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哥, 我要喝酒!”
“未成年你喝什麽酒?”
盛超已經跟盛莺在包間裏坐了五分鐘,他如坐針氈, 時刻注意着時間。
盛莺補了妝,雖然眼圈還紅紅的,但臉上已沒了淚痕。兩人坐在一家餐廳的包間, 盛超給她點了份兒童餐。
盛莺不滿道:“我不是兒童了。夜店不讓去,酒也不讓喝, 哥,你怎麽變這麽嚴?”
“因為對你就得嚴。”盛超冷着臉看她, 不留情面地說,“你爸媽做得對, 本來你們也不應該談戀愛。”
“你也這麽說?”盛莺再次委屈, “他對我可好了,我們是奔着結婚去的,他特別照顧我, 他會哄我,包容我,遷就我……”
“然後甩了你?”盛超沒忍住, 怼了一句。
“……”盛莺的小臉再次垮掉, 嘴一撇就要哭。
“行了行了, ”盛超胳膊搭着桌子, 拿出哄小孩的耐心說,“你還是未成年,他是個成年人, 從某種程度上說,他跟你談戀愛是違法犯罪,這個道理你不懂,他應該懂,你以為他是愛你,但旁觀者看就是他不懷好意。”
“可是我又不是活給別人看的。”
“就因為給自己活,才不要輕易決定人生的方向,未來有太多可能了,你才十七啊。”盛超想起自己的十七歲,那時他就把搶回財産當成了首要目标,心心念念都是報複,所以才導致眼界狹窄,只看得見欲望。
“難道我十七歲,就不能為自己做決定嗎。”
盛莺處在迷茫期,盛超的話她似懂非懂,又不太認同。兩人驢唇不對馬嘴地聊了半天,盛超認輸。
“走吧,我送你回家。”盛超見盛莺不聽勸,便準備完成任務,基本保障盛莺的安全就行了。
盛超把盛莺送到大門口,看着盛莺進屋,才調轉了車頭。可是盛莺進屋,只看到保姆的身影,爸媽都不在。
Advertisement
她悲從中來,本以為這個家裏,盛超最理解自己。可是盛超變了,像個老氣橫秋的大人,一點不懂她的苦。這些年,盛永年心裏只有盛俊,黃慧茹唠唠叨叨只會管她,沒有人在乎她的感受,天大地大,她只有一個人。
盛莺轉身又出了家門,獨自去了夜店,沒人愛她,她就愛自己,借酒消愁去!
姑娘膽子很大,一個人占了一個卡座,不跟任何人說話,只自斟自酌,在震耳欲聾的音樂聲裏放空,想着在喝醉前撤退。然而在她酒瓶見底時,有個人坐到她身邊。
“有人!”盛莺大喝一聲,可看到對方的笑臉,她驚喜道:“哥?”
盛科奪走了她的酒杯,佯裝訓斥地說:“傻妞!誰放你一個人出來喝酒的?多危險!”
如果盛莺待在國內,她說不準能認出盛科身後的蘇齊。可她不認識,只忙着跟盛科寒暄。
盛超回來時,天已經全黑了,他讓保姆回去休息,自己悄悄上了樓。
樓上一片靜谧,盛超蹑手蹑腳地靠近孟榮昊的房間,趴門上聽了聽,裏面沒動靜,他才試着扭了下門把。
門開了。
屋子裏黑漆漆的,仔細聽,有平緩綿長的呼吸聲。
孟榮昊還在睡。
盛超已經适應了黑暗,他看見床上某人的輪廓,更加小心地湊了過去。
孟榮昊睡覺沒穿衣服吧?
這個猜想讓盛超心潮澎湃,他來回設想接下該怎麽做,是直接撲上去強行摟抱,還是慢慢上床摟抱?
想來想去,哪種都容易挨揍。所以他勉強壓制心裏的魔鬼,正人君子地來到床邊,彎腰搖了搖孟榮昊的肩。
雖然孟榮昊蓋着被子,他卻好像能感受到孟榮昊的體溫似的,手心熱到冒汗。
“昊哥。”他輕聲叫道。他想,孟榮昊可能會蘇醒,并且在睡意朦胧間起身,被子滑落,露出身體……
然而,并沒有。
盛超的手腕一緊,是孟榮昊在黑暗中擒住了他。一股大力讓他重心不穩,下一刻便倒在床上,随後孟榮昊把他的胳膊往後反剪,企圖挾制住他。
盛超也不是省油的燈,察覺出孟榮昊是把他當壞人了,他一邊發力滑出孟榮昊的攻擊範圍,一邊反客為主,抓住了孟榮昊的胳膊。
兩人在黑暗中大打出手,都卯着勁要壓制對方,幾個回合下來,盛超旖旎的幻想破滅,出聲叫了一句:“昊哥,是我。”
身上的力道陡然一松,屋裏的燈随之亮了。
“你怎麽……”孟榮昊臉上還有睡意,他看見盛超淩亂的衣服,馬上轉移視線,并攏了攏自己的睡衣,皺着眉說:“誰讓你進來的?”
