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夏知知不知怎麽找上了孟清和。
他離開太久,對這邊的事情知之甚少,她家的事,他略有耳聞,只是他也幫不上什麽。
“清和哥哥,你可不可以幫幫我,求求他。”夏知知泫然欲泣。
孟清和似略感為難,“知知,你知道他的,我幫不了你。”
“我知道,可我實在沒有辦法了,你能不能幫我一次,一次就好。”她忍着淚懇求,模樣卑微可憐。
她求了太多的人,得到太多否定的答案。曾經驕傲明媚的面容,變成如今的低微乞求,不需要太久的時間,只要夠沉重,就能壓下她高貴的頭顱。
父親锒铛入獄,母親躺在醫院。她其他的親人像豺狼虎豹,等着蠶食他們的一切。
她想起,曾經無比氣憤地質問自己的父親:“爸,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歡他,為什麽非要讓我嫁給他!你們要聯姻又不是非我不可,堂姐就很喜歡他啊,你們讓堂姐嫁給顧行執不是更好?他都說了,娶誰都行,你為什麽還要逼我!”
她什麽都不懂,悔時已晚。
孟清和輕嘆一聲,兒時也曾跟在他屁股後面跑的小姑娘,單純天真什麽都不懂。
他拿出手機撥通電話,放了免提。電話響了一聲被挂斷,他只好換了一個。
很快有人接了,聲音沉穩而平直:“孟先生。”
孟清和看了一眼夏知知,說:“何安,我有事要跟行執說,你讓他接電話。”
那邊頓也不頓,回:“對不起,孟先生。顧總不方便接電話,您有事可以直接跟我說,我會代您傳達。”
夏知知眼裏微弱的光熄滅,孟清和挂了電話。
“知知,不是我不幫你。”他嘆聲。
孟清如死前,孟家早已移居國外,顧行執與他這個舅舅感情并不親厚。他想見他,照例要預約,與其他人無異。
電話內線響起,助手說白小姐在外面等候。
“謝謝你,清和哥哥,我再想想辦法,不打擾你了。”夏知知僵硬着站起,眼神空洞沒有焦距。
孟清和倚着椅背,手指在桌上輕點,他嘆息着,似不忍。
“知知。”他喚住她,“有一個人,你或許可以試試。”幾分鐘後,夏知知走出辦公室。
“白小姐,孟醫生請您進去。”
白夕将目光從夏知知身上收回,盈盈站起來,抓緊手中的袋子,跟着助手走進辦公室。
“抱歉,讓你久等了。”男人将白色的外袍脫去搭在衣架上,英俊的臉上帶溫和的笑意。
“沒有等很久,上次謝謝你。”迎着男人的視線,白夕将手中的袋子輕輕遞上。
“一件衣服而已,勞煩你專門跑一趟。”他伸手接過,手掌無意間觸碰。
助手早已識趣地離開,無聲地關上了門。
聰明的男人和聰明的女人,不需要說太多的話。
“太太,方管家來了。”小闌輕輕搖了搖小夏的肩膀,把她游走的神思喚回來。
小夏最近經常發呆,有時候走着路都能走神。偶爾,會突然一笑,讓身邊的人一頭霧水。
方管家看到她這副模樣暗暗嘆氣,本來就不聰明,如今似乎又更傻了一些。
要說她傻也不盡然,還懂得尋求庇佑。
她冷冷看了小闌一眼,小闌喏喏地說了聲還有事要忙,丢下小夏急忙離開。
無人的角落,小闌暗自捏了一把汗。糟糕,方管家肯定知道是她出的主意,讓太太去求先生的了。
“方姨,我聽話的,你不要老是對我兇好不好?”遠遠的,小夏溫軟的聲音傳過來,她探頭去看,方管家似乎無奈地嘆了口氣。
小闌忍不住偷偷笑了一下,不再擔心方管家會指責小夏。面對這樣的小夏,即便是方管家心也會軟一軟的。
每周,小夏會去孟清和那裏一次。有時候是何安陪着,有時候是玉瑤陪着。
誰陪着,小夏都很喜歡,只不過何安陪着,她可以在路上買東西吃,玉瑤陪着的話,她就不敢半路讓停車了。
今天,陪她去孟醫生那裏的是玉瑤。
孟清和照例與小夏聊天,她的睡眠好了許多,不用藥物也可以入睡。玉瑤守在外面,他用手機給夏知知發了一條短信。
夏知知盼了許久,終于盼來孟清和的消息,急忙趕到心理診所。
看到夏知知,玉瑤喚了聲夏小姐,擋在前面。孟清和聽到聲音出來,對玉瑤說:“你放心,有我在,回頭我會跟行執解釋。”
玉瑤不是何安,透過門縫,她看到小夏好奇地圍着沙盤看,對外面的世界無知無覺。她無聲地離開,夏知知跟着孟清和進了門。
小夏回頭,看到夏知知,眼睛眨了眨,像确認自己是否看錯了。
“嗨,小夏,你還記得我嗎?”夏知知笑得勉強,她如今很難扯出笑容。
小夏疑惑地看着她,點了點頭,“我記得,你又回來了嗎?”
