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1)
感受到她的目光,他也轉過頭來看她,四目相對,他能清楚地看到她眼中自己的倒影。
陪Mr.Byron逛了一天下來,江雪發現:其實做Mr.Byron的導游并不是什麽苦差事,既能逛景點放松身心,還可以有個朋友一起聊聊天。
要說累的話,主要是體力跟不上,因為她好久都沒有運動了,走路太多,累得氣喘籲籲的。
晚上回到家,她徑直奔向自己的床,把包一扔,往床上倒去,覺得床是如此親切。
她閉上眼睛還沒休息一會兒,房門就被推開了,江媽媽走了進來。
江媽媽走到床邊坐下,輕聲說道:“小雪,你交了男朋友怎麽不跟媽媽說?”
江雪猛地坐起身,“啊?沒有啊!”她想,一定是江林早上看她早早出門在媽媽身邊胡說八道了,補充道,“媽,您別聽江林瞎說。”
“江林都知道,你還瞞着媽做什麽啊?”江媽媽輕輕嘆口氣,拍一拍江雪的肩,“其實不是江林告訴我的,是隔壁的王大嬸說早上看到你上了一個男人的車,還說那個男人很高很帥,開的車看上去很豪華的樣子,平時在路上都沒怎麽看到過。小雪,你老實跟媽媽說,那個男人是不是你男朋友?”
江雪連忙否認,“那人不是我男朋友,是我同事,來接我上班的。”
江媽媽将信将疑,“普通同事的話,為什麽要來接你上班呢?”
“他是順路經過。好啦,媽,我今天工作太累了,我要休息了,你也快去忙您的吧。”江雪對老媽下逐客令。
江雪越是這種遮遮掩掩的态度,越是讓江媽媽疑心大發,“我想起來了,上次下雨,你沒回來,江林說你借宿朋友家了,那個朋友跟今天這個同事是同一個人嗎?”
江雪幾乎要仰天長嘆,她從來都沒發現母親的推理能力如此強大,記憶力也如此超群。
“那天我是住在一個女同事家裏,今天這位是男同事,怎麽可能是同—個人啊?”為了打消母親的疑慮,江雪不得不對江媽媽撒謊道。
“哦,原來是這樣啊。那我就放心了。”江媽媽點點頭道,但随即想起什麽似的,說道,“小雪啊,你今年也不小了,該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了。”
“媽,你就這麽急着想趕我走嗎?我不嫁,我要陪你一輩子呢!”江雪伸出手臂,如同無尾熊一樣攀上江媽媽的肩頭,頭靠在她的後背,像小時候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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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孩子,女人終歸要嫁人的,你找到一個好歸宿,媽才能安心哪!”江媽媽拍着她的手背,繼續說道,“其實,承安那孩子是我從小看着長大的,我覺得那孩子踏實能幹,工作也穩定,你要不要考慮考慮一下?”
“媽,我的事情就用不着你操心了。我今天很累,得休息了。”她不想就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了,現在她只想倒頭大睡一場,最好睡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好吧,那你蓋好被子睡,天氣冷,小心着涼。”江媽媽不再勉強,叮囑了一聲,走了出去,把門關上。
她明明疲憊至極,一雙腳酸痛無比,可是躺在床上卻怎麽都睡不着。
早晨他吻她的畫面像是按了回放鍵一樣,在她腦海中不斷重演,她忍不住撫上被他吻過的唇,仿佛那裏還留有他的氣息。
他說,只要盡心盡力地做好Mr.Byron的導游,他就放她走,丢畫的事情不再追究。
她應該為此感到開心的不是嗎?畢竟,離開他不是她一直期待的嗎?
可是,為什麽一想到離開他,他們倆的生活從此不再相關,她卻有種隐隐約約的失落感呢?
難道她真的愛上了鄭世捷?
沒有遇見鄭世捷的時候,她以為愛情就是她喜歡許承安那樣單純,愛情就是許承安喜歡陸敏那樣執著,愛情就是小說裏寫的你愛我我愛你直到天長地久。
遇見鄭世捷之後,她才發現,愛情也可以是一種若即若離的試探,愛情也可以是在鬥嘴中體驗快樂,愛情也可以是為了喜歡的那個人選擇放棄。
但是,她都已經放棄他了,為什麽他并沒有找他的未婚妻秦思盈幫忙,還是繼續跟別人洽談融資事宜呢?如果這樣的話,那麽她的放棄還有意義嗎?