“我自作主張呗。”盛超見孟榮昊穿着睡衣,略有些失望。
“膽子大了。”孟榮昊摸了手機看表,下床往外走,一路走一路開燈。
屋子裏頓時明亮,盛超嘆着氣跟出來,又一路走一路關燈。
“……”孟榮昊站在樓梯口,回眸問他,“怎麽?幫我省電費呢?”
“節能環保,人人有責。”盛超咧嘴笑,并且超過孟榮昊,率先跑去了休息室。
孟榮昊別墅裏有一間屋子,有投影儀,有實木書架,有大大的落地窗和厚厚的地毯。盛超早就瞄上這間屋子,可算待着機會讓孟榮昊陪自己。
孟榮昊是不記得當初裝修時設計過,想來是設計師臨場發揮,他還沒在這房間裏待過。睡意退去,他想起答應盛超要聊聊自己。
真是挖坑給自己跳啊。
他慢騰騰地先去喝水,在盛超關了所有燈,只有休息室有朦胧的微光時,他端着水杯走進去。
落地窗下方,擺了整整齊齊地一排蠟燭,那點昏黃的微光就是它們發出來的。而盛超點燃最後一個蠟燭,起身說道:“昊哥,你等我一下。”
孟榮昊席地而坐,拿起地上擺的拼圖塊。
光線這麽暗,拼個毛線啊?
不一會,盛超去而複返,身上T恤和牛仔褲不見了,換成了一套柔軟的家居服。手裏還拎了兩只高腳杯,一瓶紅酒。
“那東西灑地毯上很難處理。”孟榮昊覺得氣氛無端地暧昧,可想想是他提出來的相處試試,不包括親密關系,最起碼私下聊天總可以吧,也不能太嚴格。
他腦子裏峰回路轉,給這份暧昧找了個正當理由。盛超卻一步到位,給暧昧升了級。
“我們動作小心點,就不會弄灑了。”他的眸子裏反射了燭光,亮晶晶地凝視孟榮昊,唇邊的笑意再沒停歇過。
“……”孟榮昊搓了一把臉,掩飾了自己的無語。
“接着說吧。”孟榮昊拿了高腳杯,喝了口酒,“你會不會覺得很無聊?”
“當然不會!”盛超也坐在了地上,他抱着一只抱枕,認認真真道,“跟你有關的所有事,我都想知道。”
“好吧。”孟榮昊琢磨了一下,他也不用說的那麽細,于是幹脆省略了細節,“後來的事情比較簡單了。”
“忠義”做大,內部開始分裂,陣營之間摩擦不斷,孟榮昊也不能幸免,這是內憂。跟孟榮昊對立的分支不滿足現狀,要铤而走險,卻被人盯上,這是外患。兩相夾擊,“忠義”快速衰落,經過一系列變故,孟榮昊做上大哥的位置,接管了“忠義”的生意。而原本的六個兄弟分崩離析,死的死入獄的入獄,本來跟孟榮昊統一戰線的侯老五,也因為孟榮昊要解散“忠義”,憤然與他斷交。
“忠義”消失,孟榮昊帶着剩下的兄弟,把生意扶正,漸漸積累了財富,一邊做大做強,一邊給過去的兄弟謀劃正經的工作,最終擺脫社會毒瘤的身份,成了上流精英。這期間,孟榮昊确定不連累家人後,跟周潤錦她們娘倆又聯系上,做回了一家人。
“昊哥,你很累吧。”盛超目光閃爍,流淌着心疼。
孟榮昊說的這些,有些他知道,有些他不知道。原來他自以為的了解,只是浮于表面,真正的孟榮昊有血有肉,過得一點都不輕松。聽完這段故事,他仿佛重新經歷了一遍過往的歲月,那些崇拜和向往變得越來越模糊,而愛戀和渴望越來越濃烈。
一時之間,盛超分不出來他是什麽時候愛上孟榮昊的,究竟是很久很久以前,還是再相遇以後。
“還行吧。”事情都過去了,現在當然不累,倒是說得口渴,他喝了一口酒,問盛超,“聽了這麽多我的事,不害怕,不嫌棄嗎?”
“怕什麽?”盛超疑惑地眨眨眼睛,忽然臉一沉,“你跟蘇齊也說過,他怕你嫌棄你?”
