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絕症
周末, 盛卓然做夢了。
夢裏,他墳墓前,有個穿着酒紅色西服的男人。
看不清他的臉, 但那毫無感情的冷笑話的聲線越發清晰。
男人:“喵~”
喵得低柔好聽, 盛卓然耳朵舒服極了, 還想多聽他再喵幾聲。
只是,這喵的聲線——
好像有點像顧靖?
該不會是日有所思, 夜有所夢吧。
迷蒙地起床, 盛卓然就聽到盛媽媽招呼他同學的聲音:“哦,顧靖你來了,然然他還沒起,真是的。你早餐吃了沒, 來帶點點心路上吃。”
盛卓然看了眼海豚鬧鐘, 才區區八點!不是約了9點嗎!
不過, 随即一想。
顧靖喜歡他, 所以提早就過來了, 多争取早一小時見面的機會。
盛卓然一個鯉魚打挺起床, 對着鏡子檢查自己頭頂發旋附近白頭發有沒有增多。把白頭發都拔了之後, 梳好頭,飛奔到洗手間刷牙洗臉保養和換衣服。
純黑的頭發打上潤發素,散發着油亮的光澤;眉毛也是全黑的,還沒發白;他的眼神清亮, 不像年老時渾濁;還有光滑的皮膚和緊致的臉!
很好, 再從洗手間出來時,又是帥氣鮮嫩的少年一個!
吃過盛媽媽的愛心早餐,盛卓然洗了碗,領着顧靖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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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市長途車上, 兩人并排坐在一起,盛卓然有些得瑟地問:“你提早一小時找我幹嘛鴨。”
顧靖面無表情地回:“早點來搞你”
盛卓然:“??”
顧靖掏出一副考試用的聽力耳機,戴在盛卓然的腦袋上。
耳機棉剛好貼着耳朵,不松不緊,裏頭傳來顧靖念英文的聲音。
發音很準,聲線低柔,像是每晚哄他睡覺那樣讓人入睡。
剛這麽想,又發現這回顧靖念得抑揚頓挫,極有節奏,而那節奏,就像他那戰歌刷題的節奏,激得人從墳墓裏氣活過來大戰三百題!
盛卓然沉默一陣,搶過顧靖手裏的手機,按了暫停:“周末也要喝大蒜汁麽,還是說有獎勵嘛。”
顧靖回道:“這是一篇童話故事,你試着蒙,蒙對有獎勵。”
盛卓然看着顧靖那清冷嚴肅的側臉,湊過去問:“獎勵是什麽?”
顧靖翻出一本紅色封面的笑話集。
盛卓然看着這本笑話集的封面,感覺似曾相識!
在死後黑白的世界裏,顧靖總會帶着一本紅色封面的騷氣笑話集來引起他的注意。
不可能吧。
是他日有所思所以把記憶變成這樣,還是真的是顧靖啊?
盛卓然掏出自己的手機暗暗點了錄音,問:“哎?獎勵是聽你念笑話?你會說笑話?”
從小到大,顧靖和他不對盤,他們不是在打架互毆的路上,就是在打架互毆之中。顧靖不近人情,聽說女生去問問題的,顧靖都經常怼給同桌處理,弄得後來沒人問他。
不過也看到顧靖冷肅地給他的學霸同桌講題就是了。
記憶裏的顧靖,竟然會在他死後給他念笑話。
盛卓然點了錄音,說道:“你念一個讓我先聽聽。”
顧靖翻開笑話本,毫無波動的語氣念了起來:“行,我開始了。有一天,小明和小紅吵架,小明超不過他,奪門而出。”
盛卓然沒看笑話本就能自動接口:“然後小紅氣得追了他九條街,終于把門搶回來了。”
盛卓然好笑地望着他:“這個笑話我聽過。”
顧靖愣了愣,“哦”了一聲。雖然冷白色的側臉看上去還是冷清,可他微微垂下的睫毛,竟然有種失落的感覺。
他的笑話念過三十年。
有時重重複複,已經很難找到新的笑話可以念了。
盛卓然伸出手指戳了戳他,揚起笑容:“那我給你說一個笑話怎樣,新的!”
顧靖轉臉過來:“嗯?”
