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番外一,皇姐篇
那一年,在寝宮的桃樹下,我遇見了那個讓我惦記了一生的人,他說他是女人,是一個穿越的時空,來自異世的孤魂,也就是這個女人,這縷孤魂,成了我這一生放不下的牽挂。
懷着他的孩子那年,她在一個開滿桃花的山谷,求我嫁于他,縱然青絲染霜,鏡鸾沉彩,亦要許我十裏紅妝,那時心如止水的我,恐是早就起了波瀾,我雖意在皇位,可是也曾想和這個人厮守一生,與這個曾經與我明争暗鬥多年,又被我殺過一次的人成親。
他告訴我,只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我沉默着,帝王之家哪有那麽簡單,你說在一起,便在一起,不說父皇是否同意,單說這天下人,便是一場非議reads;。
“你是我弟弟,我們又怎的在一起?”我冷着臉,想要打消他的念頭,于是開口拒絕道。
“是你弟弟又何妨?又不是親的,你腹中已有我的孩子,我又怎能負心薄幸?”他将我緊緊抱在懷裏,我喜歡嗅着他身上的氣味,如同一個女子般清香,或許這是因為,曾經的他,也是個女子吧。
“那你又能如何?”我揚起嘴角,嘯煜怎得如此天真,他沉默不語,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只是覺得,他不會輕易放棄我。
皇室之子婚姻大事,又怎麽能是自己主宰的,我可以不嫁,他又怎能不娶,是的,那一次,皇叔為他求得了丞相家小姐。
又是那棵桃樹下,只是這次我卻沒有再接受于他,看着他孤寂的背影,獨自在雪中等待着,那片片飄落的雪花,如同再次盛開的桃花,只是它沒桃花般溫暖,有得只是刺骨的寒冷,我從未後悔過把他關在門外,我見了他又當如何?他要娶親,現在的我又能怎樣?只不過是順從罷了,是的,他剛許諾為我穿上嫁衣,我又怎容得了別人嫁于他,想了代娶之法,卻發現他為了逃婚,竟然要去出征,将軍百戰死,上了戰場,又怎得能那麽輕易的安然而歸。
将士一去兮不複返,當邊疆傳來他死去的消息,我竟覺得心如刀絞,難不成是肚子裏他的孩子,也知曉了自己父親的死訊,當他的兩個孩子從我肚子裏出來以後,我抱着他們,心裏卻泛着陣陣哀傷,為何兩個孩子的生日,卻是自己父親的祭日,父皇一早就派了公公前來接我們的兒子回宮,我隐瞞了自己還生了個小女兒的消息,抱着小女兒,只是想再見他一面。
我想,就是那時候自己才深深愛上了他吧,否則怎麽可能抱着小女兒,如同普通婦人那般,千裏去尋他,又怎麽會被他騙到床上,想來也是可笑,自己竟然會被那個傻小子,用那麽愚蠢的理由給騙了,後來,我就在想,本來為敵的二人,是怎麽走到一起的,難不成真是因為孩子?
直到後來他被北夷擄了去,我才知道,那個楚嘯煜,已經并非是楚嘯煜了,更諷刺的是,她信誓旦旦的說,只娶自己一個,只愛自己一人,卻和北夷女将軍睡了一個月。
從未見過楚嘯煜如此禽獸過,當她把我按在床上,那時候卻真是想要殺了他,難道我就是她洩欲的工具,既然你與那北夷将軍有情,又為何不肯放過我。
沒想到那一夜,我竟然懷上了第三個孩子,這個孩子,是被我親手拿掉的,當腹部刺痛的時候,我後悔了,縱然是北夷兵馬相圍,縱然是延遲登基之時,我又怎可輕易扼殺了自己的孩子,可是看着怒氣沖沖的他,我又不得不擺出一副冰冷的模樣,心髒卻是碎裂般的疼痛,只是這些,他都不知道罷了。
世上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想來這兩全之法自古便是沒有的,他拼命将我從北夷兵馬之中,浴血救了我,我卻不得不趁他失蹤的時間,拿了兵符,圍剿了王府,登了皇位,之後又散播斬殺楚冰陽的消息,逼他出現,聽到他歸來京城,恨不得立馬去見他,可是又怕他恨我,直到他夜潛天牢,我才忍不住去堵截了他。
那個說要娶我的人,眼睛裏充滿怨恨,我難過,可是我又可如何選擇?他父王要奪自己孫子的皇位,我要拱手相讓,然後自刎其前不成?