那吃人的臉色,跟平時的人畜無害判若兩人。
孟榮昊卻笑了,搖搖頭:“不是經常有人傳我背景之類的,我記得還有人說我殺過人,挺多人既害怕我,又瞧不上我。”
“那是他們不了解你。”盛超臉色稍緩,但仍舊別扭,猶豫着問,“那蘇齊呢?蘇齊知道你這麽多事嗎?”
詢問前任是談戀愛的大忌,盛超心裏清楚,可又控制不住。他忐忑着等待答案,既怕聽到不想聽的,又怕吃醋的小氣勁讨嫌。
這是個送命題,孟榮昊沉默了片刻。
無論蘇齊是否遠離他們的生活,對方的存在,就會引起盛超的不适,孟榮昊不是沒有考慮過,只是猝不及防被盛超問了,他得斟酌斟酌。
沉默讓氣氛尴尬,就在盛超想轉移話時,孟榮昊出聲了。
“其實你不用在意他的态度,”孟榮昊說,“過去的就留在過去,珍惜擁有的,放下失去的,我明白這個道理,你應該也明白。跟你在一起我就只想着你,如果你拿過去的事情給自己添堵,那就是自讨苦吃了。”
道理是這個道理,盛超心思通透,早就明白,只是一時沒忍住,鬧出不愉快。
“我知道了,以後不問了。”盛超吞下不快,乖巧的回答。
“我還沒說完。”孟榮昊卻喝完了杯子裏的酒補充道,“離婚了還說前任的不是,顯得咱們肚量太小,不好聽。但我希望你知道,對我來說,你最适合我,在我心裏,你是唯一。”
任何人跟你比,都是渣渣。
孟榮昊的語氣平淡,把情話說得像述職報告,可盛超聽着,心裏的涓涓細流迅速漲潮,瞬間波瀾壯闊。他再也按耐不住,餓狼似的撲了上來。
“昊哥……”盛超黏糊糊地叫了一聲,成功壓倒孟榮昊。
孟榮昊沒防備,被他一撲,手裏的杯子就脫了手,好在地毯夠厚,摔不疼。
“啧,幸虧杯裏沒酒。”孟榮昊首先關心的是這個。
盛超低低地笑出聲音。
孟榮昊并沒有承受盛超全部的重量,因為盛超用手肘撐在自己的身邊,正用那深沉的目光掃描自己。
升級之後再升級,已經無法用暧昧形容,戰火一觸即發。
“昊哥,”盛超又叫了一聲。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奢求已久的人,此時正被自己壓在身下,既沒發火,也沒推他,仿佛是種變相的邀請,讓他想要探尋未知的領地。
孟榮昊保持沉穩,任由盛超侵略性的目光在自己臉上流連忘返。他起了戲谑之心,畢竟盛超是個雛,平時表現得很主動似的,關鍵時刻,會怎麽做?
“我不僅僅是喜歡你,昊哥。”盛超描繪着孟榮昊的五官,心律不齊下,撐着身體的那條胳膊,甚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好在孟榮昊看不見,他得以佯裝平靜地說話,“我愛你,你的一切,過去,現在,将來,我全部都愛,全部接受。”他頓了一下,努力壓抑自己的欲望,再開口,嗓子都啞了,“昊哥,我想要你。”
燭火撲閃,把兩人的影子照得交纏難離,盛超的呼吸越來越近,孟榮昊平穩的呼吸也逐漸急促,都到了這一步,他那些思量和理智變得搖搖欲墜,盛超會後悔嗎?他們應該在一起嗎?能走得遠嗎?這些問題都沒那麽重要了。
“那就要吧。”孟榮昊忽然抱住盛超,一個翻身,兩人就換了位置,就在他準備不管不顧地攻城略地時,讨人厭的手機響了。
鈴聲給良辰美景撕開一個大口子,盛超期待的吻終究沒能落下。
他從來沒有像這一刻,讨厭手機的存在。
“別接。”盛超拽着孟榮昊的衣襟,從領口偷窺對方的胸膛。
“嗯。”孟榮昊看了一眼,是陸詩瑤,他以為是工作的事,便直接挂了。
可不等他們擺好姿勢,電話又催命似的響起來,還是陸詩瑤。
“可能有急事,你等一下。”孟榮昊攏了攏睡衣,坐了起來。
盛超充滿怨念,又不能發作,只好躺成個大字,等待孟榮昊發落。
“喂,”孟榮昊就在盛超旁邊接的,并且快速說道,“有話快說。”
“昊哥,趙總進派出所了。”陸詩瑤果然言簡意赅,說完就報上地址。