趙嬈說沈城是她一輩子的遺憾,許承安和陸敏也是因為還沒來得及相愛就天人永隔了。
他們的愛情世界中都有缺憾,她如果現在不把握機會,會不會一輩子就這樣和鄭世捷擦肩而過呢?若是如此,她今生的愛情世界也不會完美了。
可是,秦思盈說他們之間有過婚約,她再介入他們的情感不太妥吧?算了算了,她都已經在機場拒絕他了,怎麽還對他抱有幻想呢?必須徹底打消這樣的念頭!
還好,以後她離開ZM,就看不到他了,眼不見為淨,她對他的喜歡也會随着時間的推移漸漸流逝吧?
江雪就在這紛亂的思緒中漸漸入睡。
臨近年底,各家公司的年終酒會紛至沓來,作為知名的年輕企業家,鄭世捷有時也會被邀請過去參加,他常常以“工作忙抽不開身”為由婉拒。
不過這次林子揚發來的請帖,他是推脫不掉的。不僅因為林子揚是他的好哥們,還因為當初林子揚說喜歡江雪,他本是好意撮合,誰知居然把自己攪進來了,讓林子揚選擇退出。所以就這件事來說,他欠林子揚一個人情。
酒會辦得熱鬧非凡,看來林子揚把公司酒會當Party舉辦了,鄭世捷在現場看到很多熟悉的面孔。
可是,令鄭世捷萬萬沒想到的是——他居然會在這裏碰見秦思盈!
他端着酒杯在酒會上穿行,和朋友以及商業上的合作夥伴相互寒暄,臉上帶着或真摯或虛僞的笑容。他其實是不太喜歡應酬的,因為要戴着面具生活。然而自從他決定要接掌ZM集團時,他就身不由己了。
他和某公司老總推杯換蓋之際,忽然有人輕拍他的肩膀,還伴随着一陣淡淡的香水氣息,“Hi,世捷,你也在這裏啊!”
這氣息這聲線曾經是那麽熟悉,所以用不着回頭,他已經猜到了來者何人。他完全沒料到會在這裏遇見她,肩頭不由得微微一僵。
秦思盈從他背後走到他面前,一身洋紅色深V晚禮服勾勒出美好迷人的曲線,潔白似玉的脖子上戴着耀眼的鑽石項鏈,顯得分外性感又不失華貴優雅的氣質。恰到好處的妝容,輕輕上揚的紅唇,巧笑嫣然,絕代芳華。她無論是長相、妝扮還是衣着都足以震撼全場。
原本正在和鄭世捷親熱交談的某公司老總見到秦思盈,瞬間眼前一亮,忙臉上堆滿笑容地跟她打招呼:“這不是秦大美人嗎?能在這裏遇見你實在是魏某的榮幸。”一邊說還一邊伸出手,渴望能握住秦美人的纖纖玉手。
孰料秦美人毫不領情,不但沒和他握手,還趕他走,“不好意思,我想和世捷說兩句悄悄話,魏總能否先到別處走走?”
魏某聽她的口氣,隐約猜到秦思盈和鄭世捷的關系非同尋常,看來坊間的傳言不假,于是讪讪地放下懸在半空中的手,“好吧,不打擾二位聊天了。”說完便知趣地離開了。
雖然秦思盈身高接近一米七,可是在他面前,仍然要仰着頭才能看清他的臉。
她靜靜地站在他身前,微微仰着頭凝望他。
明明是再熱鬧不過的場所,可是她卻仿佛覺得整個酒會只剩下她和他兩個人,所有的紛亂和嘈雜都與她無關。
除了那次他生病她去醫院看望他,她已經有好久沒這麽近距離地端詳他了。
他還是和從前一樣英俊倜傥,帥氣十足,深邃漆黑的眼眸在水晶吊燈的照耀下宛若璀璨的黑瑪瑙,就好像有萬千星芒在他眼中微微流轉。
他的眼眸中再也沒有對她的眷眷深情,他的唇角也不會對她揚起好看的弧度,他所有的柔情都不再屬于她。
她的心漸漸地涼了,這股涼意迅速地傳遍全身,連指尖都仿佛滲着細微的涼意。
鄭世捷漫不經心地轉動着手中的酒杯,居高臨下地望着這個曾經令他着迷的女人,用冰冷的口氣問:“秦小姐,你不是有話對我說的嗎?”