車窗的陽光透了進來,映在盛卓然的臉上,顯得更加陽光。盛卓然謹慎地拉上窗簾,遮住自己的臉防曬抗老,接着笑嘻嘻地道:“去年,我舅舅法海搞小樹林突擊檢查抓早戀學生,抓了15個熱戀中的情侶!”
顧靖捧哏:“15個情侶,不是15對?”
盛卓然接着解謎道:“對呀,15個熱戀中的情侶,七對情侶和一個自戀的我。”
顧靖很給面子:“哦,呵呵。”
盛卓然:“…………”
盛卓然道:“這個表現不太行,你喵一聲來聽聽。”
顧靖心裏一突,瞥了他一眼:“喵什麽。”
而盛卓然已經拿到了錄音,美滋滋地上傳到雲盤備份,打算回家之後就用編曲軟件把它拉長聽聽,是不是當年那一聲喵!
顧靖望了他好幾眼,沒說什麽。也拿出自己的手機,翻出一小段視頻:“說起小樹林,我上回拍到了。”
盛卓然此時已經存好雲盤,湊腦袋過去瞄了一眼。
視頻是從高空的角度,拍到小樹林讀書的學生在打蚊子。
盛卓然:“想不到你這麽無聊~”
顧靖:“…………”
不是你說的夏日蚊子多,猜出去念書的會不會被蚊子追着咬麽。
顧靖重新調出童話英文錄音,強硬地開始播放:“浪費時間了,繼續考你聽力。”
盛卓然撒嬌:“不聽不聽,我們今天要去拿絕症通知書了,都絕症了我還聽英語幹嘛鴨。”
顧靖幹巴巴地說:“你不會絕症的。”
盛卓然昨晚熬夜編曲,現在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把耳機拿了下來,在長途車上睡了過去。
腦袋靠在搖搖晃晃還突出來的椅背上,脖子睡得極不舒服。
半夢半醒間,脖子處好像被托住了,沉重的腦袋得以安眠。
車停了,醒來時,才發現托着他脖子的是顧靖的手臂。
顧靖見他醒了,默不作聲地收回自己的手臂,揉了揉被壓迫的印子,開着導航,走在前面帶路。
盛卓然瞄了他筆直的背影好幾眼。
呀,四舍五入是顧靖在車上抱他了吧!占他便宜了!顧靖應該挺開心!
盛卓然蹦蹦跳跳地跟在後面,去醫生處拿體檢報告。
醫生見有人陪着他來,先沒說結果,而是問盛卓然:“那位男生是你的親人嗎?你的家長來了沒?”
盛卓然自在地微笑說:“我成年了,不需要請家長!來吧,告訴我是早衰症,半個月前有白頭發的時候,我早就料到了,不需要照顧我心理忍着不告訴我之類的,我可以接受。”
醫生臉色微僵,不忍心地望了他好幾眼,才把體檢報告遞了出去:“的确是比較罕見的早衰症,沒有人能活過二十。你伴有白發、骨質流失,風濕陣痛……遺傳性疾病目前還不能根治……有什麽好玩好吃的趁年輕去吧。”
盛卓然聽着上輩子聽過的話,正想敷衍一下醫生的關愛,他的手就被顧靖握住了。
幹燥的手掌帶着溫熱,烘得他想出汗。
算是他們第二次牽手。
這次盛卓然沒放開,搖了搖顧靖的手,小聲安慰他:“所以你不要強迫我學習!”
顧靖:“怎麽可能不學習,死了也要學習。”
盛卓然:“???”
何苦如此執着?!
在醫生哪兒留了手機,方便以後新藥研制了找志願者可以通知他。盛卓然從醫院裏從容地走出,那邊顧靖眉頭輕擰,正在一項一項地讀他的體檢報告。
顧靖還給盛卓然的體檢報告拍照了。
竟然如此認真!
盛卓然主動地安慰道:“你拍照幹嘛鴨,看不懂的。那麽多醫學大佬都沒研究出來,你雖然學霸,但也只是一個高中生——啊,之前聽我爸說過一個早衰症試藥的志願者項目,我想去試試。”
顧靖垂眸看他:“試藥項目?”
盛卓然翻出百科歐陽天明的詞條:“對,是這個醫學大佬發起的,幾個不同網站的百科都有他!感覺還挺可靠——咦,竟然是這個月才編輯的最新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