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俞向安在這邊除了一些閑言碎語之外, 一切都好,俞向清在大宇公社牛角大隊,徹底的跟梁湧做了一個了斷。
還從知青院搬了出來, 跟一戶奶奶帶着小孫子小孫女生活的人家搭夥過日子。
她跟梁湧斷了,同樣, 也不想再跟莫雯雯住在同一間房。
她終究還是耐性不好, 看到讨厭的人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 心裏厭惡,沒辦法再做到笑臉迎人,不如索性公開表示她的态度, 給自己一個解脫。
她的未來還很長, 何必跟那些讨人厭的人糾纏在一起。
她寧願每個月出一點錢租這個老奶奶的房間,獨自過。
在這裏,周圍全是人家, 不用擔心自己的安全,這個老奶奶是個通情達理的, 還指望她能給她的孫子孫女補課, 她本身也有威望,她的獨子在部隊, 不用擔心別人欺負。
搬出來之後,她是覺得山綠了, 水清了,就連這惱人的大太陽都沒那麽讓人心浮氣躁了。
丁敏秀一直在注意着她的事情, 她沒有在俞向清面前露過面, 她現在肚子顯懷,不想冒險讓她猜到,然後嚷嚷出來。
不過她讓人偷偷打聽, 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難。
因為他們是知青,知青之間出點什麽新鮮事兒,很容易就傳開。
俞向清這件事情許多人不知道,但是要說梁湧的事挺多人是知道的。
知道有個知青跟公社某個幹部的獨生女兒談對象了,還給他找了一個臨時工的活,搬到了公社,雖然臨時工不能轉戶口,但已經算是半個城裏人,要是結了婚,那未來怎麽樣,可以想得出來。
他這是攀上了一條康莊大道啊。
別的男知青知道這件事都有先羨慕嫉妒。
他們不知道還有這麽好的事,換成是他們,也願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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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湧過得越好,也就代表着俞向清過的越差,想必被背叛的她,現在這時候應該十分痛苦吧,這對丁敏秀有一種隐秘的快感,看到她過得不好,她就開心了。
每每想到這裏,她憋悶的心情就會緩解幾分,她在這裏,拿出了周博揚給她的私房錢之後,胡春雨更加明目張膽的克扣她的夥食,說着什麽“反正你手裏有錢,你要是想吃好的,那你就自己去買呗,你也別太嬌氣,當初我懷孕的時候我是靠山上的野菜樹皮穿過來的,你現在還時不時的有個雞蛋,你這可不能養嬌了,對孩子不好……”
要不是怕她回去以後在女兒方榮面前亂說,她甚至連這雞蛋都要扣下來的。
丁敏秀不是下鄉當知青的,她在鄉下不用幹活,不過家裏的一些家務她是要多少分攤一些,別的不說,她自己住的房間,要是她自己不打掃的話,她真的忍不下去,就這樣她已經覺得很累了。
再一次萬分慶幸,雖然她和博揚哥的事被提前揭露了出來,超乎了她的意料,但是最終的結果還是達到了。
她不想下鄉,她不想離開城裏。
絕對不要。
現在她只是來這裏借住一段時間,不用下地幹活,已經知道下鄉有多辛苦了,要是她下鄉的話,她覺得自己的命會搭在那裏。
她做這樣的選擇是對的。
她現在就等着回去,要等月份再大一些。
到時候再回去,別人看到她的肚子,只會說她顯懷的快,顯懷得早,不會懷疑到別的方面去。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定、一定要是個兒子,有了兒子,她也能說話要一個工作了。
只有自己也有了個正式的工作,她的未來才更有保障一些。
在得知俞向清和梁湧一刀兩斷的時候,丁敏秀下意識的以為她現在過得不好,不然怎麽還會從知青院搬出去?
