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倒也不必
距離中午放學已經一段時間,去向食堂的路上,樓梯間早就消失了其他同學的蹤影,就是他們牽手了也沒別人看見。
盛卓然他們不知道,其實有老師貓在後面,還派其他同學跟蹤他們,看他們會不會又打起來。
徐蒼舟剛剛才舉報揭發過,現在,他就是派去跟蹤他們的人之一。
徐蒼舟一臉狐疑地跟在後面,盯着自己表哥和盛卓然的互動,整個人神情都越來越難以置信。
他看到了什麽!
顧靖不但和盛卓然沒打起來,還友好地交談,遞禮物!
徐蒼舟捂住自己的嘴巴,臉色發白。
他萬萬想不到顧靖會和盛卓然竟然這麽友好,反而對他不假辭色,命令他寫檢讨,難道,是知道他的事了?
盛卓然卻沒見到周圍有人,不過,還是給感謝解釋了一下:“剛剛謝謝你包庇我們,不過,夏天熱,汗黏人,就別牽手了。”
顧靖“嗯”了一聲,從褲袋裏掏出一個小藍包,遞給盛卓然:“那擦一擦?”
盛卓然看着那熟悉的藍色包裝,微微發怔。
這是一小包的便攜濕紙巾。
在他上輩子,老得走不動路的時候,從病床上挪過去坐輪椅得召喚護工,勞師動衆,于是床頭會放濕紙巾,這樣洗手擦臉都不用下床。
這牌子,是他用慣了的,香味不濃不淡,是他最愛的檸檬香,比消毒水味好聞。
顧靖怎麽也用這個牌子?
不過現在他能走能跑的,就微微抗拒:“倒也不必如此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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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為範跟在後面,摸了摸空空癟癟的肚腩,雀躍地問道:“那是什麽啊,精致的餅幹嗎,還是精致的布丁!”
盛卓然答他:“是濕紙巾。”
陳為範也怔住了,良久才開口:“想不到你竟然精致成這樣。”
段傾在後面也怼道:“就是,每層都有洗手間,你帶什麽濕紙巾?又浪費又娘!”
盡管顧靖剛剛幫了他,讓他免除處分退學,可是,不代表他被摁在尿兜裏腦袋進水的事情一筆勾銷了!
至于他為什麽被摁在尿兜裏——
就在這二樓的樓梯間,就有他們當年給對方互相倒水的痕跡。
段傾記起來了。
在早操回來時,他打開了水瓶,淋濕了顧靖的書本。
但更早之前,往事難以追溯。
整個高中下來,已經分不清是為了争籃球場,為了争班花喜歡,為了兄弟被揍得受傷而日常互毆,還是因為被告發所以報複。
正這麽想着,段傾萬萬想不到,盛卓然竟然為了顧靖和他唱反調!
盛卓然皺眉:“用濕紙巾不算娘吧?有誰規定男生不可以用濕紙巾嗎?”
盛卓然有點生氣。
臭小弟那意思,豈不是在罵他老了用濕紙巾的行為很娘!
原來上輩子臭段傾在探望他的時候,暗地裏竟然這麽想!
段傾被罵的頓住腳步,微微心塞。
他首次主動牽手陳為範。
應該說,是他拉住了陳為範。
陳為範:“?”
此時段傾和陳為範落在了後面,而盛卓然和顧靖已經走出樓梯,去到操場。顧靖還打開了一把傘面是向日葵、內層是防輻射層的遮陽傘,站在盛夏中午的陽光下、站在傘下的陰涼處,清涼舒服。
顧靖臉容溫柔,發出了邀請:“然然,烈日太酷,一起打傘?”
而盛卓然則是走進傘下,由得顧靖為他撐傘。
陳為範暗暗思考,他是不是活得太不精致了,中午出來吃飯,竟然沒有帶傘。
段傾則是發出了靈魂的質問:“飯桶,你看看然哥和顧靖,他們究竟是什麽意思?然哥和顧靖怎麽玩到一起了?然哥還為了顧靖怼我!顧靖為什麽說補習,而你課本上也問了補習問題,我竟然不知道!”
段傾的手機一開學就被班主任收了,沒看群裏的消息。
一連串的發問,仿佛被抛棄得獨守空房的怨夫。
怨念黑氣快要實質化了,段傾的臉色也黑得吓人!
不過,陳為範也不太怕他,只是聽到課本字跡的事兒,就羞愧地低下腦袋,反問他:“你字寫得好看嗎?暑假有偷偷練字嗎?遇到不會寫的字會寫拼音還拼錯嗎?”
段傾挺了挺自己壯闊的胸肌,自豪地答:“我除了考試,什麽時候寫過字。”
也就是會看會聽不會寫了!
有可能也不會看。
陳為範拍了拍他的肩:“你令然哥丢人了知道嗎!字醜的人配不上帥氣的然哥!”
段傾皺眉:“我不帥嗎?”
陳為範五十步笑百步:“你字有然哥的帥嗎?”
段傾:“…………”
那得練多少年!無聊,他沒這個時間,有時間練字還不如打游戲。
陳為範扯着他奔向食堂,卻又沒離顧靖他們很近,他小聲道:“其實事情是這樣,然哥今天說,顧靖失憶了,顧靖以為然哥是他男朋友。
所以今天顧靖才公開告白,公開包庇放過了我們。
所以然哥就把顧靖拐過來給我們當苦力,教我們學習,讓我們飛升文化水平,物盡其用!等顧靖恢複記憶,記起他竟然為仇人補習,為仇人說話,為仇人撐傘!
豈不是氣抖冷,刺激不刺激!”
段傾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終于點頭,面露笑容:“刺激。”
但是,他又迅速斂起了笑容:“艹,他和然哥談戀愛,竟然敢罵我腦子進了尿兜的水!”
