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地下戀
可是顧靖并未為他解惑,就回去上課了。
盛卓然想了想,大概猜到顧靖媽媽會說什麽,搶先道:“雖然上學期和顧靖有些矛盾,但是我改變主意了。打一架就消氣,以後我不會再煩他學習。”
他還有兩年壽命,可是顧靖人生不止短短兩年。
只要打過一架消氣,了卻執念,報複上輩子被罰掃地一年的痛苦,以後各不相幹,他珍貴的最後兩年不需要有顧靖的存在。
可是,他話音剛落,剛想離開,這位阿姨側身,陽光映在這位阿姨泯然衆人的滄桑的臉上,額頭上的每一根皺紋都映照這麽清楚,鼓鼓的眼袋更顯得憔悴不堪,像他臨死時守在病床前的媽媽。
阿姨輕輕拉着他的手,問道:“然然是嗎?阿姨很想拜托你照顧他,你打他也沒事,是阿姨不好,讓他對不起你。”
盛卓然:“?”
盛卓然縮了手。縮手時,阿姨手上的繭子磨過,顯然是個勞動人民。
阿姨從地上撿起一個大紅色書包遞給他,臉上揚起勉強的笑容,對他道:“這是阿姨買來送你的,希望你收下。都怪我太管着他,不讓他早戀,現在他頭磕着就失憶了,醒來想的只有你,日記上寫的全是你的名字,連作業都不記得做了。”
“等等,”盛卓然內心充滿了問號:“他失憶了?”
阿姨點頭,打開了自己的手機翻出相冊,是顧靖額頭流血、去醫院縫針的照片。
盛卓然依稀記得顧靖右邊額頭上的确有一道疤。
但上輩子沒有失憶和日記以及顧靖公開表達有對象、和家長來找他的事啊!
顧靖雖然三好學生代表,但是印象中仿佛沒有家長似的,無論成績多好,他的家長從來沒來過。
“所以——”盛卓然把重生後、在顧靖身上發生不同事兒串聯起來,問滿臉憔悴的顧媽媽:“他失憶之後說我是他對象?”
阿姨反問他:“是的吧,他找日記出來看,上面寫的全是你,還提着你的不少照片,所以阿姨一眼就把你認出來了。他還說,他很喜歡你,見到你就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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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在盛卓然心裏——
能信嗎!上學期還互相約打架、對他冷冷淡淡的人,上學期他還把人家表弟狠狠揍了好幾回,上輩子罰他掃地一年的人,失憶之後能喜歡他?
居然在日記裏寫他,還貼他照片。
多大仇啊這是。
但阿姨也用不着騙他。
顧靖一個在校內從來都遵紀守法、從來沒被校規抓到過的人,今天公開表示自己早戀,導致被校長親自教育了一頓,不知道記過了沒。
但是公然早戀違反校規,絕對是要被記過的,在顧靖光榮清白的檔案上增添污點。
如果這是為了騙他,也太下血本了。
此時,阿姨卑微地問:“然然同學,你能把他照顧好嗎?他失憶了,但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失憶,連上學的路都不記得了,真的很需要你。”
盛卓然躲開阿姨的目光,反問:“他日記裏究竟寫了什麽?”
“你問他拿來看看?阿姨也是偷看的。”
阿姨把大紅色的書包遞給他:“那麽顧靖就交給你照顧了,拜托你啦!阿姨得趕着上班了。”
盛卓然望了望阿姨眼下的青色,低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接過書包,還挺沉。
不知道裏面裝了什麽。
阿姨千恩萬謝的離開了。
盛卓然滿腦子問號,拉開了書包的拉鏈。
大紅色的書包裏,安詳地躺着一套理科的五顏六色的書籍:
《十年高考三年模拟》。
盛卓然:“…………”
學校用的才只是區區《五三》,阿姨送的禮有比學校翻倍的必要嗎!!
校長室另一處樓梯轉角處。
顧靖倚在牆上,碎發遮住了他暑假弄的額上的傷疤,也遮住了他壓抑着洶湧海浪的深瞳。
他背靠着牆上,筆直的雙腿攏在一起,雙手插在褲袋裏,捏着袋口,呼吸屏住。
直到聽到盛卓然的那聲淺淺的“嗯”,顧靖心口一松,背脊傳來絲絲冷意。顧靖後知後覺,就那麽一小會兒,他背上竟然都滲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腳步聲來,顧靖站直,恢複了本來的冷淡。
從錢包裏掏出一疊紅票票,顧靖的聲線卻是他自己都沒發現的發緊:“阿姨,你完成得很好。”
中年婦女接過錢藏在內縫的袋口裏,眉梢充滿着喜色:“下回演戲還找我啊。”
“好。”
中年婦女步履輕快地離開,盛卓然則是背着沉重的書包,帶着一套《十年高考三年模拟》走回自己的課室。
樓梯轉角處,顧靖居然還在。
顧靖擡頭,看向樓梯上還年輕、充滿活力的盛卓然,捏着褲子的手指越發收緊。他費了全身的力氣,才忍住上前擁抱盛卓然的奢望。
又生怕他只是在做夢,他一觸碰,年輕活潑的盛卓然就會像七彩玻璃一樣破碎,變回他彩色的回憶碎片。
顧靖釘在原地,向着他的光源望了過去,目光欣喜而純粹,連語氣都壓不住喜色:“寶寶,一直和我地下戀,辛苦你了。”
盛卓然:“???”
感覺今天的疑問比上輩子還多!
顧靖沒等盛卓然發言,已經搶着表明心跡:“我今天聽到一個同學當衆表白,我就想,為什麽她有這勇氣,而我沒有?于是我私自決定公開,卻不敢公布你的名字。你怪我嗎,還是覺得高興?你想和我公開嗎?”
盛卓然像看一個病人一樣掃了顧靖好幾眼,人的确是同一個,可是冷冷淡淡的神色仿佛是上輩子的事,如今顧靖看他的眼神——
過于可怕。
像是他的飯桶死黨在午飯時間看燒雞似的,充滿了期盼和渴望。
死對頭失憶後問他要不要公開是什麽感受!
盛卓然都是經歷過生死的人了,對此有些驚訝,其餘感受不大。
他兩年的生命太珍貴了,不想浪費出去。
除了打架獲勝把那一年的值日贏回來,盛卓然不想幹別的。
盛卓然問:“你還記得上學期我們約架嗎?”
顧靖回答得十分流利:“有這事嗎?是因為我們地下戀的事?寶寶,我已經解決了。”
盛卓然搓了搓起了雞皮的手臂,一邊往高三四班走,一邊別開臉說:“別叫我寶寶,我什麽時候和你地下戀了。”
“然然,”顧靖的語氣帶着一絲溫柔,還理直氣壯:“因為我喜歡你啊,我這麽優秀,你怎麽可能不和我談對象?既然是我對象,我問了一圈發現我沒公開,那肯定是和我地下戀。”
這邏輯。
盛卓然腳步一頓,回頭看了顧靖一眼。
顧靖挺拔的身軀跟在他的背後,跟着他停了腳,臉卻沒太剎住,和他湊得很近。盛卓然甚至能清楚地數到顧靖的眉毛。顧靖那一雙劍眉微微揚起,平常冷峻的面容此刻頗為自得。
難得見到顧靖臉上有神情。
失憶了的顧靖是哪來的自信?
或者是什麽新玩法要玩他啊?
盛卓然試探地問:“既然你說委屈了我,那你願意用行動道歉,願意給你對象包辦一年的值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