“世捷……”她輕輕啓唇,臉色有些難看,“我們之間非要變成現在這樣嗎?就算跟Harry的事情是我有錯,我承認,你都不給我一次改錯的機會嗎?”
他挑了挑眉頭,冷嘲熱諷地說:“哦,你終于意識到你錯了啊!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他永遠不會忘記他當初被她狠狠丢棄的滋味,那種刻骨銘心的疼痛現在想起來都仿佛歷歷在目。對他來說最重要的親人——世界上最親愛的爺爺過世了,失去親情的他原本渴求從女朋友秦思盈那裏找尋一點情感安慰,可是當他回到英國時,卻發現他的女朋友已經投奔別人的懷抱,他成了那個被戴綠帽子的可憐蟲。
在英國讀書時,秦思盈是風靡全校的美女,家境好,人長得漂亮,才藝又出衆,被封為“校花”,幾乎所有的男生都為她瘋狂,鄭世捷也不例外。
最終鄭世捷憑借他的獨特魅力和優秀才能追到了秦思盈,有好長一段時間,他和她是校園裏有名的情侶,郎才女貌,羨煞旁人。
然而,誰會想到,這段感情終究還是走到了盡頭。
在他的親人過世的時候,在他最需要她的時刻,她卻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別人,抛棄了他。
那時候恰逢他同父異母的弟弟考取了某名牌大學,父親和後媽不但不為爺爺過世的事情而憂傷,反而沉浸在弟弟考取大學的喜悅中,他于是更加失落,覺得自己在一瞬間被全世界遺忘了。
那種錐心蝕骨的疼痛感,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他有多痛,他就有多恨她。
所以注定了他不可能原諒她。
何況,她從來都不認為她有錯,這次她是第一次在他面前承認她有錯。
“世捷,一切都不晚,一切都還來得及的,我們曾經是那麽相愛,那麽多人都羨慕我們。”秦思盈的口吻裏帶着懇求。
“你別忘了,那是曾經!”他冷聲說道。
“我們可以忘記從前,重頭再來的。”秦思盈如水般動人的眼眸中滿是誠意。
“忘記從前?重頭再來?”他不自覺地皺了皺眉,“你說得倒是輕巧!那好,你只要答應我—個條件,我就可以答應你讓一切重來。”
“真的嗎?只要答應一個條件就可以嗎?”秦思盈幾乎欣喜若狂,不敢置信地望着他,迫不及待地問,“什麽條件?你只要說出來就可以。別說一個條件,一百個條件都可以,無論什麽條件我都答應你!”她激動得都有些語無倫次了。
“如果你能讓我爺爺活過來,我就可以和你重頭再來。”他深沉地說道,語言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他的話如同當頭一棒,狠狠地砸碎了秦思盈的美好願望。
明明酒會現場的暖氣打得很足,溫暖如春,可是她只感覺到徹骨的寒意。
“這……這……世捷,你也知道,我也沒有起死回生之術,你這是……這是故意為難我……”或許是太冷了,她都覺得自己說起話來都有些顫抖,一向口若懸河的她首次變得結巴起來。
“如果你做不到,那就算了。”他絲毫不顧她的感受,說完這句話,轉身欲走。
“等一下!”她匆忙拉住他的手臂。平常他總是刻意躲避她,她連見他一次都難,這次好不容易在這裏偶遇,她只想盡一切努力挽回他。
他回過頭來,目光冷冷地掃向她,“幹什麽?不會是想到怎麽救我爺爺的辦法了吧?”