“艹。”孟榮昊沒留神爆了粗,盛超也識趣地坐起來。
“走吧。”盛超說,“接濤哥去。”
“真應該讓那個貨在拘留所住着別出來。”雖然嘴上不饒,孟榮昊還是站了起來。
去樓上換衣服順便叫車,孟榮昊到樓下,看見盛超衣冠整齊地在玄關等他。
“你幹嘛去?”孟榮昊說,“這麽晚了,你在家等着吧。”
盛超笑道:“我還是跟你一起去吧,你也說這麽晚了,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我是大姑娘啊?”孟榮昊穿了鞋,沒管盛超,倆人一起出了門。
孟榮昊晚上出去喝悶酒,喝多了跟別人發生沖突,兩夥人打架被警察抓了起來。他給劉平打電話,劉平關機,給陸詩瑤打電話,陸詩瑤倒是來了,卻不給他交罰金,硬是熬到孟榮昊親自來領他。
孟榮昊到了,交了錢,辦了手續,把趙子濤放出來。
“謝謝警察同志,給你們添麻煩了。”孟榮昊跟人握了手,道了歉,才帶着人出來。
剛走到大馬路,孟榮昊擡腿就是一腳,正踹在趙子濤胯骨上。
“打架?多大了你?還打架?”踹不解氣,他舉起手刀還想坎。
“我喝多了,腦子不清楚。”趙子濤老老實實等着挨打,但孟榮昊舉起的手刀到底也沒落下,而是狠狠推了他一下,說:“起開,別讓我看見你,煩得慌。”
他乖乖起開,走到後面的陸詩瑤旁邊,低聲問道:“你幹嘛叫昊哥來啊?”
“昊哥不罵你,你也不長記性啊。”陸詩瑤擡手掐了趙子濤一把,“趙總啊,你長點心吧。”
“你可真狠吶!”趙子濤吃痛,捂着被掐的地方跳腳。孟榮昊卻回頭瞪他,罵道:“聽聽,誰都比你懂事!你再打架就去工地搬磚去!”
趙子濤總覺得孟榮昊像吃了炮仗,火特別大。他瞄向孟榮昊身邊的盛超,盛超不發一語,卻對孟榮昊寸步不離。
電光火石間,趙子濤明白了。
“哥你跟盛小超快回去吧!”趙子濤猥瑣地笑道,“別耽誤你們倆的正事兒。”
孟榮昊:“滾你的蛋!”
四個人站在路邊,孟榮昊執意要先送陸詩瑤,再送趙子濤,但趙子濤不幹,提出他送陸詩瑤,讓孟榮昊和盛超先走。扯了半天,孟榮昊不想跟他磨叽,同意了這個方案。
就在他們各自上了出租,車裏就剩趙子濤和陸詩瑤時,趙子濤嬉笑的表情不見了,他小聲跟陸詩瑤說:“我今天晚上,看見魯老四跟侯老五了。”
“……”陸詩瑤面色凝重,陷入思考。
好好的氛圍被打亂,孟榮昊到家才想起來蠟燭,他先去休息室,看見蠟燭都熄滅了,松了口氣。
“放心吧,臨走前我就處理了。”盛超跟過來,對之前沒進行下去的事頗為遺憾。
孟榮昊轉頭看盛超,兩人四目相對,同時笑了。
算了,孟榮昊想。關鍵時刻過去,他又成了深思熟慮的人,感情不能急躁,還是要循序漸進。
盛超在這點上沒能跟孟榮昊産生共鳴,他想得到孟榮昊,時時刻刻都想。但他這會兒又想起來一件事,所以跟孟榮昊說道:“昊哥,我想先準備準備再……。”
“嗯,行啊。”孟榮昊納悶地同意了,随之想到盛超第一次,大概是緊張,想做好心理準備再來,到說得過去。不管出于什麽心理,總之是做不成了。他大手一揮:“去睡覺吧。”
“嗯,昊哥晚安。”盛超道了晚安,先邁開步子往房間走,他走得快,到房間門口時,孟榮昊剛走到樓梯口。
孟榮昊一只腳剛搭上樓梯,乖乖去睡覺的某只驀地跑過來,摟住他在他頭頂使勁親了一口,把他整個人都親歪了,及時扶住把手才穩住沒摔倒。
但罪魁禍首卻豪不愧疚,松開他後笑容燦爛地跑開。
“昊哥,我先收點利息,晚安!”說完,盛超閃進了房間。
“臭小子。”孟榮昊暗罵了一句,探手揉了揉頭頂。
他似乎也喜歡盛超了,那些小把戲,小聰明,比煙還帶勁,他可能戒不掉了。
作者有話要說: 早安~又是自以為是攻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