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俞向安一時搞不清楚狀況, 嚴餘珍繼續道:“我已經知道你的事了,小安,你別太傷心, 那是你們沒緣分,珍姐雖然跟你相處的時間不長, 但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 你放心, 珍姐認識不少人,到時候指定給你找一個合心意的體貼人。”
聽她這麽一說,俞向安知道她說的是什麽事兒了。
俞向安有些哭笑不得:“珍姐, 我沒事。”
嚴餘珍怎麽會信她的這句話, 怎麽可能會沒事,有那臉皮薄的,搞不好一輩子都不好意思出來見人了, 想到這裏,她就更為她心疼。
俞向安心裏沒有那麽介意, 但是聽到她這樣關心, 臉上也不由得露出一個真心的笑容來。
傳到廠子裏的情況她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像這種八卦, 尤其是二女争一夫的八卦,是很多人喜聞樂見的話題, 被議論一陣是免不了的,但她只要熬過了這段時間, 除了個別人, 大部分都會逐漸忘卻這件事情。
要是運氣好,有了別的事壓過了她的這個新聞,還能更快過去。
說到底, 她并沒有做什麽出格的事情,沒有什麽錯處。
說了幾句話的功夫,孫慶春也來了,他看到俞向安,臉上有些尴尬,眼神飄了飄,低聲說了一句,“小安同志,遇到困難我們要努力克服困難,不要被困難打敗!”
俞向安笑了,才高興着,鄧霞紅來了,看到了俞向安,眼睛眯了起來,嘴角挂着嘲諷的笑,看俞向安的眼神裏全是不屑,看着就讓人火大。
嚴雲珍看到她這樣,臉上表情就不好了,這人的年紀是活的到哪裏去了?
做事這麽不穩重,白長了那麽多歲數,還跟個小姑娘計較,看來之前她的教訓還是沒有吃夠。
孫慶春也覺得她做的過了,發生這樣的事情,不安慰就算了,還嘲笑到當事人面前。
等到出納那邊李建國來了之後,還能聽到那邊傳來的大聲說笑:“你剛剛看到了沒有,她來了,你覺得她妹妹是怎麽樣的人?我覺得肯定是一個艱苦奮鬥勤、勞不息的新時代女同志,所以他才會舍棄了她,選擇有共同革命理想的人共同進步,在我看來啊,肯定是她自身有問題,不然好端端的,怎麽會這樣做!這幸好及時發現了,不然要是結婚了,那就太遲咯。”這些話,配上她的語氣,這邊三人都知道,這分明就是在說俞向安!
嚴餘珍當即就站了起來,俞向安比她動作更快,快步走向隔壁辦公室,那架勢,看的孫慶春趕緊跟上,他怕她動手。
俞向安走過去,李建國看到她這氣勢洶洶的模樣,嘴角僵硬的扯了扯,點了點頭當做問好,随即就埋頭整理桌上的文件 ,避開的意思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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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霞紅也被俞向安的突然出現吓了一跳,不過她可不怕俞向安,對比一下兩人的身形,要真打起來,她一個能打她兩個!
嚴餘珍急急的追上來,按住俞向安的胳膊:“怎麽了這是。”随即小聲:“小安你可別犯傻,可不能動手啊。”
俞向安笑了笑:“我才不是想要動手。”動起手來她太容易吃虧了,她才不會主動動手,她是過來“講道理”的。
以理服人。
“剛剛你們在談什麽?”俞向安問李建國。
李建國抽了抽嘴角:“我剛來,我不知道,我不清楚。”當即來了一個否認三連。
俞向安哦了一聲,點點頭:“這樣啊,我還以為你們在人背後偷偷說人壞話呢,有些人啊,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心眼小,嘴巴碎,不積德,遇到什麽事了,也不會動腦子想一想,聽什麽信什麽,嘴巴一張開就添油加醋到處胡謅,不積口德,我們國家一般都講究尊老愛幼,這是我國的美德,但是有些人,是不配被人尊敬的,為什麽大家會尊老呢,是因為他們經歷的事多,思考事情會更長遠,往往能說出對年輕人有指導意義的話,但是有些人,她老了,只是因為光陰在她身上白瞎了這麽多年,所以說啊,不是所有前輩都需要尊敬的,壞人老了也還是壞人,不配!”
指桑罵槐,誰不會啊。
鄧霞紅剛剛那番話不就是說她有問題,是她不勤勞、不艱苦奮鬥,是她有問題,所以周博揚才會不要她選了她妹妹嗎,她要是忍氣吞聲了,她還以為她好欺負呢,之前她在工作上的事刁難俞向安沒有直接出面,她是不是以為她是不敢出面?