“不能救你爺爺,但是我能夠救你爺爺一手創立的ZM集團。”她突然靈機一動,想到了另—個辦法,所以說話的時候又仿佛有了底氣,“我知道ZM現在面臨資金鏈危機,我也知道我父親說過只要鄭家和秦家聯姻,就會全力資助ZM。我不奢求能和你結婚,也不指望你能原諒我曾經的過錯,我只希望為我曾經的過錯做一點補償。所以,我會讓我父親資助ZM,幫ZM度過這個危機。”她想到了“以退為進”這一招,如果一味地讓他接受她,可能會刺激他,讓他更加反感,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表面上說不奢望和他在—起,實際上是追求“退一步海闊天空”的效果。
“不必了,謝謝你的好意!”他卻仿佛看穿她的用意,特意加重了“好” 字,“ZM的資金鏈問題已經妥善解決了,不勞秦小姐挂心。”
秦思盈沒想到她抛出了最後一張王牌都失敗了,她對他們之間的感情存有的最後一絲希望也随之破滅,頓時心灰意冷。
“放開。”他看向她抓住他手臂的手,她無可奈何地松開他。
就在這時,他口袋中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掏出手機,看到手機上跳躍的Mr.Byron的名字,立即毫不猶豫地接聽。
沒說兩句,他的眉頭就緊緊地鎖在一起,用英文說道:“什麽?!……好的……我馬上趕過去……”
(2)
鄭世捷接了電話後,神色變得有些異樣。
秦思盈不禁問他:“怎麽了世捷,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他盡量控制情緒,讓自己面色如常,“沒什麽。”
“世捷,如果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你盡管說,做不成戀人也可以做朋友不是嗎?”秦思盈似是隐約猜到了點什麽。
“不用了,我的事情不需要你過問。”他淡淡地說完這句話,将酒杯放到桌上,去跟林子揚打了聲招呼,然後匆忙離開酒會現場。
剛才Mr.Byron打來電話,說江雪陪他在某旅游景點逛,結果才逛了十幾分鐘,她因為臨時有事先走了。
原本江雪和司機小李約好他們逛完之後,從西門出去,和他會合。但是江雪突然離開,Mr.Byron又是第一次來,根本分不清東西南北,景點面積又不小,他最後是從北門出去的。出去後自然找不到小李,而他又沒有小李的聯系方式,因為一直是江雪負責跟小李聯系。于是人生地不熟的他只好打電話向鄭世捷求助。
偏偏不巧,鄭世捷現在所在的酒店離那個景點又遠,就算馬不停蹄地趕過去最起碼需要四十分鐘,所以一出酒會現場,他就給小李打了通電話,讓他快去北門接Mr.Byron,之後又給Mr.Byron打了電話,讓他別着急,就在北門待着,小李馬上過去接他。
車子一路疾馳。鄭世捷緊緊握着方向盤,眉心微蹙,臉上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也難怪他會如此生氣。
他請江雪做Mr.Byron的導游,結果她倒好,帶他逛到一半,就把他甩在陌生的景點,自己跑了。
Mr.Byron剛才在電話裏并沒有細講,聽上去聲音也挺平靜,但是他聽起來卻覺得暗流湧動,似乎是暴風雨發作前的跡象。
素來處變不驚、鎮定自若的他第一次緊張,第一次心慌。
他剛剛在背叛過他的前女友面前,誇下海口說不需要她的幫忙,沒想到他的“救世主”Mr.Byron卻打來了那通電話。
如果讓Mr.Byron的中國行不愉快,如果他因此改變金援ZM的想法,那該怎麽辦?
公司的融資方案不能再拖了,否則連正常運轉都有些困難。
而一旦搞砸了這次融資,他是不是要等着讓那些雄心勃勃的董事看笑話?他是不是要葬送爺爺辛苦打拼的江山?他是不是不得不低下他高貴的頭顱,放下驕傲的自尊,來求秦思盈資助他?
一個個問題在他心中升騰,想起來他就愈發生江雪的氣。
她既然不守信用,率先放了Mr.Byron的鴿子,那就別怪他無情,他是不會輕易讓她離開ZM的。
他戴上藍牙耳機,撥了她的號碼,孰料電話響了幾聲就被挂斷了。
她居然挂他電話!豈有片理?
她知不知道,Mr.Byron對他,對整個ZM有多重要?她又知不知道,他之所以這麽做有一半原因也是因為她?
如果不是喜歡她,他大可不必千裏迢迢到英國去談融資方案,完全可以走捷徑,可以暫時跟秦思盈結婚,大不了解決了ZM的眼前問題以後再離婚嘛!可是因為她的存在,他的心裏愈加容不得秦思盈了。
車子行駛了一會兒,他發現附近的建築有些熟悉,這不是江雪所住的小區附近嗎?