知情都是抱團的。
單獨住出去,被欺負了都沒人給她出頭。
她當時就笑了,寫了一封信回去給周博揚,裏面還有一張是給趙巧娘的。
她在給周博揚的信上說了這件事,分享給他。
在給趙巧娘的信上她問她,是否知道俞向清的事情,不知道的話,那就是俞向清沒有跟家裏說了。
她猜測應該是她沒有跟家裏說,她是不想讓他們知道,可能是怕丢臉吧。
姐妹兩個居然都遇上了這樣的事,哈哈哈,想起來就大快人心。
周博揚看到她這封信,跟丁敏秀一樣,都高興了,看到俞家過得不好,他就開心。
雖然他跟俞向清沒有仇沒有怨,但是她也是俞家人,也姓俞,他不希望任何一個俞家人過得好。
看到了另外一張給趙巧娘的信,特意拿過去給她。
趙巧娘知道這件事情之後就有些坐立不安了起來,他們确實不知道,俞向清寄回來的信上說一切都好,根本沒有說梁湧攀上了高枝,已經和梁湧鬧掰了。
她什麽都沒有說。
這可該怎麽辦?
她要不要告訴俞青山?
趙巧娘糾結了,要是說她怎麽知道的,她肯定就要攀扯出敏秀,雖然他沒有說讓她們斷了往來,但是想也知道,俞青山不會很樂意看到她和女兒太過親密。
但是這件事情要是以後揭露出來了,她知道卻沒有告訴他們,他肯定會更生氣。
還有這件事周博揚也知道了,要是周家人說漏了嘴也會傳出來。
糾結了兩天,她還是說了。
說周博揚送來一封敏秀的信,碰巧她和俞向清下鄉的地方隔得不遠,聽到了消息,說有個來自白石縣叫梁湧的知青攀上了那邊公社幹部的獨生女,現在進城當了臨時工。
本來俞青山和俞向安正在高興的盤點中秋福利,她這麽一說,給家裏喜悅的氣氛澆了一盆冷水。
俞青山捏緊了拳頭,臉色難看。
這個小子!他的女兒如果不是為了他,當初不是沒有辦法定在比較近的地方下鄉,是為了他,才一起去的。
她願意跟着他一起吃苦,但是他卻一點都不珍惜!
俞青山想了一下,怎麽都沒辦法放心,“我去她那裏看一看,來回兩天時間足夠了。”
他跟人調個休,抽出兩天時間過去看她,俞向安:“爸,我和你一起去,我能好好安慰她,你看我也走出來了,姐姐也沒問題的。”
俞青山沒有第一時間反對。
俞向安繼續說服他:“爸,有些話,你不好開口,我就不一樣了。”
俞青山這回沒有跟她想要去俞向晏那裏那麽反對,或許是因為他也要去,也或許是因為她們有着相似的經歷,可以好好的安慰她。
這件事就這麽說定了。
正好是中秋節,他們早點出發,還能一起過個節。
兩個人回去廠裏協調,同時盤點今年發下來的中秋福利,哪些帶過去。
食品廠今年的節日福利,果然就有上次她和王副廠長去市裏榨油廠換來的油,每個人分了半斤,另外還有一斤五仁月餅,一箱水果。
俞青山廠裏,送了一箱水果,兩斤大米,四個月餅。
俞向海的級別沒有他高,他收到的福利砍半。
葉七佳的節日福利也不錯,除了月餅之外,有一塊布料和一對毛巾。
俞滿昌是臨時工,不過也有節日福利,就是比起正式員工少很多,得到了一個月餅,半斤糖果。
他們收拾了一些方便攜帶的,給另一頭的俞向清發了電報,買了票,坐上了火車。
俞向清現在已經下鄉一年多了。
她當初下鄉的時候,已經十八歲。
這是俞青山不想他們下鄉,硬是讓他們上高中,多留兩年。
如果可以留級逃避下鄉的話,他還會讓他們走這條路。
俞青山不想自己的孩子跟自己一樣,大字不是一個,後來出來了,為了識字,他吃了很多苦頭。
他對自己的孩子,希望他們最起碼要小學畢業,如果有本事,可以考大學,那更好,只是後來不能考大學了,還要下鄉。
除了大兒子俞向海因為要提前頂班初中畢業之外,其他的孩子,都上完了高中。
上完了高中,再下鄉,年紀就比較大了。
不會讓他那麽不放心。
俞向安現在十八歲,俞向清比她大一歲,今年十九了。
已經成年,但是在俞青山的眼裏,還是一個孩子,一個被背叛的、需要家人安慰的孩子。
他們大包小包的上了火車。
這是俞向安第一次火車。
原主長這麽大,沒有乘坐過這種交通工具。
綠皮的、行駛速度也并不快,車上的人很擁擠。
他們沒有買坐票,買不到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沒必要,四個小時就能到了。
俞青山準備了兩張報紙,可以墊着坐一下,不過沒有用得上的地方,根本沒有空地給他們坐下。
頂多就是靠坐在自己的行李上面休息一下。
自己的包裹是要小心看着的,一個不小心,別人拿走了,就拿不回來了。