陳為範微微猜測:“你又上當了!”
“上什麽當!他不該揍嗎!他應該先被我們揍一遍,我們再允許他和然哥談戀愛。”
陳為範痛心疾首:“因為你上當了,被激将了,舉起拳頭,然哥才會幫你擔下來。顧靖他早就知道老師就在我們後面!
然哥一把事情擔下來,顧靖雖然明面上包庇我們,實際上,是誘導然哥證明和他的确是好兄弟,好兄弟手牽手!
他摸了然哥的手!”
段傾呼吸微微一窒,迅速甩開了剛剛他扯住陳為範的手。
陳為範:“喂。”
段傾快步上前,一邊邁開大步一邊說:“怎能讓然哥這樣忍辱負重,和敵人搞基。或者我們暗地裏把他揍一遍。”
陳為範以胖胖的噸位反過來扯住了他,笑道:“但是顧靖給我們然哥當苦力啊!你看,還為然哥撐傘!說不定然哥樂在其中!”
陳為範說着,興奮地舉起手機,拍了一張顧靖為盛卓然撐傘的照片:“你趕緊的寫檢讨找回手機,以後顧靖當苦力的事,要多拍。”
段傾終于被說服,點頭,遂,又煩惱:“我從網上複制打印的檢讨書,新班主任不收。新班主任比法海還難搞,艹,我要向教育局打手機舉報他身為公職人員,生為教師,竟然随意搶劫學生財物!”
校規全不聽,舉報第一名!
陳為範卻提醒他:“醒醒,你的手機是你的財物嗎?是家長給你買的。班主任肯定和家長溝通過了,家長同意班主任保管家長的財物。”
陳為範暗暗地想。
段傾果然腦子進水了,不知道學習能否讓他進的水變成墨水。
不過,段傾又問出了一個靈魂發問:“但,那顧靖真的失憶了嗎?該不會是假的,之前和我們争鋒相對,是因為他要引起然哥的注意!他現在趁着失憶接近然哥,讓然哥當他男朋友!”
陳為範哭笑不得:“這——卧槽。”
好像真的是。
然哥也上當過,被喊了老公。
段傾又道:“摸底考成績好像快出來了吧,看他是不是第一名,我就不信,失憶了還能考第一。”
陳為範一愣:“卿卿,你竟然會知道摸底考成績什麽時候公布?那什麽成績,我們不是從來都不看嗎?”
段傾臉上微微一熱:“她說想超過重點班。”
頓了頓,段傾很快把話題轉了回去:“但是徐蒼舟是他表弟,我們然哥放話了要揍他表弟。
顧靖就算失憶,能忍這個?
然哥也就是因為不能在監控下揍人處分,才忍着沒幫我揍顧靖而已。”
陳為範回過神:“對,原來你腦子沒進水啊,突然說話就很有道理,我們得多多差使顧靖當苦力,然後校外揍他表弟,讓他和然哥分手,繼續和我們打架。”
段傾點頭:“好,當仇人才是我們熟悉的——什麽叫原來我腦子沒進水?嗯?”
陳為範飛奔飯堂:“我餓得腦子進飯了!!我要去吃飯!!”
而在他們的前面,顧靖撐着向日葵傘,由盛卓然帶路,把他帶到了食堂。
盛卓然路上還挺細心的。
他不急着吃飯,一邊帶着顧靖走,一邊把他還記得的校內建築,和顧靖說了一遍。比如實驗樓在哪邊,教學樓在哪邊,體育器材室又在哪邊。
顧靖贊他:“然然老公,你真細心,謝謝然然老公。”
盛卓然微微抗拒,搓了搓起了雞皮疙瘩的手臂:“倒也不必每句都喊老公這麽肉麻。”
顧靖沒說話。
他怕現在不當面多喊幾聲,以後都沒機會當面盡情地喊了。
等到盛卓然良心發現,告訴他失憶前的真相;
或者盛卓然早衰症被治愈,擁有正常的壽命;
再或者盛卓然厭倦了和他扮演假男友的游戲……
于是,顧靖閉了閉眼,就盡情地問他:“老公,那你對我的愛稱是什麽呢,寶寶,寶貝兒,愛人,男朋友,老公,親愛的,靖哥哥?”
盛卓然:“…………”
槽,肉麻得手臂都要搓掉了!
而此時,他們已經在食堂門口。
走進去打飯窗口,通道兩旁坐着的,都是他們的同學。
盛卓然放下手臂,冷冷開口:“我就稱呼為你燒雞`吧。”
顧靖:“…………”
這又何苦。
顧靖小聲提醒:“然然老公,何必燒雞`吧,說雞不說吧,文明你我他。”
盛卓然改口:“燒雞。”
顧靖這也能微笑出聲:“意思是,我和燒雞一樣很好吃?謝謝然然。”
每年清明,盛卓然的墳前,都會有燒雞蘋果等等祭品。
原來盛卓然泉下也喜歡吃。
盛卓然:“…………”
醒醒,他不是那意思。
不過說出來就有點那啥了。
顧靖還是道:“謝謝然然老公。”
盛卓然狐疑地瞅了他好幾眼,見到顧靖從頭到腳都冒出一種有了專屬愛稱的欣喜,盛卓然有些難以置信,但,又有些不好意思。
盛卓然還是試探了一下。
心思閃轉,盛卓然說:“還記得你要幫我值日一年嗎?還記得要揍徐蒼舟嗎?你要真的做到了,我才喊你的愛稱。”
把燒雞說成榮譽稱號,也就能騙騙失憶的人了!
盛卓然有些負罪感。
可顧靖竟然把指背抵在唇上,接着揚起手背,肉麻地飛吻了一聲,道:“木馬,我的然然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