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張姨忙乎好了, 叫大家來吃早餐。
葉亞這才注意到沒看見紀淮遠的身影, 他轉頭小聲問金錢,“錢錢哥,紀叔叔呢?”
“估計在寫對聯吧。”金錢漫不經心道,他一心惦記着桌上豐盛美味的早餐,昨天睡得晚起得早, 精氣神早就被紀景遠那個臭不要臉的給磨光了, 然而無奈紀家有個不成文的規矩, 得紀父下了筷大家才開始吃飯, 他咽了咽口水,目光看向葉亞, 忽然一個點子跳進腦海,狡黠一笑, “亞亞, 你上樓叫他們下來吃飯吧,就在二樓右手邊第三間房,門前放了君子蘭盆栽的。”
葉亞不疑有他,應道:“好啊。”
葉亞上樓去喊人,他輕輕敲了敲門,小聲地喊:“紀叔叔,您在裏面嗎?”
門從裏面打開,紀淮遠站在門口,靜靜地看着他,淡聲道:“怎麽了?”
紀淮遠襯衫袖子折了起來,露出線條優美的小臂,葉亞眼神有些飄忽,他定了定,說道:“我來叫你下樓吃飯啊。”
“好。”紀淮遠淡淡應着,他目光滑過葉亞的臉龐,随即一言不發地拉起他的手,帶他進屋,溫聲道:“亞亞,叫伯父。”
葉亞沒想到紀父也在書房裏,驀地一驚,看到紀父不茍言笑的樣子,舌頭頓時有些打結,“伯、伯父好。”
紀父上下打量了葉亞一番,目光稍顯淩厲讓葉亞更加不知所措,沉聲問道:“你讀幾年級了?”
葉亞手心直冒冷汗,紀父威嚴莊重的氣勢讓他大氣都不敢出,連向紀淮遠發出求救的目光都不敢,他喉嚨滾了滾,壯着膽子,努力使聲音有底氣一些,“初三了。”
紀父許是知道自己吓到小孩了,收回目光,運筆揮毫潑墨,一筆而下,行雲流水,遒勁剛健的字躍然于紙,漫不經心地問道:“想好報哪所高中嗎?”
葉亞搖頭,老老實實地回答:“沒有。”
“都這個時候了,還沒想好報考的學校?”紀父不悅道,神情頗是不贊同。
葉亞神經都被揪起來,看這樣子,伯父應該挺看重成績本事的,要是被他知道他門門挂紅燈……葉亞偷偷地倒吸一口氣,無法想象後果會怎樣。
這時,紀淮遠終于開口,似是替葉亞解圍,“爸,該下樓吃飯了,別讓大家等久了。”
Advertisement
“嗯。”紀父放下毛筆,沉沉道:“你吃好飯記得和景遠一起貼對聯。”
紀淮遠颌首,“好。”
紀父先行下樓,留下葉亞瞪大眼睛看着紀淮遠,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好嚴肅啊,吓死我了。”
紀淮遠摸了下葉亞的腦袋,溫熱的掌心碰觸到軟軟的發尖,輕又柔的觸感讓他微微愣神,葉亞啥也沒察覺,注意力全被書桌上的對聯給吸引了,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副放在眼前端詳,問道:“紀叔叔,這是你寫的還是伯父寫的啊?”
紀淮遠走過去看了眼,道:“這副是我寫的,那邊是由他執筆的。”
葉亞又看了眼紀父寫的,兩者字跡風格迥異,紀父的雄健有力頗有大家之範,而紀淮遠的清隽虛淡,更有種淡泊名利的意味,倒也符合紀淮遠的性情,沉靜閑适,字如其人。
葉亞越看越喜歡,仰頭看向紀淮遠,眼睛亮亮的,“紀叔叔,你能給我寫幾個字嗎?”
紀淮遠輕笑:“哪幾個字?”
“不知道。”葉亞皺眉,想讓紀淮遠寫一些詩句什麽的,但他一時間腦子裏只有“床前明月光”,索性放棄了,“要不您寫我的名字吧。”
紀淮遠俯身把宣紙鋪平貼,凝視了一會兒,輕研墨,重舔筆,懸腕執筆,他蹙着眉,一點也不行雲流水,一劃一勾都尤為認真。
葉亞湊近腦袋看一個字一個字落在紙上。
“曳尾塗中”
紀淮遠把毛筆輕放到硯臺上,“好了。”
葉亞看不懂,歪頭問道:“什麽意思啊?”
紀淮遠道:“這話典出《秋水》,與其留骨為貴,不如曳尾塗中。”
葉亞皺着臉,苦惱道:“您講得我更加不明白了。”
“就是說,”紀淮遠思忖頃刻,換了個通俗易懂的說法,“好死不如賴活。”
葉亞:“……”
他咋尋思着這話這麽不對味呢?
