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葉遷病得太厲害了,完全沒有辦法做事。所幸之後是周末,他給補習學校請了假,就在小區旁邊的一家小診所裏輸了一上午液。
小診所裏的護士是一位中年女士,十分溫和,看葉遷沒有人陪護,便很照顧他,為他倒水,為他開輸液床上的電熱毯,甚至為他熱了暖手袋放在他的手下,以讓他暖和一點。
葉遷在輸液床上睡着了,一覺睡到了中午,護士還為他叫了外賣。
葉遷從診所裏離開時,狀況的确好了很多,回到家,就開始收拾周潛留在他這裏的東西。
其實周潛沒什麽東西,他是個簡單的人,除了身上穿的,嘴裏吃的,只有很少的生活用品。
而且他之前已經收拾了一箱子東西離開,剩下的東西,用一個稍大一點的快遞箱子便裝完了。
葉遷默默将箱子封起來,封到最後,熱淚從眼眶裏湧出,滴落在手背上,眼淚明明只是經歷了很短的距離,但卻散光了熱氣,只剩下一片涼意,在手背上砸出輕微的疼痛來。
将快遞抱下樓給快遞小哥時,快遞小哥是經常幫他寄東西的,給他價格非常便宜,看了地址後,說:“過去就幾站路嘛。”
葉遷道:“懶得跑了。”
快遞小哥道:“今天傍晚就到得了呢。”
葉遷說:“那就好,謝謝啊。”
周潛這個周末正好可以休假,而且他領導和周爸爸熟,知道他爸來了後,也讓他好好陪陪老爺子。
周爸爸不客氣,周六一大早吃了早飯就要求周潛陪他到都江堰去玩玩,周潛卻沒有時間陪他去,說:“我有事呢,爸,都江堰你去了多少次了,現在這麽冷,又去做什麽。”
周爸爸不太高興,周潛正要勸說,手機卻響了,他看一眼,見是前一晚剛見過的賀亮打來的,就對周爸爸說:“我同事的電話,我去接一下。”
周爸爸怕他和葉遷繼續聯系,非要看了一眼電話,才讓他離開。
周潛對他爸很無奈,回了卧室接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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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亮說:“周哥,你今天排了班呢?”
周潛道:“今天正好休息,有事嗎?”
賀亮說:“是啊,想約你吃飯吶。”
周潛打趣他:“昨天的那個妹妹,成了?”
賀亮道:“還有得追呢。我是想請你和葉老師吃飯呢。”
聽到葉遷,就像是有一個鼓槌敲在自己的心上,讓周潛猝不及防,心痛的感覺又上來了,他幾乎窒息,過了好一會兒,在賀亮又叨叨了好幾句之後,他才回過神來,問:“你怎麽認識葉遷的?”
賀亮哈哈笑了一聲,說:“就是因為這事,我才想約你和他呢,既然他是你朋友,那在一起吃頓飯,以前的尴尬也就過去了,大家都是朋友,經常一起玩才好。”
“什麽尴尬?”
賀亮于是把事情大約說了一遍,不過這時候語氣卻并不輕松。
他說,“有一次,葉遷抱了一個裙子上全是血昏迷過去的小女生去診所,他以為那小女生是姨媽來了昏迷了過去,他不會處理,只好送到診所裏找女護士。診所裏的阿姨給那小女生處理時,發現那個小女生是月經期發生性`關系後導致的出血過多,看那個小女生年紀還小,那個阿姨以為葉遷是強`奸幼女,就報了警。正好是我們這片區,我就去處理了,把葉遷抓了起來。後來那小女生醒來後說不關葉遷的事,葉遷是她的班主任,她只是在他那裏補習而已。而問她和她發生性`關系的人是誰,那個小女生無論如何不願意說,可能是和她偷嘗禁果的小男生吧。現在的孩子早熟地很,又不懂防護措施。我們也拿這種事沒辦法,最後也就算了,不了了之了。不過,葉遷作為那小女生的老師,當時的确是夠尴尬的,之後也不知道他是怎麽處理這件事的。我們上學那會讓學校裏出這種事,算是大事了,夠開除學籍的。”
周潛聽得心裏拔涼拔涼的,不知道為什麽,他因為賀亮的話,想到了死去的羅勇,還有他那個喜好整潔的女兒。
她和葉遷其實是有那麽些相像的,都是不願意走入人群的人。
周潛拒絕了賀亮的邀請,說:“我爸在,今天要陪他出去,看來只好改天再約了。”
周潛挂了電話後,從卧室裏出來,看周爸爸一臉無聊,只好看電視,他過去找他說道:“之前你說葉遷利用過我,到底是什麽事,你給我說說吧。不然我心結難消,始終難以過這道坎。”
周爸爸關了電視的聲音,擡頭看了兒子一眼,見周潛一臉嚴肅,真是和他年輕時越來越像了,周爸爸心想和他把事情說開也好,畢竟他自己也是這種人,要是心裏有疙瘩,只能由自己去解開,別人說什麽都沒有用。
周爸爸是當兵出身,在轉業之前,他幾乎沒接觸什麽女人,便和戰友有過一種朦胧的感情,不過,後來轉業後相親和周媽媽在一起,他性向就很正常了,結婚後更是沒有過任何其他想法,家庭和睦,和妻子感情也非常好,覺得以前自己有過歪想法,完全是總是在一個只有男性的環境裏被憋的,所以他覺得周潛也是在走他的老路而已,要是周潛能夠走回中國社會大流認可的道路,周爸爸自然不會願意放棄這種讓他改變的機會。
他說:“你坐下吧,我們好好談談。”
周爸爸知道周潛作為自己的兒子,很多地方真是自己年輕時的翻版,要是事情不和他說清楚,讓他自己去想明白,那還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去了。
周爸爸于是問周潛:“你就真那麽稀罕葉遷?”
