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公交車快到站了。
葉亞搖了搖身旁還在睡覺的人,“醒醒,到了。”
紀淮遠睜開眼,眼神有一瞬的恍惚,他盯了葉亞幾秒,眼眸才逐漸清明,從喉嚨裏發出一聲低沉的應聲,他捏了捏眉心,起身讓葉亞走出來,讓葉亞走在前面,他護在身後,經過空蕩蕩的車廂,車子還沒停穩,葉亞始料不及地趔趄了幾步,眼看身子随着慣性往前沖,他有些慌地伸手往後去摸扶杆,卻抓到了紀淮遠欲要扶住他的手,溫熱的掌心觸碰在一起,紀淮遠略一用力把人拽了回來。
“哎,吓死我了,我還以為我會摔個狗吃屎呢。”葉亞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猛地發現自己的右手還被抓着,他默默地扯開,悄悄舒展了下右手,有些不好意思。
下了車,葉亞還覺得手心有股被灼傷的異樣感。
去學校還要走一段路,紀淮遠依舊半阖着眼眸沒精打采的樣子,感覺都能半路睡着,葉亞也不好打擾他,靜靜地走着,直到到了學校大門口,紀淮遠似乎才有了點精神,他看了看葉亞,沒說別的,言簡意赅,“進去吧。”
葉亞頓時有種是送他進監獄的感覺。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禮貌地道別:“再見。”
紀淮遠在身後突然不輕不重地說了一句:“好好學習。”
葉亞雙腿一軟,險些沒磕在地上。
這話說得輕飄飄的,卻像跟座大山一樣飄過來落在他頭頂,他回頭,幹巴巴地笑:“我盡量。”
因着紀淮遠這句叮囑,葉亞又強打起精神刻苦勤奮起來,還沒抓耳撓腮兩天,就一臉懵逼地迎來了月考,考試三天時間瞬間就把葉亞打回原形了。
這試卷出得……忒不是人了,他居然連有些題目都看不懂。
葉亞再一次深刻地意識到自己就是壞了一鍋粥的老鼠屎,他怕成績出來劉建國看到會氣到血壓直線飙高,于是路上遇到劉建國,都特燦爛地對他笑,企圖以愛來降低他的怒氣值,保他平安。
劉建國:“???”
葉亞笑眯眯的,“老師吃飯去啊?您是在食堂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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育華是全封閉式管理,校裏大部分教師都住在學校,以更方便地管理學生,學校也有專門的教職工住宿樓,有的老師會拖家帶口住在學校,也有老師只身一人又沒時間開小竈,只好與學生一同在食堂吃飯。
劉建國這個年紀應該結婚了,但葉亞在食堂碰到過他幾次,他都是一個人坐一桌吃完。
劉建國嚴肅地點頭,一點好臉色也不給,“嗯。”
他對葉亞沒啥好印象,在窗口看到好幾次他在課堂上睡覺,平日裏偶爾叫他起來回答問題也是一問三不知,更何況還是個走後門進來的,活活敗壞了班級秩序和風氣,要不是是校長欽點不能拒絕,他才不願接手這二流子。
“一起呗?”葉亞像是沒眼色似的,看不見劉建國臉上不悅的神情,依舊笑嘻嘻地說。
月考一過,大毛正處于極度憂郁哀傷的狀态,心心念着成績,都沒心思吃飯,葉亞勸了一番沒用便作罷,自己過來吃飯了。
葉亞端着餐盤坐上位置,他伸脖子瞄了眼劉建國的飯菜,三個菜全是紅通通的,驚訝道:“老師你喜歡吃辣啊。”
劉建國冷淡地應了一聲:“嗯。”
葉亞想起紀淮遠,笑了笑,“我爸也喜歡吃辣,他特重口味,無辣不歡,還不長痘。”
劉建國自然聯想到那天過來的男人,他停下筷子,皺着眉頭,“你爸挺年輕的,多大生的你?”
葉亞揚了下小臉,竟有些得意,“才二十六歲,很年輕啊。”
劉建國眉毛皺得更兇了,顯然已經得出定論,子不教父之過,亂來,真是罪孽。
“我不是他親生的啊。”葉亞又道,臉色一如平常地吃菜,“他收養的我,哎,不算收養吧,沒上戶口呢。”
西蘭花一進嘴裏,葉亞立刻吐了出來。
“這菜真難吃,沒熟吧?”他撇撇嘴,一臉嫌棄。
劉建國頓了頓,表情恢複正常,他伸了筷子去夾了塊西蘭花,“我嘗嘗?”
葉亞自然不會拒絕。
劉建國咬了口就把菜放下,黝黑的臉龐此刻更加黑了,“食堂越來越不重視飲食口感,必須得向學校反映了。”
葉亞又吃了口筍絲肉片,他咀嚼完食物,興致勃勃地擡頭看向劉建國,“老師,你家有廚房嗎?”