放着不管那容易越來越變本加厲了,她既然想鬧,那就鬧,這事鬧大了她也不怕。
李建國被她這一番話驚的張大了嘴巴,這、這小姑娘嘴巴挺厲害的啊,沒說一個髒字,但是鄧霞紅被她這一番話說的漲紅了臉。
鄧霞紅指着俞向安,氣急:“你、你敢罵我?!”
俞向安:“我剛剛哪裏有罵你,你聽到我說你的名字了嗎?”
嚴餘珍收拾了一下自己的驚訝,拉着俞向安回去:“小安,不早了,要幹活了。”該見好就收的時候就見好就收,她看到王運來往這邊走了,要是被他看到他們會計三人都跑過來這邊,以為他們三個是以多欺少那就沒必要了。
至于會不會覺得小安的形象颠覆,太過厲害……這算哪,她以前可是被人叫做鐵娘子,年紀大了以後脾氣才慢慢軟和下來的,她就喜歡幹脆利落、又懂得為自己争取的女人,要是沒有這些不肯讓于人後的女人,哪來的婦女頂半邊天。
“小安,昨天去市裏你看到了什麽,市裏是不是跟我們這裏不大一樣。”孫慶春顯然也不覺得她剛剛那一番表現有哪裏不對,回來就主動搭話,表示自己的态度了。
不過他這番話也是真心好奇,他長這麽大,還沒去去過市裏。
俞向安臉上低着跟往常相差無幾的笑,看着就跟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市裏大部分跟我們這差不多,都是一樣的人,一樣的工廠,不過她他們那裏地方比較大,人也比較多,我們去的路上,坐在後車廂裏,走到半道上的時候,車子壞了,我當時下車的時候心裏就懸着了,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車子壞了可怎麽辦啊,司機師傅看我們這樣,哈哈笑了兩聲,就拿着工具開始修車了,我也看不懂,三兩下就把車子修好了……”
隔壁的李建國豎起耳朵聽的津津有味,他長這麽大,也沒去過市裏,不過這之前還是看扁了了,聽聽這中氣十足的話,這姑娘,是個人才。
王運來看看坐在自己位置上敲敲打打發洩不滿的鄧霞紅,再看看豎起耳朵聽着隔壁說話的李建國,清了清嗓子:“這大早上的 ,事做完了嗎?”
鄧霞紅這口氣不得不硬憋了回去,安靜了下來。
她現在是不敢鬧的,不久前才被訓了一頓,要是再被罵一頓,她在這裏工作這麽多年的臉是真的丢盡了。
這口氣她就先忍着,她吃過的鹽都比她吃過的飯多,還能鬥不過她?
這一天嚴餘珍都沒帶着俞向安到外邊去,盡量減少她和別人接觸的時間,就為了減少她聽到閑言碎語的機會。
俞向安就安安穩穩的在辦公室裏坐着,心情還不錯,晚上回去,飯後,俞青山說起了明天是姚翠芬的生日,那天大家一塊過去吃個飯,俞向安應了下來:“爸,之前我工作那事,也麻煩了外婆他們不少事,我現在有工資了,我買一只雞或者鴨給外婆炖湯補補身體。”她再把積攢的靈泉水放進去,大家都能吃到,這靈泉水功能并不逆天,但是積少成多,對身體總是有好處的。
俞青山想了一下,點頭:“你有這個孝心也是好事,不過你要是錢不夠花了,記得跟爸說。”
俞向居聽着,問:“爸爸,你跟大哥他們說了嗎?”
“說了,我在廠裏看到他的時候跟他說了,他也應下了。”
俞向居歡呼一聲:“那我要給外婆大紅花,爸爸,你上次帶回來的紅紙還有嗎,我剪一個大紅花給外婆。”
俞青山:“你找找,我都給你了。”
俞向居回房間去翻箱倒櫃起來,趙巧娘擦着桌子的動作越來越慢、越來越慢,等到熄了燈,大家都躺下了,她才問俞青山 :“這回要不我不去了吧。”
說到底,她跟秦家可沒有什麽關系。
之前相處的還算愉快,但是現在,因為敏秀的事,她沒辦法在秦家那邊擡起頭來,這回姚翠芬生日,她就想着要不不去了,免得尴尬。
但是俞青山不是這麽想的:“這一回你不想去,以後呢,都不去了?”
趙巧娘:“……我不去也沒什麽。”話是這麽說,但是聲音越來越小了。
她一直不去怎麽成,要是他們趁着她不在,在小居耳朵邊說些有的沒的影響他們的感情怎麽辦?