周潛不知道他問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但譏諷自己的可能性最大,他現在想到葉遷就心痛心疼,便并不回答他,只是面無表情地回看向他,示意他有話就說,別瞎比比些其他沒用的。
周爸爸看兒子這幅自己欠了他的模樣,就冷笑了一聲,“你這個小兔崽子,真是有了媳婦就會忘了娘了,沒有良心。葉遷就那麽好,我和你媽就是活該要把你生養大,操心你的學習操心你的工作還要操心你的婚姻。”
周潛一聽他上這種話,就只好嘆了口氣,說:“爸,你有什麽事就說吧。給我戴這些帽子,有什麽用?”
周爸爸冷着臉說:“既然你說你喜歡男人,那除了葉遷,你之前有和其他男人處過嗎?”
雖然周家所在X縣只是一個縣城,但X縣人口近百萬,經濟也比較發達,犯罪率一直不低,周爸爸在這個人口大縣工作這麽多年來,不知道處理過多少次男同起的案子,每次掃黃打非,都能掃那麽一大批。而且X縣作為HIV疫情監測重點縣,這份工作的一些部分很多時候都要和公安局幫忙,周爸爸對男同的事了解得說不定比兒子還多得多呢。
周潛從小就是不愛和父母過多交談的人,和他老子也幾乎沒有談過心,這時候被他正正經經問起性向問題,不由有些許尴尬,說不得和他媽說這些事都還好點,和他爸談,總覺得怪怪的。
但周潛無法拒絕回答他,只得道:“沒有。”
周爸爸板着臉說:“真沒有過?你和葉遷是什麽時候開始好的?”
周潛很抗拒,但被他逼着,也不得不回答:“今年八月才遇到,九月份才在一起。”
沒想到時間這麽短,周爸爸也不知道自己是該松口氣,還是該氣惱自己兒子怎麽這麽蠢,這麽短短的時間就被人迷得三魂去了兩魂,他說:“既然這樣,你都二十八九歲了,之前那麽多年,就沒有什麽想法?我會相信你之前沒有別人?你之前真沒有和別人打`炮?”
周潛被他說得面紅耳赤,感覺受到了深深的侮辱,他氣得狠瞪着他老子,怒道:“你三十四歲才和我媽結婚,那你之前是不是也和別人搞過,只是我媽不知道?你要不要我去和她說?”
周爸爸被他說得也生氣了,不過他好歹是有多年養氣功夫的人,只是黑了臉,沒有擡手給他兒子腦袋一巴掌。
他沉着聲音說:“既然你之前都沒想過別的男人,沒有和別的男人上床,你就知道你喜歡男人了?”
周潛被他說得非常發惱,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反駁,他說:“我自己的事,我自己知道。要你來說!”
周爸爸于是苦口婆心道:“看,其實你自己也知道,你不是真就喜歡男人,喜歡到完全不喜歡女人。”
周潛皺眉瞪着他,他爸真是要瘋,非要為他糾正性向還是怎的,周潛不答,周爸爸便又問:“那你有和葉遷上床嗎?”
周潛咬着牙不答他,但那紅了臉眼帶濕潤桃花的模樣,很顯然是在葉遷身上吃了很多甜頭,周爸爸哼了一聲,看透了兒子道:“那和葉遷在一起之前呢,你看多少A片多少G片?你對着誰照片……”
周潛無法忍受地打斷了他的話:“你能不能不說了,你非要證明我不是GAY,是吧?我想着誰打飛機,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周潛面色紅得要滴血了,在葉遷跟前耍流氓時,都沒羞窘過,這時候被他爸說得實在太煩。
猶記得第一次夢遺時,是葉遷在夢裏親了他,葉遷白得像一道光,眼神柔柔地望着他,紅潤的嘴唇突然就湊過來,親了他的嘴。周潛就這麽嘗到了人生的第一次。之後經常做夢都夢到這個場景,葉遷永遠是那個樣子,白白嫩嫩的,安靜地在他身邊。
年紀尚小時和年紀小的葉遷在夢裏玩親親倒還說得過去,等長到一把年紀了,還做那時候的夢想那時候的事,難免就覺得像有戀童癖或者猥亵幼童,總會很可恥,甚至讓他有種沉重的負罪感。
當然,之後和葉遷在一起後,就幾乎沒有那些想法了。
周爸爸看兒子的确是氣得不行了,只好轉移了話題,“那我們來談談葉遷以前害你的事吧。看樣子,那時候你的确是被吓壞了,當時的事估計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