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賀亮是之前從區上借調到市上做事的同事,借調了半年才回原單位。他和周潛同齡,但是比周潛早進系統幾年,周潛那時候剛入職不久,作為新入職小白,受賀亮的幫助頗多,兩人關系還不錯,賀亮回原單位後,兩人依然有不少聯系。
賀亮正和一個小美女坐在一起,那小美女頗矜持,賀亮也不像平常那麽豪放,看樣子,兩人可能是在相親。
周潛便也不便過分打擾他們,只是對着賀亮笑着點了頭,“我和一個朋友約在這裏見,你有事就先忙,我不打擾你們,我們等以後再聚。”
賀亮見他這麽客氣,正要應下,他對面的小美女就說:“這位是你朋友嗎?既然都在這裏,正好坐在一起也好。”
賀亮不由有些尴尬,他知道周潛長得帥,受女孩子的歡迎,但這時候聽相親對象這麽說,他心裏還是有些介懷,不過也做出很爽快的姿态來,介紹周潛說:“這位是周潛周哥,是市局裏的,之前我調到市局去上班,和他關系最好。”
又對周潛說:“周哥,既然你是來見朋友,那叫他來一起坐下喝茶嘛,人多熱鬧。”
周潛知道葉遷不太喜歡交際,但也不好拒絕賀亮,只說:“我看看他在哪裏。”
不用他去找葉遷,葉遷正好從衛生間裏出來要回座位去,看到周潛,就過來說道:“你來了?”
他面上帶着倦色,甚至有了黑眼圈,神色非常憔悴,聲音也很虛弱,柔柔地看着周潛,幾乎要讓周潛溺死在他的眼波裏。
周潛見他這般疲累模樣,一陣心疼,恨不得過去摟住他,但在外面,他只得保持了恰到好處的距離,關懷心疼道:“葉遷,你這幾天是不是沒睡好,怎麽這麽憔悴。”
葉遷淡淡說:“我沒事。”
這時候,站起身來的賀亮笑了起來,叫葉遷道:“葉老師,你居然是周哥的朋友啊,世界真是小。”
葉遷看到他,則非常驚訝,甚至很明顯神思不屬起來,怔怔道:“你好!”
既然都是熟人,賀亮想請兩人坐下來聊的時候,葉遷則突然說:“我身體有些不舒服,周潛,你送我回去吧。”
周潛的确非常擔心葉遷的身體,馬上對賀亮道:“葉遷身體不好,我先送他回去,今天就不聊了。”
又對那個小美女點了點頭,“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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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亮看着周潛關懷備至地半扶着葉遷帶他出了咖啡廳的門,他頗無奈地搖了搖頭,坐回了位置去。
小美女問他:“剛才另一個帥哥,也是你以前的同事嗎?”
賀亮笑道:“不是的,你沒發現剛才那個帥哥有點虛我嗎?見到我馬上就要跑。”
小美女驚訝了:“他虛你做什麽?難道他有案底?”
雖然走回葉遷家只需要五分鐘,但周潛看葉遷狀況很差,就叫了個晚上才有的黑山輪車載了葉遷回家。
葉遷一路沉默不言,面色蒼白如紙,不時又低咳一兩聲,有氣無力到像是奄奄一息。
周潛看他病成這樣,而自己卻因為父親反對不想和他鬧矛盾的原因而欺騙葉遷,離開他的身邊,完全沒有照顧過他,周潛十分自責,下了山輪車之後,他就扶着葉遷進小區,以前葉遷并不願意在外面人前和他有任何肢體接觸,這一路卻并沒有拒絕他的攙扶。
進了家門,換好鞋後葉遷就往客廳去,周潛在他身後要去摟住他,“葉遷,你病成這樣,先上床去躺着吧,我去給你倒點熱水,藥喝了嗎,我給你拿藥。”
葉遷并不去卧室,回身對周潛說:“我沒什麽事,只是有點累而已。我有事同你講。”
周潛着急地說:“不管是病得厲害還是累,都去床上躺着,你應該好好休息,有什麽事要我去做,你躺着說也可以。”
葉遷避開了他要攙扶自己的手,周潛因為他的躲避而怔了一下,柔聲問:“怎麽了,有什麽不高興嗎?”
