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海底陳屍案(8)……
對于他的控訴, 賀姝只是将照片湊的更近了一些。
牛山幾乎看成了鬥雞眼, 在勉勵回想了好幾十秒後,哭喪着臉祈求似的看着她:“警官,我真的沒撒謊, 這位我是真不認識!您看看我都這樣了,沒必要說假話, 咱還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坦誠相待。你們既然找上我也肯定對我的底細都門兒清, 如果說覺得這位也是幹我們這行的,那也不能可着我一個人懷疑吶, 整個靜淮市像我這種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我算個屁呀!”
賀姝沉默的盯着他看,過了一會兒才終于有了動作, 将照片收起, 掏出電話打開撥號鍵放在了對方面前。
牛山雖然挺狗腿子的, 但是人還算聰明,瞬間就反應過來她這是什麽意思。他乖乖的拿自己恢複了自由的右手在上面輸入了一串電話號碼,并且十分自覺的按下了撥號鍵, 緊接着他褲兜裏的電話就鈴聲大作, 那喧鬧的dj舞曲在這空蕩的衛生間裏還帶着天然混響。
“謝謝你的配合。”賀姝給紀宸遞了一個眼色, 對方終于收了手上的力氣, 後退了兩大步。
“不……不客氣,應該的……”牛山龇牙咧嘴的用手撫上自己的右肩膀,他之所以幹這行能幹到今天還沒出過什麽大事兒, 自然是有自己的本事在,其中最重要的一個優點就是識時務。該說什麽,該什麽時候說,什麽能碰什麽不能碰,他都清楚的很。這會兒表面上他在那裏活動着酸疼的關節,實際上腦子轉的飛快,商人嘛,無時無刻想的不是利益最大化。
于是他還沒等賀姝再次開口,就搶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二位警官放心,不光是今天,甭管什麽時候只要你們需要我牛山,我肯定随叫随到。你們不是想查那個辛荔嗎?我雖然不知道她現在在哪,也不了解她家裏邊的具體情況,但是我可以幫你們聯系之前和她關系好的人。”
瞅着這倆警察也不像是掃黃的,既然不是沖着他生意來的,那就無所謂了,積極配合又不會少塊肉,保不齊還能保自己一時平安呢!
“如果能這樣,那肯定是最好了。”賀姝揚起一抹職業性的假笑:“剛剛冒犯了。”
“不……”牛山正要回應,忽地覺得周身的溫度似乎一下子降到了冰點,他緩緩地扭過頭就看見紀宸的臉色和死亡凝視,吓得瞬間轉了過去,默默地吞了一口唾沫。緊接着尬笑了兩聲,用上了十足十的力氣,揚起自己的左手抽向右手:“跟兩位警官沒關系,是我下賤,是我活該,是我惡心,我太不尊重女性了!還得多謝兩位偉大、正義而又帥氣的警官今天給我上了生動的一課,你們能放過我就已經是高擡貴手了,要不……要不我給你磕個頭!”
“行了!”賀姝反應極快的伸出腳抵住了男人的胸口,避免了遭受如此大禮:“差不多得了,戲有點過了啊!”
男人聞言‘嘿嘿’一笑,谄媚至極:“我這不是……這不是想要贖罪嗎?”
“趕緊走。”
聽到這話,牛山把半屈下的腿直了起來,點頭哈腰的往門口的方向後退着走。等到拉開門轉身慌裏慌張的往外跑的時候,還差點被門口不知什麽時候立在那裏的‘暫停使用’的黃色塑料牌子給絆倒,既是如此也是半點不敢耽擱,踉踉跄跄的就沒了影兒。
瞬間,這空蕩的空間裏就只剩下了兩個人。
剛才不覺得什麽,但這一刻,紀宸在面對對面那道略顯疑惑不解的目光的時候,只與之對視了一眼,就不自在的移開了視線,一言不發的大步走了出去。
等出了這家ktv,走到了吉普車邊之後,賀姝見對方仍舊沒有什麽解釋的就上了車,微微蹙了蹙眉。這回她直接拉開了副駕駛的門,坐了上去,沒有再去刻意的保持所謂的‘安全社交距離’。
對于她的這個動作,紀宸只是瞥了一眼,之後啓動車子一腳油門踩了下去,吉普車駛離此地的速度之快令周圍的路人為之側目。
賀姝自打上車開始,就一直保持着一個姿勢,直勾勾的盯着男人的側顏,毫無避諱。
終于紀宸那張木然的俊臉上有了點表情,他先是眉間起了皺褶,然後眨了眨眼,最後開了口:“有什麽想說的就說。”
“你知不知道剛剛那場問詢是無效的,而且從嚴格的法律意義上來說,是違規的?”她倒不是指責,只是有些不解:“我們之前不是說好的,你主要負責不要讓人接近……”
吱——
白色吉普車車身一頓,猛地停了下來。紀宸因為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臉部肌肉動了動,卻忽然笑了。他轉過頭直視着副駕駛坐着的人:“你不如直接說一聲‘謝謝’就好。”
賀姝慢慢地深吸了一口氣,她不是不識好歹,只是想趁着今天這個機會,解決一些事。說實在的,兩個人如今都在市局的刑偵支隊工作,低頭不見擡頭見,不可能永遠這麽別扭下去吧?