她說她是異世孤魂,我接受,她說她愛我,我也愛他,她說她想和我相守一生,我不願騙她,有些事不是我們想象就可以的,他問我能不能跟她一起走,我只能告訴她我不舍皇位,我不舍這天下,更不舍得自己兒子如同自己當初那般,在衆多權謀之間周旋,委曲求全,只是最後這句話,我沒有說出來。
又是一次看他從桃林離開的背影,只是耳邊回蕩着的,不再是他的情話,而是那一聲聲的諷刺,一聲聲的責備,就這樣看着他漸行漸遠。
楚冰陽謀反,最後的決鬥,我看到賈文哲反叛,便知道自己已經是九死一生,沒想到,每次自己懷孕,都不能平安度過,我沒有拿掉自己再次懷上的小女兒,我不舍的,不想再經歷那種刺痛,只是還沒來得及告訴楚嘯煜,那兩個孩子才剛周歲,就遇到了逼宮,當我将劍放在楚嘯煜脖子上威脅楚冰陽的時候,我沒想到,竟會讓我後悔終生reads;。
看着楚冰陽步步緊逼,我強裝鎮定的将劍刺進楚嘯煜的腹中,那滴血的劍,仿佛滴着的是我心頭之血,我承認,作為帝王,我卻沒有帝王的那種狠厲,我舍不得殘害心愛之人。
“柏安,你要演苦肉計,提前告訴我一聲,突然的一劍,我很痛的。”看着楚嘯煜扭曲着劍,還扯着難看的笑容,心如刀絞,淚到了眼眶,還要再逼退回去,最痛的不是親手傷了愛人,而是傷了愛人,還要無動于衷,假裝冷漠。
我當時只是想要保住自己孩子,我真的沒想到,真的沒有想到,賈文哲他會突襲,沒想到楚冰陽竟然如此之狠,想要趁機要了我的命,當箭□□楚嘯煜胸膛那一刻,我楞了,那淚水再也止不住。
我臉上止不住的淚,雙手捂着他染血的衣裳,輕啄着他的嘴唇:“夫君,等我回來找你,到那時候我就穿着紅嫁衣,嫁給你。”
若是早知道,這一別會是永別,一屍兩命又何妨,若是早知道,我便拔出刺進他胸膛的箭,在刺進自己心裏。
當我帶着兵打回來的時候,楚冰陽自殺了,皇宮後殿裏,只有一具腐爛的屍體,抱着那具腐爛的身體,久久不能言語,這時候,我才發覺,自己的世界已經崩塌了,楚柏安的世界,怎麽可以沒有楚嘯煜?怎麽可以?
“楚嘯煜,你給我起來,我願為你舍棄這江山,為何你卻不再看我一眼?”
“楚嘯煜,你睜開眼睛啊,我答應了要嫁給你的,我等你娶我的。”
“楚嘯煜你醒來好不好,你起來,起來帶我歸隐山林,我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楚嘯煜,你不要不理我,我懷孕了,你摸摸啊,我們又有了一個孩子,我想讓你第一個抱她?”
最後終于忍不住了,我蹲在地上,淚水沾濕了自己的衣襟,終究他只是躺在棺木裏,他再也起不來了,再也起不來了。
最痛苦的那個人,一定是留下來的那個吧,若是死的人是我,楚嘯煜一定也是如自己此刻這般。
夫君,你放心,柏安無論是否穿上了那紅嫁衣,都是你的人,都會等你的——
我又去了那個四季如春,開滿桃花的山谷,那是他第一次說,要娶我的地方,說要給我十裏紅妝的地方,說要讓我在此養胎的地方,我手扶着自己大了起來的肚子,等他打開那座木屋的門,再對我說“柏安,我們在此隐居好不好?”
當木屋的門響起的時候,我滿臉淚光,是不是那個人回來了,擡起頭卻看到唐思桐肖若雪走了進來,我詫異的看着她們,她們原來早就已經成了眷屬,只是他,何時回來娶我。
我從未搬出過自己寝宮,我知道我愛的那個人,她不是曾經與自己争鬥的楚嘯煜,而是願意為我把劍叉進自己胸膛的女人沈溪,我等她,或許在某年某月某日,她又換了一副身體,走到我的面前,對我說,“娘子,你說過的,你會回來找我,然後穿着紅嫁衣,嫁給我。”
我日日坐在那棵桃樹下,那棵桃樹依舊盛開的很豔,那個棋盤還擺在樹下面,我還如初次相見那般,一手執着白子,一手執着黑子,下着那由自己随意操控的棋盤,等着那個人——
等着那個人,走到自己面前,然後我會流着淚擡起頭,看着那個久別的臉龐,等着他說:
“姑娘,你這般下法,怎可會有輸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