畢竟自己欺騙了他,而且在他生病期間離開家,周潛十分內疚,“我先和頭兒請假,在家陪你,好不好?”
葉遷蹙着眉頭,死氣沉沉地搖了搖頭,“事情是這樣的,周潛,我們分手吧。”
周潛被他這話當頭炸開,難以置信地看着他,“寶貝,你在說什麽,這種話哪裏是能随便說的,我們在一起不是好好的嗎,怎麽就能說……說分手呢。”
他心情忐忑,心想自己欺騙了葉遷,被他知道了?葉遷這是在氣頭上胡說的!和葉遷相處這些日子,周潛也算明白了葉遷的一些極端性格,葉遷待人十分溫和,從不和人起争執,也很善解人意為人着想,但從他冷清的性格和潔癖的生活習慣也能知道,他有自己的固執,甚至固執到偏執。
也許他因為自己騙他已經生氣到不行了,但面上依然不會帶上怒色,只是心平氣和地和人說決絕的話。
葉遷怔怔看着他,沉默了好幾秒鐘,才努力聚起了力氣,說:“不是的,是我以前去姑姑家住的時候,就定下了要和表妹結婚,我表妹說最近要來找我,我們過一陣可能就要結婚了。”
葉遷這一句話就像無數的電流,從周潛的耳朵裏刺入,讓他一時甚至以為自己因此被破壞了所有的視覺聽覺嗅覺和感覺,他茫然地對上葉遷的臉,就像從沒有認識過他一樣,憤怒到絕望的情緒從周潛的身體深處生出,他緊緊扣住了葉遷的胳膊,他力氣極大,幾乎要把葉遷掰骨折,但葉遷依然一動不動,只是一副生無可戀的死氣沉沉的模樣,像個人偶似的不言不語。
周潛對上他毫無波動的眼,似乎在他那雙更像是死了的眼裏看到了冰冷黑暗的毫無希望的眼淚,他瞬間恢複了理智,畢竟很少聽葉遷給他姑姑家裏打電話,也從沒見他喜歡和人過多聯系,也許他只是騙自己。
要是他真的喜歡女人,為什麽之前要答應自己和自己在一起,畢竟他又不能從自己這裏得到什麽好處,也沒有計劃過要得到什麽好處。
周潛臉上露出了一絲讨好的笑,“寶貝,別騙我了,是不是生氣你生病又最忙的時候,我卻不在家裏,所以故意這麽說?我們在一起這麽幾個月了,我難道不知道你喜歡男人?再說,你要是不喜歡我,當初為什麽答應和我在一起。不要騙我,你生我氣就直說,我會改的。”
他自己媽媽以前也經常因為爸爸有任務很長時間不在家而生氣,特別是家裏有事而爸爸卻不在的時候,他媽媽就更會怒不可遏,離婚的事都提過不知道多少遍了,但每次只是鬧一鬧讓他爸爸哄而已,不是真的要離婚。
葉遷一定也是這樣。
葉遷卻完全沒有情緒起伏,他像是連呼吸都很費力,所以聲音也比較輕,但周潛卻将他的話聽得非常清楚:“我根本不喜歡男人,你也見到過,經過那些事,我厭惡任何男人碰到我,你現在碰我,我也覺得惡心。我只是必須報答你,我才答應和你在一起,但我讓你睡了那麽多次,也該還完了人情,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了,看到你,只會讓我想到痛苦的事。今天約你在咖啡店見面,就是想和你說這些事,我知道你會受不了,但是這就是事實。我怕你聽到我的這些話後會大鬧,才約在外面談,好歹有別人在,可以制止你。”
周潛只覺得自己能聽懂葉遷說的任何一個字,但是卻完全弄不明白他說的這些字組成的句子的意思,他茫然地看着葉遷,“你……你胡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