俞向安聽到的口音幾乎五湖四海,很多她都聽不懂,不過俞青山可以,還能說幾句。
順帶着跟她說說這個口音是哪裏,那個口音是哪裏的。
俞向安有些佩服。
“爸,你懂得真多。”
俞青山含蓄的笑了笑,“以前給人跑腿的時候,這些多少應該懂一些的。”要是聽不懂,那怎麽傳話。
他們還吃了一頓火車餐。
不要票,只收錢,能買到肉。
一人只能買一份。
俞青山去買了一份,和女兒兩個人分了。
一份的量很足,足夠了。
這四個小時過得很艱難。
一開始還好,有新鮮感,後來,新鮮感沒有了,種種問題浮了上來,吵還好,擠擠也能忍受,重點是味道。
俞向安被俞青山護在背後,免去跟人直接人擠人,但是味道是沒辦法隔離的,現在天氣熱,很容易出汗,加上這時候很多人是用不起肥皂清潔的,擠在車廂裏,這麽多人,可以想象。
俞向安:“……”
是我太天真。
之前她是哪裏來的自信可以一個人坐火車去找俞向晏?
不是可以忍,但是估計會被折騰的夠嗆。
好不容易到站了,俞向安呼吸着外面的清新空氣,十分感動。
果然是失去後才珍惜。
她回程的時候一定要準備一個口罩。
俞向清已經在車站外面等着了,她舉着一個紙皮,紙皮上寫着一個俞字。
一出站,俞向安就看見了。
“爸,你看,那!”
俞青山順勢看過去,看到了自己四女兒。
她比下鄉之前曬黑了,也長高了一點。
俞青山深吸了一口氣,喊了她一聲,“小清。”
俞向清聽到聲音看過來,眼眶紅了,“爸,我在這裏。”她小跑着過來,看到他們大包小包的,結果了俞向安手裏一個包,想要再去拿俞青山手上的,俞青山拒絕了,“我不用你幫忙,你幫你妹妹拿吧。”
俞向安:“在這裏等了多久?”
一邊問心裏有些新奇,她們是兩姐妹,長得有三四分相像,看着看着感覺有些奇妙。
俞向清看到妹妹,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來,“沒多久,沒有晚點,一段時間不見,小安,你長高了,還變白了,你看我,現在黑了多少。”
俞向安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看她這反應俞向清哈哈一笑,“你這是什麽表情?我下鄉又不是你的錯,下鄉了還想不黑,那得多天生麗質啊。”
看着很開朗的樣子。
俞青山點了點頭,看着外面的大太陽,“這裏去你大隊那邊遠嗎?”
“不遠,我跟隊裏借了牛車,就在車站外邊,坐牛車回去很快的。”
“你會駕牛車?”
俞向清有些讪讪的,她努力過了,還是不行,“不會,我請知青院一個老大哥幫忙的。”
“對方會不會等得着急了,我們快出去吧。”知道有人在外面等着,俞青山皺了皺眉頭,“你不用跟人借車的,這些東西拿得動。”
俞向清擺擺手,“哎呀,沒什麽的,你們坐車肯定累了,我們回去慢慢說。”
出到車站外面果然有個小夥子站在一輛牛車旁,等在那裏。
看到他們出來了,笑了笑,“叔叔你們好。”
俞向清介紹,“這是我爸和我妹妹,這是我們知青院的老大哥鄭科,平時挺照顧我們這些新人的。”
俞青山點頭,“你好,多謝你照顧我女兒。”
“叔叔客氣了,我也沒做什麽。”
俞向清招呼:“上車吧,別在這裏曬了。”
把包裹都放上去,人也坐了上去。
俞向清說的沒錯,這裏确實離她的牛角大隊不是很遠,也就是坐着牛車走了一個小時。
這比紅星大隊到公社的距離多了一半,而且看着周圍的房屋,還有路過的人的穿着面貌能得出判斷,這裏比他們那邊的生活水平要差一些。
俞青山和俞向安都沒說這叫不遠的話,俞向清自己心虛了,解釋:“這真的不遠,往下的幾個大隊那才叫遠呢,最遠的那個,要走半天。”
到了牛角大隊之後,他們去了俞向清在這裏租住的人家那裏。
在路上俞向清已經跟他們解釋過了,“陳奶奶人很好,但是她兒子在外地部隊,沒辦法照顧家裏,她兒媳婦生孫子的時候難産去了,家裏老的老小的小,雖然不愁吃穿,但是家裏缺少人幫個手,她還希望我多少能教教她的孫子孫女讀書認字,我們各取所需,處的很好。”
她有些忐忑,怕她爸覺得她從知青院裏搬出來太沖動了。
當然實際上,俞青山并沒有那麽想,他仔細的問了她搬出來的經過,得知是她舍友老是喜歡占她便宜,知青院裏又沒有其他的空床位,無奈之下才會搬的。
“你做的沒錯。”
俞向清很驚喜,“爸,真的?你覺得我沒錯?”
