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交易
封夜寒心下不安,從宮中出來後便匆忙趕到地牢,卻恰好看到一副很奇怪的畫面,獄卒手裏還拿着鞭子,但是卻站在原地不再繼續動手,雙眼瞪大似乎發現了什麽匪夷所思的事,他身邊的幾個炎龍中職位不低的将軍也瞪大了眼,像是被點了穴一般,維持着吃驚的表情,很是滑稽。
封夜寒掃過這些人後所有心神便被葉子禦身上的鮮血吸引了,他一直知道葉子禦算不上高大,但是心性堅韌,眼前的場景才讓他切實認識到何為堅韌。
明明血液從傷口中滲出将衣物染了色,大片大片的紅延伸到衣角,還有未染盡的血滴滴答答的往地上掉,清脆的滴落聲聽在封夜寒耳裏,卻讓心髒感到沉悶。第一次,他在外人面前失了冷靜,“誰幹的?沒有經過我的準許,誰敢這麽幹?”
被封夜寒的怒氣吓得回了神,獄卒拿鞭子指着葉子禦,“将軍!葉子禦竟然是個娘兒們!”
封夜寒的怒火宛如迎面澆了水,他也像方才的獄卒等人一樣,愣在那裏,倒是葉子禦不耐的開口,雖然有些虛弱,但是氣勢不減,“嚷嚷夠了嗎?今天還打嗎?”
封夜寒向前走了兩步,打量着浴血的葉子禦,一鞭子又一鞭子不止打出了猙獰的傷,更将本就薄薄的中衣打的四分五裂,哪怕束胸裹的再緊,這般接連鞭打下,也破破爛爛,根本遮掩不住了,細看便能看出來,那輪廓,絕不是一個男子應有的。
封夜寒心底重重呼出一口氣,好笑的将葉子禦的臉擡起來,“你能耐倒是挺大,震懾四方的熾鳳将軍,竟然是個小姑娘?”
葉子禦定定的看了一會兒封夜寒,緩緩道,“封夜寒,我們做個交易吧。”
封夜寒嗤笑,“交易?你現在淪為階下囚,朝不保夕,有什麽資格跟我做交易?”
然而話音剛落,只聽“咔嚓”兩聲,葉子禦手腕上緊縛的鎖鏈竟然崩斷了,封夜寒反應極快便要向後退去,但是葉子禦卻張口第一時間咬住了他放在她臉上的手指,不過一瞬間的分心,下一刻便被葉子禦壓倒在地,葉子禦的手搭在他脖子上,看上去松散的絲毫沒有威脅性的搭着,可是指尖卻夾着一根銀針,按在封夜寒的脖子上,只要他稍微動彈,便劃破他的喉嚨!
一旁的幾人慌張的拿武器指着葉子禦,卻根本不敢亂動,只能虛張聲勢的喊着“放開将軍!”
葉子禦看也不看那幾個雜碎,因為一番動作扯着傷口,正忍不住發出“嘶嘶”的聲音,以免狼狽的痛叫出聲,但是面上卻帶上了笑意,“現在我有資格跟你做交易了嗎?”
封夜寒被人抵着要命的位置,卻低低的笑了起來,絲毫不顧因為笑而使得銀針刺破喉嚨染上點點的血,他眼中帶着興味,“有,方才是我錯了,熾鳳将軍就是熾鳳将軍,哪怕是女子,照舊不容小觑。”
葉子禦不理會他的調笑,嚴肅道,“隐瞞我是女子身份,作為回報,我會幫你立足于天下,成為除了大诩皇室和鎮北王之外的第三方強大勢力。”話裏竟是不把蜀安王平西郡侯等放在眼裏。
封夜寒看上去絲毫不懷疑葉子禦是否能做到她所說的,一口答應,“可以,這筆交易我不虧。”
哪怕很讨厭封夜寒,但是葉子禦卻知道為将為侯,這種時候是不會撒謊的,哪怕生命被威脅,也不屑于用撒謊來換的茍且的機會,便松開了對封夜寒的挾制。而封夜寒也沒讓她失望,剛站起身,便抽出腰間佩劍,劍影劃過,甚至來不及發出哀嚎的聲音,便躺了一地的屍體。片刻而已,整個牢房裏,只剩下了葉子禦和封夜寒兩個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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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子禦也沒力氣再站起來,索性就在地上坐着,看着封夜寒劍尖的血,笑了笑,“不知道封将軍能不能表示下合作的誠意?”
封夜寒居高臨下看着葉子禦,“你想要什麽?被褥?美酒?還是好一些的飯菜?”
葉子禦搖了搖頭,“都不是,我想要你把阿凝也關進來,和我關在一起。”
封夜寒詫異,“你也是女子,那你和她應該也是合作關系吧?她那樣嬌滴滴的大小姐,多大仇啊你也要她進來吃苦?”
葉子禦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封夜寒,“我與阿凝是名副其實的夫妻,若不是想要娶她,我何必羽翼未豐的時候作男裝打扮?”
封夜寒細細的擦着劍,漫不經心的問道,“那你為何還要她也進來?這裏可沒有錦衣玉食,還這麽冷的天,凍出個好歹你豈不是要找我算賬?”