他正躊躇着要不要跑到她家去找她問個究竟時,突然看到前方不遠處出現了一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那個身形髙挑、穿着駝色大衣的女孩不就是江雪嗎?
起初的一剎那,他以為是他的錯覺,可是再仔細看了看,确實是她沒錯,還戴着那條米色圍巾,烏黑的長發披在肩頭。
只見一輛純白色雪弗蘭停在了她身邊,她不由分說打開車門就鑽了進去。
每次他讓她坐他的車,她總是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态度,這次究竟是誰的車,讓她如此迫不及待想要坐上去呢?
他仿佛鬼使神差一般,忍不住跟了上去。
為了盡快看清楚白色雪弗蘭的司機,他加快速度,超過了那輛車,瞥了一眼駕駛座上的人,那人是許承安!
他心裏的怒火燃燒得益發旺盛了——原來,她之所以甩開他的重要客戶Mr.Byron,只是為了迫不及待跟青梅竹馬約會!
他倒要看看,他們會去哪個浪漫地點約會,他絕對不會讓他們如願以償的。如果不給他們攪局他就不姓鄭!
正在此時,他的手機響了。他的第一反應是——她終于給他回電話了!
所以,當他看到手機屏幕上跳動的不是她的名字時,他的內心閃過淡淡的失落。
電話是司機小李打來的。他把車速放緩,按下接聽鍵。
“鄭總,您放心,我已經接到Mr.Byron了。”小李在電話那端說。
“那就好。”他稍稍松了一口氣,“把電話給Mr.Byron,我想跟他說兩句。”
“好的,鄭總,您稍等。”小李說完把電話拿給Mr.Byron。
鄭世捷在電話裏跟Mr.Byron道歉,說都怪他疏忽大意,沒有讓他玩得盡興,同時還替江雪向他說了對不起。結果Mr.Byron卻笑着說沒關系,還替江雪說情,說她一定是有什麽急事才會臨時離開的,讓他不要責怪她,并且讓他去看看她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讓他關心關心她。
鄭世捷聽到Mr.Byron如此寬宏大量,善解人意,不免有些感動,說了幾句類似“能和您這樣德才兼備的人合作實在是在下的榮幸”之類的客套話,就挂斷了電話。
當他再次尋找那輛白色雪弗蘭的影子時,卻再也找不到了。方才接了那通電話,讓他不小心跟丢了。
不過這通電話也讓他安心下來,畢竟Mr.Byron并沒有因此生氣,也沒有因此取消他們的合作。
難道他錯怪她了?可是她會有什麽急事呢?什麽事情會比她的自由更重要呢?
她不是幾次三番想要離開他,離開ZM嗎?這次可是她離開的好機會,她怎麽就這麽放棄了呢?
不行!一定得追上那輛車,找到她當面問個究竟。這樣想着的時候,他再次加快速度。
他幾乎每看到一輛白色雪弗蘭,都會湊近看下車內的人,每次都是失望地搖頭。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江雪乘坐的那輛車最終還是讓他追上了!
可是,那輛車居然停在了醫院門口?!
如果她要和許承安約會,是絕對不會到這裏的吧?
那他剛才是多心了,真的錯怪她了?