想着,她悶聲:“……我去。”
俞向安會說買雞或者鴨給姚翠芬炖湯,是想着要是沒碰上賣雞的,就把農場裏的肥鴨子拎出來一只。
在原主的記憶中,和外婆家一直走動的頻繁,感情很好,不然當初俞青山知道她的遭遇也不會直接就去秦家和他們一起商量,之前還好說,她沒工作,現在她有了,又是外婆的生日,俞向安想要好好做一頓表示一下心意。
看到俞向安中午提着這麽一只有分量的鴨子回家,俞青山掂量了一下,驚奇,“你這是哪換的,夠肥啊,有些年頭沒見着這麽肥的鴨子了。”
俞向安:“運氣。”
這倒也是,俞青山點點頭,“水已經燒好了,我現在把它處理好,你炖上,然後小居在家看着。”
凡是需要殺雞、殺魚之類的活,俞青山一直以來都沒有讓家裏的女人動過手,兒子大了,他們在家的時候讓兒子來,他們不在家了就他來。
他認為女孩子看這些有點血腥,怕吓着了,今天中午是特意回來幫忙的。
這是一副拳拳愛女之心。
這只鴨子是真的肥,掏出來的油脂都有大半斤。
扥到他們到點了去廠裏,就俞向居一個人在家,守着廚房裏的這一鍋鴨子,痛并快樂着,嗚嗚嗚,好香好想吃,但是要聽話不能動……
傍晚一下班,他們先回家端上鴨子,去到的時候,秦強和姚翠芬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就等着他們來了就開飯。
本來姚翠芬不打算過這個生日的,但因為聽着外孫他們來,姚翠芬就把養在水池裏的一條大魚給整了,魚頭魚尾魚骨炖湯,魚肉則是做成了肉餡和澱粉勾芡釀豆腐,釀苦瓜,再加上香芋南瓜,這一條魚做出了四個菜。
加上秦豐茂從國營飯店裏帶回來的紅燒肉,這一桌子菜已經很豐盛了,跟過年似的。
不過看到俞青山和俞向海各自拿着一個籃子,一個端出了一鍋湯,一個端出了一整只肥鴨子,姚翠芬就瞪眼了,“你們這敗家的,這只大鴨子一頓就給做了?”
俞向安:“外婆,這還是我運氣好,正好遇到了換來的,我們人這麽多,你還怕我們吃不完?”
說是換,其實就是買,不過現在這情況不允許買賣,但允許交換,所以大家就把換字替代了買。
姚翠芬氣笑了:“有再多的也不夠吃的。”
她生了三個孩子,二兒一女,女兒就是秦豐蘭,是最小的,兩個兒子她很早就分家了,不過沒有分開住。
大兒子在戰場犧牲,大兒媳在軍隊當護士,他們生了兩個兒子,大孫子一家三口随軍,二孫子一家三口在身邊。
二兒子就是秦豐茂,他頂了秦強在國營飯店的工作,和老二媳婦生了三個孩子,兩個女兒已經出嫁,兒子已經成家,不久前三孫媳婦剛懷上孩子。
加起來,家裏有九口人。
現在加上俞家七口人,要兩張大桌子才能坐得下,別說這一只肥鴨子,再多來兩只都不夠吃的。
秦豐茂把鴨子拿到了廚房,這鴨子炖了這麽久,輕輕一扯,就骨肉分離。
看得人口水直流,一端上來,鴨腿被姚翠芬分到了俞向居和俞明傑的碗裏,兩個鴨翅腿一個給了小孫女,一個給了俞向安,推都推不開。
俞向安坐在姚翠芬的身邊,看着這鴨腿,盯準了鴨肉夾給姚翠芬,要是動作慢了,肉就沒了。
俞向安的另一邊是俞青山,俞青山的另一邊是趙巧娘。
她比在家裏還要沉默,只在進門的時候和秦強和姚翠芬打了招呼,之後就沒再開過口。
她聽着旁邊的對話,“你在廠裏真的順利嗎?沒有騙外婆吧,你要有什麽事別瞞着,外婆在食品廠是沒有什麽關系,你舅舅七拐八拐的不是還認識幾個人嗎,多多少少能幫點忙。”
外孫女嘴上說的好,實際肯定會遇到一些問題,現在城裏的工作崗位有多緊張,有些人為了留下孩子,明明才正當壯年,就辦理退休讓孩子頂上。
要是有那麽一個額外的工作崗位,能夠搶破頭,更別說外孫女這個工作崗位還是坐辦公室裏拿筆竿子的,風吹不到,雨淋不到,福利待遇也不差,說出去又體面又好聽,讓人眼紅那是理所當然的。
俞向安想到了鄧霞紅,歸根結底,她會針對她就是因為這個工作,笑了笑,“沒事,外婆我沒有騙你,你看我像是有遇到麻煩的樣子嗎?”