俞青山再一次肯定,“對,你沒錯,住的不舒心,就不在那邊住了,你們知青隊的負責人他也沒有反對,不是嗎?”
鄭科點頭附和,“是啊,我們大家都有眼睛,合不來搬出來住也挺好的,這也不是頭一個,還有其他知青在鄉親那裏搭夥的。”
得知那戶人家就只有一個老太太,還有兩個不足十歲的孫子孫女,俞青山松了一口氣,“周圍住着什麽人家?”
俞向清乖乖的答了,有問必答的樣子讓鄭科看的都有些好笑。
可從來沒看過她這幅乖巧的樣子,就跟小學生被老師教訓的樣子。
“我左邊住着一戶大家庭,家裏十幾口人,孫子都娶媳婦了,還沒有分家,壯勞力多,右邊大概100米那戶人家住着村裏輩分第二高的老太公,距離知青院其實也不遠,大概800米。”俞向清知道爸爸是擔心她的安全,所以她把周圍住的人家都說了一遍。
咳咳,說到底,隐瞞着,她心底還是虛的。
俞青山聽着,臉上不動聲色,這樣看起來條件還是不錯的,畢竟人家的兒子是在部隊,軍人在這時候地位很高,就算他人不在,有這個名聲,別人都會下意識的偏向,而且軍人有固定的津貼,家裏人口也不多,日子不會過得太差。
也就有餘力把這房子收拾的好一些。
看着這房子,俞青山這才點頭了。
人送到了,鄭科,“那我就去把這牛車還了。”
俞青山,“今天麻煩你了。”
俞向清:“謝謝鄭同志!”
陳奶奶也提前知道俞向清家人會過來,看到他們大包小包的,過來打招呼,“同志,你好。”兩個孫兒也好奇的探頭探腦,看着這外鄉來客。
俞青山俞向安都表現了自己的友好,主動露出笑容。
俞向安:“……”
這邊的話有些難懂,她其實沒聽明白。
俞青山對陳奶奶的話連蒙帶猜的能明白,還能蹩腳的對話。
俞向安:“……”
爸,威武!
俞向清一直關注着妹妹,趁着爸和陳奶奶對話,偷偷過來壓低了聲音,“聽不懂吧,一開始是不習慣,多聽一陣子大致就能聽懂了。”
這還得虧他們老家跟這裏距離不是很遠,還在同一個省內,比起外地來的完全是聽天書,他們這還算不錯了,不是所有人都會說普通話的,在村裏,會說普通話的才是少數。
他們把帶來的包裹放到了俞向清的房間裏,俞青山當即就從裏面拿出一些吃的拿去答謝陳奶奶,多謝她對自己女兒的照顧。
陳奶奶不肯收,最後推辭不過還是收下了,然後說他來這邊可以住她兒子的那間房,那裏現在空着,有床鋪,可以直接住人。
這樣他就不用打地鋪了。
這算是意外之喜。
等到答謝完了,一家人才坐下來好好說話。
陳奶奶已經識趣的離開了,把這地方讓給他們一家人。
俞向清給他們倒了水,“渴了吧,喝水。”
俞青山一口喝了,“怎麽是你來接我,梁湧呢?”
說起梁湧,俞向清的眼神閃躲,她還沒有想好要怎麽跟爸他們說,結果突然爸爸就發電報說要過來,她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你還想瞞我?”俞青山聲音沉了下來,“還不快點老實說,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俞向清愕然,“爸,你們知道?你們是怎麽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