葉子禦的神情變得很柔和,“對于阿凝來說,在我身邊才能安心,此時留她一個人在外面,什麽都不知道,食不下咽,寝不安席……”頓了頓,似乎不想再跟封夜寒說這些,不耐煩道,“你只需要把人帶進來便是。”
封夜寒将劍收鞘,“想不到葉将軍當真是個癡情種。”說完便摔門而去,火氣壓都壓不住,葉子禦看着他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喃喃道,“封夜寒,難道你當真有斷袖之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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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贏和蕭子賦在路上收到诩都來信,便快馬加鞭,趕向诩都,路上卻遇到了很多波刺殺埋伏,蕭子賦甚至為了護着懷贏身中一箭,也只是簡單的包紮了傷口,便繼續趕路,很快趕到了诩都,甚至來不及休息,便進了宮。
懷贏拿着藥箱進了寝殿,整整一夜,大殿內都燈火通明,直至第二日午後,才出了大殿,額頭上還沁着汗,對着迎上來的諸位娘娘和大臣道,“已經沒有性命危險了,但是終究是傷了根骨,日後要更小心伺候着,也不宜勞神。”想了想,還是沒忍住直白道,“最好還是趕緊立個太子禪個位,若是繼續日理萬機,不好好修養,那怕是熬不過一年。”
懷贏說話太過直白,若是有心人揪住,怕是要攤上個有的沒的地罪名,但是眼下懷贏是救了皇上的人,一些古板的大臣臉都憋青了,也沒說出斥責的話。
懷贏懶得理會這些人奇奇怪怪的神色,抱着藥箱便要去找蕭子賦,蕭子賦的傷勢只是簡單包紮,這一路趕過來,怕是又裂開了,他得去看看。
然而屋漏偏逢連夜雨,這廂宣帝剛救回一條命還未醒過來,西邊卻傳來消息,蜀安王一直隐蔽的大軍在燕州現身,并協同平西郡侯一道反了,蜀安王尊平西郡侯為皇,建卓國,定都燕州,而大軍也在大诩境邊虎視眈眈,随時都有攻過來的可能!
而之前留在燕州的部分士兵,皆被屠戮,頭顱挂在城牆之上,向大诩示威。更糟糕的是,卓岸放話說,要大诩交出來葉子禦,聲稱葉子禦應是他們卓國的大将軍,這些言論毫不避諱尋常百姓,很快,傳的整個大诩也是沸沸揚揚,不少人言之鑿鑿的斷定,熾鳳将軍叛國了!
封夜寒連夜尋了寒虎将軍程長安以及諸位大将,幾番争論後,都認為眼下對外鎮北也需防範,對內則要小心熾鳳軍中的人,若是一心忠于葉子禦,那怕是國內也要掀起巨浪,最後定為寒虎一半兵力鎮守北方,另一半則紮營诩都,而對抗卓岸的主要兵力,則是極為強悍的封夜寒的炎龍大軍。
最後決定後,便事不宜遲盡快出兵,離開的時候,有兩個炎龍軍中的人背着寒虎大軍的人讨論着,聲音很大,言語間盡是諷刺,“誰不知道程将軍和葉子禦那叛賊是郎舅關系,怎麽敢放心讓程将軍去西邊兒,萬一還沒打起來,先帶着兵歸順了可怎麽辦是好?”
封夜寒看着自己兩個部下的背影,沖程長安抱歉的笑了笑,“是我管教無方了,他們向來随意慣了,說話不經過腦子的,程将軍應當不會計較吧?”
程長安黑着一張臉,“封将軍言重了,我哪兒敢計較?”說罷便甩袖離去,看上去氣得不輕。
大軍部署結束的當天晚上,昏迷許久的宣帝,終于醒了過來,看上去雖然還很是虛弱,但是神志已經清醒了,第一時間便召來暗部的人詢問刺客來歷,和目前案件進展,聽到葉子禦如今的處境後,竟然沒有一絲憤怒,反而冷笑,“是假的。如若卓岸當真想要用葉子禦,便不會這般聲勢,他不會不知道,這樣會将葉子禦逼向死路。他這多此一舉,反而最是能證明葉子禦是無辜的。”
暗沉老老實實的跪着将近些日子的事一一回禀,話裏也有意為葉子禦開脫,在他看來,葉子禦所作所為并無不妥,此番算是遭了卓岸布局暗算。
說到懷贏來诩都路上遇刺的事,宣帝臉上帶着顯然的疲态,“背後指使人應該也查出來了吧?讓朕猜猜看,湘皇後、封家、卓岸,都有份兒吧?”
“是。為了确保懷贏神醫能盡快趕到,屬下私自帶人暗中保護了,請皇上責罰。”
宣帝搖了搖頭,“你做得對。暗沉,朕是不是真的老了?這天下在朕手裏,分崩離析,朕,愧對于祖宗啊……”
暗沉不敢随便應話,便只是沉默着,宣帝坐卧在床上,看上去像是一個普通的老人一般嘆着氣,也将像一個普通的老人那樣,走向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