她試圖表達出自己的觀點:“就算你再怎麽不願意承認,我們現在也算是半個搭檔,我需要你信任我有這個能力……”
“你的确是有這個能力,四年前有,四年後更有。”
紀宸說完整個人從頭到腳透着冰冷,打開車門下了車。迎面吹來的鹹濕海風多少讓他此刻脹痛的腦子清醒了一些,這裏是一條沿海公路,就和那日發現辛荔屍體的那段公路差不多,反正靜淮市是依海而建的城市,這種地方多的是。
手下意識的摸出了煙盒,遲疑了幾秒又放了回去。
“艹!”他低聲罵了一句,疲憊的擡起手捏了捏自己的太陽穴。已經過去了一千多個日日夜夜,卻仍舊改不了那些曾經的習慣,這讓他看起來極其愚蠢,而且尤為狼狽。
砰!
賀姝從副駕駛下來,慢步的走到了他的身邊,同他一個姿勢靠在公路的欄杆上,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了一句‘謝謝’。海邊的風力過于強大,不遠處還有海浪沖打海堤壩的聲音,她甚至不确定剛剛的道謝男人是否有聽到。
“為什麽回來。”紀宸看着遠處問:“我猜是為了‘水鬼’。”
說罷,他自嘲一笑,竟不知剛剛問出口的那一剎那,心底升起的那股期待是什麽意思。
“……”賀姝張了張嘴,理智成功阻攔了她把‘服從上級安排’這幾個輕飄飄的字說出口,直覺告訴她這麽說了似乎會出大事。那也不能直說‘一部分原因是你啊’,畢竟男人再次見面時候的态度已經十分明顯了,她若說出這種話,無疑會給以後兩個人之間的正常人際交往帶來大麻煩。
半天沒有得到回答的紀宸心下了然,眼底那抹微微的光亮瞬間滅了下去,下一秒已經恢複了往日裏嚴謹而又平常的那種态度:“賀隊盡管放心,今晚這種事以後不會發生第二次,我會把你視作可靠且值得信任的同事,希望接下來合作順利。”
“順利……”賀姝下意識的重複了後兩個字,她覺得自己應該高興的,但是心頭那種憋悶感卻一直盤旋在那裏,揮之不去。
二人站在這裏,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大約十來分鐘後,她覺得愈發的不自在了,就硬着頭皮開口:“我們是不是先返回局裏……”
未曾想紀宸聽到她的話半點反應都沒有,眼睛一直緊緊地盯着海堤壩底下看,似乎正處于某種關鍵時刻。
“賀姝。”終于,男人有了動靜,轉過身直直的看着她,神情嚴肅:“如果,這兩件連環殺人案我們從一開始偵查的方向就出了問題呢?”
出了問題?要是從最開始就錯了,無怪乎她們的調查一直在原地打轉,毫無實質性進展。
賀姝的表情也變得認真起來,她順着對方剛剛給出的這個思路往下分析:“你現在的意思是,我們給出的兇手側寫有誤?的确,這個側寫一直給我一種違和感,但又說不出哪裏不對。”
“側寫是根據兩名受害者及相關物證得出的結論,光是從目前咱們所掌握的線索及證據來說,應該是準确的。可是如果我們掌握的證據只是部分呢?”紀宸黑眸微眯,語氣卻是愈發的篤定:“第一名受害者和第二名受害者除了年齡方面,任我們再努力也找不到其他的共通點,那麽會不會有這個可能性,年齡根本不是受害者的共通點!”