對江雪來說,現在她所擔心的不再是她會不會離開ZM,也不再是她和鄭世捷的感情問題,而是母親的病情。
她原本心情愉悅地陪着Mr.Byron逛旅游景點,突然接到弟弟江林的電話,說母親心髒病突發,昏倒在地,讓她趕緊回家。
她一邊讓江林撥120,一邊對Mr.Byron打了聲招呼說家中發生了點急事,不得不趕回去。
回去的路上,她又給許承安打了個電話,把母親生病昏倒的事情簡單地描述了下。
許承安讓她別着急,他馬上開車回去,接他們去醫院。
等到江雪趕回家的時候,120已經派救護車過來把母親接到離家較近的一家醫院了。
她本打算到路邊打車,剛好許承安的車到了,她便坐上車,跟他一起去了那家醫院。
到了醫院,車剛停穩,她就匆忙下車,一路小跑着奔向急診部。許承安也連忙跟了過去。
“姐,你終于來了!剛才可吓死我了!”江林一看到她就沖了過來。
“媽在哪裏?現在情況怎樣?”她焦急地問道。
“媽還處在昏迷中,醫生正在檢査,不讓人進去。”雖然江林平日裏嘻嘻哈哈沒個正經,但是此時表情十分擔憂。
“小雪,小林,你們都先別着急,阿姨一定會吉人天相的。”許承安安慰道,“我們坐在這邊等等吧。”
等待的時間總是那麽漫長而煎熬。
醫院的走廊裏彌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江雪厭倦這樣的氣味,因為不但刺鼻,還籠罩着一種令人恐懼的氣息。
父親過世的場景再次湧現出來,她的心開始隐隐作痛。
不管母親因為他過世時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有多痛恨他,但他始終是她的父親。父親曾經是那麽疼愛她,把她捧在手掌心當公主般寵愛,讓她一度以為自己是最幸福的孩子。
可是,老天終究還是奪去了疼愛她的父親,她就是在這家醫院看到父親最後一面的。那時候父親已經奄奄一息了,身上傷痕累累,慘不忍睹。她痛哭着讓父親不要走,父親只說了句“小雪……爸爸愛你”就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這家醫院帶給她的是傷痛的回憶,所以再次來到這裏,她忍不住揪心,忍不住難過,暗自為媽媽祈禱,希望媽媽可以平安地渡過這個難關。
許承安坐在她的旁邊,能夠感覺到她的肩頭微微顫抖。
他伸出手臂,輕輕攬住她的肩膀,柔聲寬慰她,“別擔心,有我在。”
他的聲音仿佛有股魔力般,她覺得心安了不少。
她頭一歪,順勢靠在他的肩上,輕聲說:“承安哥,謝謝你。”
很奇怪,每次一遇到意外狀況,她總是會第一個想到他,總會第一個通知他。
急救室的門被推開了,一個戴着眼鏡和口罩的醫生走了出來。江雪和江林都忙不疊走過去問:“醫生,請問我媽媽的病情怎麽樣?”
“病人目前還處于昏迷中,不過病情暫時還算比較穩定,除了需要進一步觀察外,病人最好進行心髒搭橋手術,這樣将來病情再度發作的系數就會降低。只是……”醫生說到這裏,稍稍停頓了下。
“只是什麽?”江雪迫不及待地問。
“只是你們可能要轉到其他醫院去做手術了,因為我們醫院心髒科權威專家張主任的號,今年已經被預約滿了,現在約的話,就要排到明年了。”
“什麽?”江雪頓時愣住了,用懇求的語氣對他說,“醫生,你看能不能想辦法通融一下,我媽的病不能等啊。”
醫生愛莫能助地搖搖頭,“張主任的號向來很難約,約到的人都是提前排隊預約的,我也沒辦法幫你們。這種手術精密性強我建議你們轉院治療。”
江雪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小雪,別擔心,我們一定可以想到別的辦法的。”許承安寬慰道。
看着醫生離去的背影,江雪突然想起什麽,追上去問道:“醫生,我想請問一下,一般做這種手術大概需要多少錢?”
“大概需要二十萬元。”醫生輕描淡寫地回答。
“哦,這樣啊,謝謝醫生。”江雪一邊道謝,一邊在心裏不斷念叨:二十萬,二十萬,二十萬,她要從哪裏去弄這二十萬啊?
(3)
之後的幾天,江雪幾乎不分晝夜地守在江媽媽的病床前,寸步不離。
有時候江林和許承安會過來給她替班,叫她回家休息一會兒,但因為擔心母親的病情她在家裏總是睡不踏實。她寧願待在病房陪媽媽,這樣反倒心安一些。
不過人畢竟不是鐵打的,意志力再強也有犯困的時候。連續照顧母親幾天,江雪這會兒有些撐不住了,只覺得眼皮漸漸沉重,忍不住趴在床頭睡着了。
就在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突然聽見母親的聲音,她生怕母親有什麽事情需要她做,一個激靈醒了過來,揉揉眼睛問道:“媽,你需要什麽?我給你拿。”
江媽媽搖搖頭,“媽不需要什麽,是你的電話響了。”說着她瞥一眼江雪放在床頭櫃的手機。
江雪拿過手機一看,又是鄭世捷打來的!