她又不是真的十八歲,她已經大學畢業了,開私房菜館的事更是她一個人忙裏忙外組織的,家裏的人對他開餐館是不贊成的,認為太辛苦,寧願她找一個清閑一些的工作。
“那就好。”看着外孫女現在臉上長了點肉,姚翠芬也不是多麽的擔憂,“你長的越來越好了。”又給她夾了一塊紅燒肉,“多吃點,,現在外婆手上沒有什麽好後生,等過個一兩年,外婆保證給你找個如意郎君。”
這種事情如果她親女兒還在,那自然是親女兒張羅的,但是現在是後媽,後媽和繼女終究不是一條心,找的人好了那就皆大歡喜,要是找的不好了,兩邊互生埋怨,為了避免這種情況,姚翠芬決定自己出馬,這樣她也不用擔心趙巧娘看着親女兒的情況給外孫女兒下絆子。
俞青山當即就應聲,“那就麻煩媽了。”
姚翠芬,“你別全指望我,你們爺倆在廠裏要是看到有什麽好後生也別不放在心上,我們小安條件這麽好,可不能找一個差的。”
“小安有正式工作,對方也得有,最好對方還有單獨的住房,小一點窄一點也沒關系,不然一大家子住在一起,牙齒還有咬到舌頭的時候,分開能避免很多問題,最好對方家也不要跟我們隔的太遠,有什麽問題我們能及時收到口風。”
他們兩個就這麽興致勃勃的說起了小安未來對象的要求,俞向安聽着覺得夢幻:“……”
她才十八歲,不是二十八歲呀,她心裏哀嚎,而且她現在對談戀愛找對象之類的一點興趣都沒有。
說起來,姚翠芬有三個外孫女,大的下鄉後因病殁了,中間的也下鄉了,不過她是和她的青梅竹馬一起下鄉的,終身基本上已經定了,不用她發揮,本來小的這個也不用她幫忙找對象的,這不是出了意外狀況,需要她出場了,姚翠芬除了在家帶孩子,沒有其他什麽事做,和俞青山說起這事兒來,那叫一個興致勃勃。
俞向安想要插嘴打斷都找不到時機,她不由得向俞青山投去幽怨的目光,希望他看到換一個話題,可惜俞青山一點反應都沒有,也不知道是沒看到還是看到了當做沒看到。
俞向安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這就是時代的差距,要是在後世這個年紀還要是有對象,大部分家長會棒打鴛鴦拆散他們,就怕他們早戀影響學習,不能比不能比。
還是秦強看着與想念這可憐兮兮的模樣,咳嗽了一聲,起了個話頭,“今天這湯煲的好,是誰做的?”
俞向安立刻來了精神,踴躍接上話題,“外公,是我做的,味道怎麽樣?”
秦強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是你做的,不錯啊。”
他還以為是趙巧娘做的。
俞向安互相吹捧,“外公你做的長壽面也很好吃,外公你教教我,這中間有什麽訣竅?”
趙巧娘聽着,恍惚了那麽一瞬。
生日,長壽面,說起來,敏秀的生日也快到了,去年的時候,她還答應了今年她生日的時候給她下一小碗面條的,現在顯然做不到了,她現在都不知道她在哪裏。
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看在她的肚子,應該過得不差吧……
這邊其樂融融,另一邊,上水公社丁家丁發海現在暴跳如雷。
他在磚廠裏聽到消息後怕別人笑話一直忍着,等下工了,他再也忍不住,在家裏破口大罵,“你們人呢,你們是不是也當我死了,我女兒嫁出去了,他們居然沒告訴我!她是我的種,身上留着我的血!我才是她親爸!”
養了她這麽大,嫁出去的彩禮,肯定也要他來收才行!
趙巧娘那個娘希匹的,這麽大的事都敢瞞着他,肯定是和俞家一起私吞了彩禮!
要不是在廠裏聽到了,他還被蒙在鼓裏,他們是想着瞞到他當了外公才告訴他,生米煮成熟飯?
不行,他要去縣城一趟,給他們顏色瞧瞧!讓他們知道,他丁發海,才是丁敏秀的爸爸,才能做她的主,他要是不答應,她就別想安安穩穩的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