傍晚時候,葉亞在劉建國的宿舍做了一頓晚飯,他滿足地吃完,舒服摸着肚子癱在椅子上,得意洋洋地問劉建國:“老師,我的廚藝好吧?”
考慮到劉建國的口味,他特地做了兩道川菜,又給自己做了道較為清淡的,煮飯過程中有種在家的錯覺,切辣椒的時候隐約覺得在給紀淮遠做飯一樣。
劉建國自從和妻子離婚就一直吃食堂外賣,好久沒嘗過這種家常菜,但迫于必須保持教師的威嚴,他正色道:“還行。”
葉亞啧了一聲,他懶洋洋地起身伸了個懶腰,突然靈光一閃,他扭頭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劉建國,“老師,我以後能常來您這做飯嗎?買菜的錢我也出一半,我有錢。”
食堂飯菜不好吃,也不知道有多少營養,他正是發育長身體的時候,每天都特容易餓,經常上午第三節課和下午第二節課就餓着肚子上課,他得多補補,好長高長壯。
“你就不能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劉建國無奈地嘆氣。
葉亞聳了聳肩,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厚着臉皮說,“您現在也知道我的成績,我跟您講實話吧老師,我現在心思不能放在學習上,我這人腦容量小,做啥都得一心一意,不然容易搞砸,到育華讀書也是因為沒學校要我,我就混一年,畢業就滾蛋,您就別操心我的學習了。”
劉建國聽得太陽穴一突一突的,什麽叫到育華來是因為沒學校要?這是什麽話!把育華當成什麽了!時刻秉承着愛校主義的劉建國同志很不爽,但看葉亞一臉真誠的樣子他又不好糾正這些,他沉着臉,問道:“那你心思放哪了?”
葉亞笑眯眯的,刻意忽視劉建國的臉色,火上澆油,“不說,不能告訴您,是秘密。”
晚自習過後,葉亞好心情地給紀淮遠打電話,說了今天在班主任家裏做晚飯的事,末了他可憐兮兮地說:“紀叔叔,等我明天回家我得去買個保溫盒帶回學校,我好容易餓,經常上了兩節課就餓,又不喜歡吃面包。”
紀淮遠在斟茶,伴随着好聽悅耳的倒茶聲,霧一般的熱氣袅袅升起,縷縷清香飄揚,他溫和地應着:“好。”
葉亞開心地笑,他知道紀淮遠不善言辭,于是主動問話:“你在幹嘛啊?”
“喝茶。”
“我也想喝,讓我聞聞。”葉亞興高采烈的,說着腦袋還特意往手機貼近了些,似乎就能聞到茶香一樣。
彼端,紀淮遠依言把手機靠近茶杯,不斷升起的熱氣快速給手機屏幕貼了層薄薄的水汽,他又貼向耳邊,“聞到了嗎?”
葉亞朗聲道:“聞到了,我回去你泡給我喝好不好?”
這幼稚的行為此刻在當事人眼中卻是再正常不過。
紀淮遠道:“好。”
葉亞笑了一會兒,又說:“紀叔叔,我感覺我考的很不好,你知道成績後不要打我啊。”
“不打人,家長不能體罰孩子。”紀淮遠道。
葉亞得寸進尺地補充道:“也不能罵我,也不能給我臉色看,更不能扣我零花錢。”
紀淮遠聞言眉心微蹙,“考得是有多差?能把我猜想得這麽不近人情。”
葉亞望着天花板估算了一下,小心地呼吸,“不知道加起來有沒有……兩百分……”
好像兩百分有點多了,六門,平均下來一門得三十多分啊,他都覺得他化學和數學得考零蛋,他在考場沒有一點運氣,通常都是選哪個錯哪個,判斷題二分之一的概率,瞎蒙都得錯一大半。
葉亞一想頭皮都麻了,宿舍非常安靜,他幾乎能聽到紀淮遠平穩的呼吸聲,他暗道糟糕,在有些事上絕對不能跟紀淮遠坦誠啊,他趕忙亡羊補牢,立地發誓:“紀叔叔我錯了,我回家就做作業,三天假期就只做作業,日夜不眠地做作業!”
學校畢業黨國慶放不了七天那麽長的假期,被克扣成三天,作業還多得要死,然而大部分學生沒有異議,葉亞聽到放假消息簡直都要氣死了,但看到周圍人反而怪異地看他時,他默默地吞回将要出口的吐槽,憋屈了好久,下課就去找大毛抱怨,沒想到大毛也被同化了,居然覺得再正常不過,反而嫌葉亞太不努力了,葉亞更加幽怨了,只能獨自消化這個壞消息。
紀淮遠低笑一聲:“還是要勞逸結合的。”
葉亞眼睛頓時亮了:“您要帶我去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