他一定是來興師問罪的吧? 一定是來質問她為何把Mr.Byron—個人丢在旅游景點吧?
她現在還在為母親怎樣順利做手術的事情發愁呢,哪裏有心思聽他發牢騷?
電話鈴聲分外執著地響着,她本打算不予理會,結果江媽媽問道:“怎麽不接啊?是誰打來的?”
“哦,一個朋友。”或許是睡眠不足導致神思有些恍惚,她手一滑,就觸到了接聽鍵。
怕打擾到媽媽,她拿着手機去了走廊。
電話一接通,那邊就傳來他低沉的聲音:“為什麽不接我的電話?”
“因為……”她想了想,才又說道,“因為我很忙。”
他雲淡風輕地說道:“你忙,但是公司也很忙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公司年底業務繁忙……”
她快速打斷他,“我已經跟行政部請過事假了,現在不是工作時間,我不想談工作的事情。”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公司員工手冊上好像有那麽一條,請假兩天以上需要總經理簽字。你怎麽沒走請假流程就私自放了自己兩天假?要知道,如果深究起來,這可是要算曠工的。”他不動聲色地說道。
其實依照江雪倔強的個性,很可能會說:“算曠工又怎樣?大不了我不幹了!”
可是,眼下母親生病住院,正是最需要用錢的時候,她不可能跟工作和錢過不去。
她壓抑住心中的怒火,做了下深呼吸,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足夠平靜,“那我去公司補下請假手續。”
“那請你趕緊過來辦理手續吧,不然我可不知道你的工資卡裏會比你預期的少多少哦!”他說的時候還特意強調了“少”字。
她恨得牙癢癢,他這種方式無異于在她的傷口撒鹽。她現在正缺錢缺得厲害,他卻不斷提“曠工”“工資少”之類的字眼,簡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嘛!
但是,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頭?不管怎麽說,他現在是她的老板,她的生活得倚靠他發的工資;她還弄丢了他一幅畫,又是他的債務人;因為母親病情突發她還臨時違背承諾,沒有陪Mr.Byron逛完景點,欠他一個人情。
雖然她極不服氣,但她終究虧欠他,加之母親生病急需錢,她根本懶得和他争吵。
江雪知道鄭世捷在工作中是個雷厲風行的人,常常說到做到,她怕他真的會算她曠工扣她工資,于是打電話叫江林過來照顧母親,她則乘坐公車去了ZM集團。
她匆忙趕到單位,寫了假條,去找鄭璐簽字,鄭璐用難得一見的關切眼神看着她說:“你先照顧好你媽媽,工作的事情暫時不用擔心。”
號稱“女鷹頭”的鄭璐居然也有如此溫情的一面,江雪聽了心裏暖暖的,有點感動地說:“謝謝鄭總的關心。”
連女魔頭都知道關心人,鄭世捷卻只知道在員工請假時落井下石,以扣工資相威脅,真是沒人性啊沒人性。她咬牙切齒地想着。
可是,當她走出鄭璐的辦公室,突然想起她請假的時候只是說了家中有事, 鄭璐為何知道她母親生病了呢?
如果嚴格按照公司的請假流程,江雪必須先把請假條給直屬上司鄭璐簽字,然後拿給行政部總監駱蓉簽字,再然後拿給總經理鄭世捷簽字,最後把請假條給行政處存檔就可以了。
所以,鄭璐簽完字後,江雪去行政部行駱蓉簽字。孰料駱蓉訝異地望着她說:“你的假期總經理跟我說過特許了啊!就是你請幾天都沒關系,都不會扣工資。”
“什麽?!”江雪懷疑自己聽錯了。
駱蓉口中的鄭世捷是那個剛才給她打電話以工資相脅迫的鄭世捷嗎?她怎麽覺得判若兩人?究竟是她聽錯了,還是鄭世捷太過善變了?
他既然特許了她的假期,為何還要她趕到公司補辦請假手續呢?這究竟是什麽邏輯?她越想越覺得匪夷所思。
江雪拿着假條,帶着心中的疑惑,敲響了總經理辦公室。
結果敲了半天,都沒人回應。
她去秘書室找汪秘書,詢問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