雖然還是不懂什麽意思,葉亞還是小心地收好紙,藏在一角,等回家再來拿走,妥帖好後便與紀淮遠下樓吃早餐。
樓下一堆人在等着他們倆,金錢一看他們下來,激動得快哭了,“終于來了,我快餓死了。”
“過年不要說不吉利的話。”紀父皺眉,呵斥道。
金錢立刻斂了眉,“好的,爸。”
紀淮遠帶葉亞坐上位置,淡聲道:“抱歉,剛寫了幅字,耽擱了。”
葉亞趕緊也跟着道歉:“不好意思啊。”
無聲地吃完早餐,紀淮遠便和紀景遠去貼對聯,葉亞好奇地要跟過去,卻被金錢眼疾手快地拉住,要帶他去打游戲。
葉亞權衡一番後,看着金錢可憐巴巴的眼神,妥協:“好吧。”
金錢開心地把葉亞帶到自己房間,開電腦,把臺式給葉亞,自己開筆電,興沖沖地登陸游戲,讓葉亞登紀景遠的號。
葉亞看着游戲頁面,啞然:“錢錢哥,我不怎麽會玩游戲。”
“沒事,這游戲很容易的,而且景遠這號全服第一呢,我給它買了可多裝備了,你瞎打都不會死。”金錢不以為然。
葉亞點頭,“好吧。”
。
“我操!亞亞你爆他頭啊!爆啊!掄着就打啊!”金錢手指快速操作,邊吼道,一聲比一聲高,“你個龜孫子,老子打不死你!”
葉亞:“……”
金錢眼睛凝着屏幕,急道:“亞亞你快打啊!發什麽呆!”
葉亞抖了一下,停止動作,無奈地嘆了一聲:“我真不會啊錢錢哥,要不我們玩鬥地主吧?”
“啊!你別停啊啊!”金錢簡直急得要冒火了,看到紀景遠的號死了,他頓時就沒力了,鼠标一扔,心灰意冷地癱在椅子上,“亞亞,跟你打游戲真開心。”
葉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抱歉啊,我們來玩鬥地主吧?”
“鬥地主有什麽好玩的。”金錢嗤之以鼻,突然他靈光一閃,瞬間坐正身體,“我們來玩抽鬼牌吧?加上景遠和淮遠,正好四個人。”
“抽鬼牌?”葉亞不解,但也挺好奇的,“那是什麽?”
金錢把游戲規則詳細地給葉亞講了一遍,等他們倆貼好對聯,就把人拉回房間,四人圍坐在小方桌旁,中間一副未拆封的撲克牌。
抽鬼牌就是在玩家分好牌後,以順時針方向向左手邊玩家抽一張牌,能組成對子就扔到牌堆裏,只會剩下一張鬼牌,在誰手裏誰就輸了。
游戲很簡單,是休閑益智的卡牌游戲。
扔骰子決定誰先抓牌,是葉亞先抓,分好牌後,葉亞瞄了眼手中的牌,松了口氣,沒有鬼牌,把對子扔到牌堆裏,他偷偷打量了一圈其他人,卻見金錢狡黠地笑着,對上他的視線還故意挑了挑眉,紀淮遠面無表情地看着手中的牌,而紀景遠早已收好牌,右手輕輕捏着,頗有種胸有成竹的感覺。
這樣一看,還真不知道鬼牌在誰手裏。
葉亞開始抽金錢的牌,紙牌K,不是鬼牌,不過也沒組成對子,金錢再去抽紀景遠的牌,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扔了兩張牌下來,紀景遠抽紀淮遠的牌,沒扔牌,紀淮遠看向葉亞,注視着他的神色,手指在紙牌上摸了摸,抽了張中間位置的,成對,扔牌。
随後一輪下來,葉亞再去抽金錢的牌,一看,臉色瞬間就變了,他恰巧抽中了鬼牌,原來鬼牌在金錢手裏!
一時間,葉亞臉上神色變幻莫測,在場的成年人都是人精,一眼就能看出現在鬼牌在誰手裏,金錢笑了笑,毫無壓力地抽牌,随後輪到紀淮遠了,他只剩下兩張牌了,葉亞把鬼牌放在最左邊,還故意往上放,他緊張地舉着牌,因為精神太過緊繃,導致眼睛無意識地小幅度眨啊眨。
紀淮遠盯着他,溫聲問道:“要我抽哪張?中間還是兩邊?”
葉亞一頓,随後小聲地說:“左邊。”
紀淮遠笑了笑,随後抽掉了那張鬼牌。
葉亞着實松了口氣,但頃刻間那股氣又洶湧澎湃地湧了上來,胸口漲漲的,葉亞把牌一收,悄悄按住胸膛,他偷偷瞟了眼紀淮遠,看見他神色淡漠自若的樣子,他又放了手,任憑那顆心髒激動熱情地歡躍。
他臉有些紅,但眼神卻木然僵硬。
他完了。
他意識到,他好像喜歡上紀叔叔了。
……
明明是清冷淡薄的性情,卻對他這樣溫柔。
太犯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