,看起來形象不大好。
于是……
和勻正氣凜然地指着青年,大聲道:“唐宛!你可知罪?!”
青年停下動作,挑眉看他:“罪?呵,本少何罪之有?”活脫脫一個惡少模樣。
真是上道!
和勻想。
小孩子看這麽多電視是幹嘛呢?
唐宛想。
和勻仰頭,黑亮亮的眼閃動着晨光:“爺爺說…”
聲音驀地沉下去,小孩的聲音故作深沉,眉都學着電視上的那些憂國憂民老人深深皺起,“‘一日之計在于晨,我們這早上啊,應該整整潔潔幹幹淨淨。不然,就不是乖孩子,就要打屁股’。”
唐宛又抽搐了……
小孩又松開了眉,精神十足地指控着唐宛:“唐宛,你可……”小孩頓了一下,偏頭思考了一會兒,才一臉鄭重的繼續:“你可服罪?”
唐宛揉眉無語。從知罪到服罪,他還真當這是罪啊!
“和勻寶貝啊,你是孩子對不對?”唐宛笑眯眯。
和勻戒備的盯着他,皺眉思考了一會。才小心的點點頭。看的唐宛直笑。小樣兒,你還想贏?
“那唐宛哥哥是誰?是哥哥。不能拿孩子的标準要求哥哥。懂嗎?因為哥哥與你不一樣,所以,爺爺說的話是對的,但只是對你,只是對和勻寶貝,而不是哥哥。”
和勻臉上浮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看的唐宛心情大好。
“噢,我明白了。”
“嗯……孺子可教也。乖啊,和勻寶貝。”全占上風的唐宛忍不住有些得意,想摸摸孩子的發。哪知這熊孩子避開了,還附贈一個鄙視的眼神。
“你、在、耍、賴。”
秒殺!!
唐宛石化。
小孩扭扭小屁股,得意洋洋地走出去。
扳回一局。耶!!
早餐。
小屁孩笑眯眯,吃的不少。而某青年,也是笑眯眯。
果然……
某青年開口了。因為他先吃完了飯。
“和勻寶貝不想知道哥哥早上在做什麽嗎?”
小屁孩聞言,擡眼,眼睛沒有啥波動。讓他頗為傷心。哎,這熊孩子的好奇心還沒成長啊!
“哥哥早上在做什餓嗎…”因為嘴裏還塞着東西,聲音軟軟又蠕蠕的,有些吐字不清。但又可愛的緊。唐宛禁不住伸手抹去了小孩嘴邊的飯粒。
“和勻昨天不是說要種苗嗎?那就是哥哥給你種的苗哦?”
然後,小孩就忍不住生拉硬拽,把青年拖到了院子。
“現在什麽也看不出來的啦!”對小孩的行為報以微笑,還得小心的看着小孩,以免他太急了會摔倒。小孩眼睛亮亮的,可到了地兒,呆了會兒,便泛了水色。
“騙人!!”
哪裏有什麽苗?光禿禿的一片。連草都沒有!
唐宛忍不住摸摸鼻子,轉身向和勻蹲了下來。平視和勻泛了淚光的眼睛。禁不住有些好笑。這麽容易就哭了。偏偏有些心疼。
“和勻,苗現在還是顆種子哦。你知道媽媽是怎麽生的你嗎?懷胎十月哦。你要在媽媽的肚子裏呆上十個月……”伸手來孩子的小手覆上他的肚子,忽地又有些怪怪的感覺浮上。唐宛覺得自己又要內傷了。
果然……
“所以哥哥也要懷上十月嗎?苗才能出生嗎?”
童聲稚語。童言無忌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這話的殺傷力……真太大了!
唐宛低頭,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才滿面笑容,心底流血的說:“不是哦,就像寶寶是媽媽懷的,哥哥也是媽媽懷的。”
“那苗不是媽媽懷的嗎?”
“不對……我和和勻是人,所以我和和勻的媽媽是人。所以才要懷胎十月。可苗不是人,所以它不用懷胎十月。”
小孩猶豫了一會。又問:“那我怎麽沒看見苗的媽媽?”
“……”唐宛真心無力,他剛才說什麽來着,這娃不好奇,個鬼啦!
“苗,怎麽沒有媽媽呢?你看這裏就是苗的媽媽了“不對…我和和勻是人,所以我和和勻的媽媽是人。”
他一手拍了拍空地。早上剛整理了這地,種下了種子。
和勻沒說話,他正要松口氣。小祖宗開口了:“可是我看到的是土地。苗的媽媽是土地嗎?”
好像這麽說也沒錯。
“是啊。”
小孩一臉快哭出來的表情徹底變成了哭臉。
“嗚哇哇,我的苗變成了土地。不要啊……”
唐宛奮力穩定小孩的情緒。拍拍他的後背,一邊問原因:“不是哦,和勻寶貝怎麽想到了這兒?”一邊焦頭爛額內流滿面。
“你說的啊。嗚哇……”
什麽?
很快,唐宛臉青了。他想到了……某句他剛說的話-----------------“不對……我和和勻是人,所以我和和勻的媽媽也是人。”
不是這麽理解啊啊!
唐宛被擊敗了,他此刻深深以為,他與某個名叫和勻的小屁孩根本不是一個物種。
但還是溫聲解釋。
果然,人被逼到了某種程度,連外星人都能溝通給你看!!
此後,和勻爆發出了極大的熱情對苗。每天早起必用圓溜溜水汪汪的眼盯着那塊空地,幼小的身子蹲着,圓滾滾的像個球似的,還一動不動的盯個一時半刻。每次看到他這般上心,唐宛都樂呵呵,心裏想的是:“到時候,這苗要沒長到天上怎麽解釋呢?”于是冷汗不止。
不知是被這小孩盯怕了還是營養充足,這苗竟提早出了土。青生生的嫩葉頂出濕潤的泥土,冒了個頭。小孩喜得一早尖叫,興奮地圍着他打轉。
然後這苗幾乎每天都在長大,小孩與他每日說的話題也變成了苗。比如:“今天苗又長大了多少啊”或者“今天苗又長了一片葉子啊”繁瑣不休,偏偏他還得賠笑。心裏莫名的溫存。
可想到那個問題,又冷汗了。
可漸漸地,唐宛悲劇的發現讓他冷汗不止的還有另一件事。
這、苗、長、歪、了!!!
葉子不是這個形狀的,還有,它不該長的這麽快……而且,他怎麽越看它越像那個之前種在這的野菜的後代呢?
随着這苗的第三片葉子長出,小孩歡天喜地,唐宛笑得有些僵硬。他現在可以确定了。這該死的苗根本沒發芽!!!而被他欣喜地定為苗的,是某一野菜的芽。
人生真悲劇。
真悲劇啊。
唐宛又偏生笑了。摸摸小孩的頭。心下有了計較。
野菜就野菜呗,大不了,吃了它。
作者有話要說:
種花不得反是草,這是身邊朋友的真實經歷……
和勻畢竟還是小孩子,唐宛也沒有多大。他們本來就應該是天真無憂的。不過,風格銜接還是不太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