賀姝呼吸一滞:“你是懷疑,他們不是唯二的受害者?”
“靜淮市的海岸線到底有多長你知道嗎?類似于這種海堤壩有多少處我們也并不清楚,為何就能确定這三年來只有辛荔這一個新的受害者?”
“她們二人的屍體都是被海水沖出來的,那沒被發現的究竟還有多少?”紀宸說道最後聲音極輕,他內心深處不想相信這會兒他自己說的是真的。
賀姝眼皮狠狠地跳了跳:“如此一來,反倒是很多原本的疑點得到了解釋,比如從兇手的作案手法及在殺人之前對受害者的折磨程度上來看,他都不是一個能擁有這麽長冷靜期的人,但是這種違和的現象偏偏就發生了,我們只能把側寫的年齡确定的偏大了一些,為四十五歲到五十歲之間的男性。假設兇手有了相對正常的冷靜期限,那麽他就只有……二十多歲。”
“三年前甚至不到二十歲。”
“那對第一位受害者身份的調查,我們就不能從現在這個角度繼續進行下去了。”她稍微思索了一下,給出建議:“之前的思路是兇手有特定的喜好,從年齡、身份、生活背景等兩名受害者都會大範圍的重合,所以我們才會從辛荔的工作這邊入手,懷疑第一個受害者和她一樣,也是從事相關職業的高危人群。接下來應該從辛荔生前的行蹤軌跡着手才行,這些受害人之間一定有一個可以觸發兇手的點,我們要快點确定觸發點,因為按照新的冷靜期來看……每兩三個月就會出現一名新的受害者!”
“第一名受害者于三年前被發現,實際死亡時間為四年前。每三個月一名受害者,四年就是十六個,保守估計,十六個。”紀宸說完,同她深深的對視了一眼,兩個人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心驚。
十六個,這不單單是簡單的數字,而是活生生的,鮮血淋漓的十六條人命啊!
“靜淮市眼下有着一個不亞于‘水鬼’的連環殺手。”男人說到這,表情稍微柔和了一些,看着她接着道:“賀姝,歡迎回來。”
……
因為兩名隊長的最新發現,專案和陳年舊案原本正在進行的工作一下子被推翻了大半,一群人帶着懵逼的情緒馬不停蹄的投入到了最新的工作當中去了。
目前最重要的線索就是那兩條出現在抛屍現場的彩帶,還有就是牛山答應的幫忙聯系的辛荔生前好友。對方倒還真是個辦事的人,昨天後半夜才接到的賀姝的電話,第二天上午就帶着兩個人過了來。
帶過來的那二人都是女性,看着和辛荔差不多大小,長相都是漂亮的,坐在那邊眉眼間帶着一絲忐忑。幹他們這行的哪有不怕進公安局的,不過就是礙于牛山的yin威,不得不捏着鼻子過來配合。
“謝謝二位女士能夠前來配合警方工作。”賀姝笑吟吟的坐在了她們對面:“我們只是了解一些情況,你們不必緊張,先喝點水吧。”
其中一個長卷發的女人伸手拿過一次性水杯,接連喝了兩大口,仍舊一副怕的要哭了的模樣。另一個短發就淡定多了,看着比長發的有經驗:“你們有什麽想問的就問我吧,她一向膽子小,而且之前沒被你們處理過,今天是頭一次。”
多少有點沒經驗。
長卷發女人聽到她說的話,急忙點頭表示贊同,緊張之下還打起了嗝。
短發女有點嫌棄的抽出一張紙遞了過去,示意對方捂着嘴,然後才把目光落回了面前的賀姝和曾永嘉的身上:“你們可以叫我菲菲,來之前山哥和我說了,你們想知道辛荔的事兒,我之前和她關系的确不錯,不過自從她從山哥這跑了之後,就銷聲匿跡了。”
“你就這麽确定她是跑了的?”曾永嘉問。
“可能就是傍上哪個土大款了吧,和人家私奔當小三去了,當小三挺好的,不用伺候這麽多人。”菲菲聳了聳肩,言語之間覺得這事兒沒啥可奇怪的:“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想過更好的日子又不犯法。只不過就是……她欠山哥的錢沒還清,當初那麽跑了,估計就是不想還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