婚禮的事情小夏懵懵懂懂,只記得因為幫了她,好多人為難無措,還吵了起來。最後,她被推上前,戴上了她戴過的皇冠。
小夏不會記仇,不好的事情,她總是忘得很快。
她只是疑惑,為什麽會在這裏見到夏知知,她看向孟清和,希望從他那裏等到答案。
孟清和将空間讓出,夏知知局促着上前。
看着小夏,她想起從那天開始的悲劇,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下,哽咽着說:“小夏,對不起。是我害了所有人,我害了你,還害了全家……”
小夏最怕別人哭,無措地往後退了一下,柔聲說:“你別哭呀。”
玉瑤面無表情在外面守候,聽到裏面傳來的微弱哭聲,盡職地完成自己的工作,将這裏發生的事情,如實禀報回去。
何安得到消息,請示過後跟玉瑤回了消息。
“小事而已不必阻攔,結束後把太太送回去。”
從孟清和那裏回來,小夏的臉上染上了憂愁。
小闌很少見到這樣的表情出現在小夏的臉上,不免擔憂,問道:“太太,您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小夏坐在院子裏頻頻向門口看,說:“沒有,我沒事的。”
她在等顧行執回家,可是時間還很早,她忍不住跟小闌說了夏知知的事,心裏沉甸甸的難受。
“她爸爸被關起來了,媽媽還在醫院,她一點沒法都沒有了,沒有人幫她。小闌,為什麽她的叔叔伯伯要害他們呀,他們不是一家人嗎?”她不能理解,只能問小闌。
“為了錢和權。”小闌在顧家做事,見過太多這樣的事。
小夏沒有親人,也沒有聽清小闌說的“權”是哪個權,她捧着下巴發呆,喃喃地說:“為什麽會這樣啊。”
暮色降臨,顧行執踩着晚霞歸來,等候許久的小夏,匆匆上前迎接,期期艾艾喚了聲大哥哥。
他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麽表情,淡淡嗯了一聲,朝屋內走去。
晚飯時,小夏咬着筷子偷偷看他,心裏裝着沉沉的心事,不怎麽笑得出來,幾口便吃飽了。
小夏怕自己說錯話,也不知道怎麽開口求他幫幫夏知知。熬到晚飯結束,都沒能開口。
一直到很晚,小夏糾結着,皺着眉頭敲響了顧行執的門。
“有事要說。”他坐在窗前,身邊依然只亮着一盞燈。
小夏見他頭也沒有回,說:“是我,大哥哥。”
“嗯。”聲音無波無瀾,沒有起伏。
小夏躊躇着上前,站在他身後,将夏知知的境遇磕磕絆絆說了出來,最後問:“大哥哥,她說你只要說一句話就可以幫她,是真的嗎?”
她斷斷續續說了許久,後來覺得站着看他不太好,蹲在了他身邊,仰着頭,用清澈的眼睛望着他。
“嗯。”他低眸,見她攏着眉,淡淡應了一聲。
小夏輕輕舒了口氣,如果幫夏知知很難的話,她就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她不能讓顧行執為難。如果只是說一句話,那便不是很難了。
她輕輕去扯他的指尖,懇求道:“那大哥哥你幫幫她好不好?”
“我從不幫人。”指尖微癢,細細的電流溜進來,他收回目光,望向沉沉的夜幕。
小夏失落,眼睛黯下來,“一句話都不可以嗎?”
他沉默,小夏不敢再求。
她有點難過,整個人暗淡下來。
許久,他說:“你去跟何安說,他會幫你。”
城市的霓虹宛如一條星河,在腳下蔓延。
孟清和站在窗前,無聲地笑。
“好,我知道了,不用謝。”
電話挂斷,從浴室走出一道曼妙的身影。他将手機扔在一旁,轉身擁住了女人纖細的腰。
溫香軟玉在懷,他心情似乎格外好,溫柔地吻順着耳旁,緩緩下落。
白夕側頭望着窗外,眼神迷離,瞳孔映出昏暗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