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莊延看着自家侯爺那副不緊不慢的模樣,心底着實無奈,臉上挂上了一絲幽怨:
“爺,聖上交代下來的,要盡快查清上次災銀的事情。”
厲晟斜睨了他一眼,輕笑了下,微帶着些許肆意:“急什麽?”
“本侯被困在京中三年,如今才得了閑來這梧州,可不想這麽快就回去。”
莊延嘴角似微一抽,困?
聖上那明明是見你已經到了大婚的年齡,才把你宣回京。
不過莊延也理解自家侯爺,在邊關待了十幾年,便是老侯爺,也不曾過多管教過侯爺,如今又怎麽可能願意将自己的婚姻大事任由旁人安排?
侯爺在邊關肆意慣了,雖然是聽從聖上旨意在京中待了三年,卻明裏暗裏借着沒有心儀之人為借口,一直沒有讓聖上下旨賜婚。
也虧得聖上待逝去的夫人有幾分愧疚,才這麽任由他這麽拖下來。
兩人朝府外走着,與澹溯院旁小徑上離去的主仆二人相背而行。
莊延搖了搖頭:“難不成我們什麽都不做?那聖上那邊可不好交差。”
就算侯爺是聖上的親外甥,也不能不将聖上的旨意不當一回事。
厲晟好似沒有聽見他的聲音一般,答非所問道:“祁星要到了吧?”
“是,不到一日行程,就可抵達梧州。”
厲晟餘光瞥了他一眼,嘴角溢出一絲似是而非的笑:“既然你這麽擔心,到時候讓祁星領着人繞着梧州城走上一圈。”
說完這話,也不管莊延嘴角抽搐,慢慢悠悠地涼飕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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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夠你交差的了。”
莊延面無表情,看着自家主子的背影,目光幽幽,祁星可并非一人過來。
祁星可以說是老侯爺特意為侯爺培養出來的人,常年領着厲家軍的人,只為保護侯爺安全。
如今也是領着數千厲家軍的人朝這梧州城趕來,讓祁星領着人繞着梧州城轉?那這些梧州的官員豈不是連覺都睡不安穩?
這可比讓他暗中去調查,要狠得多。
莊延搖搖頭,果然還是自家侯爺,這怵人的性子一直未變。
就在這時,走在前方的厲晟忽地停了下來,他修長的手指扯下身前的一片綠葉,看着前方涼亭裏的兩人,輕啧了聲,漫不經心挑起的眉梢透着輕笑:
“這知府之子倒是逍遙,若是本侯只看見這羅府內的情景,定不會以為外面已經難民肆漫。”
莊延聽着侯爺這笑中帶涼的聲音,心底納悶這知府之子做了何事,遂擡頭看去,入目之景,讓他一愣。
涼亭中,兩人男人靠得極近,雖說未做什麽不雅之事,但是這分距離明顯也已然過了界。
莊延一眼看過去,就知道涼亭中兩人是何關系。
他不着痕跡地皺了下眉頭:“這滿府的人的确太過悠閑了些。”
厲晟眸色幽深似潭,斂下嘴角那絲泛着涼意的笑,他轉了轉自己手上的扳指,繼續朝前走去。
只是他終于正眼瞧了下這羅府滿院,園子中花圃修剪精美,看得出來有仆人日日細心照顧,偶爾看見的下人也幾幾相語,面上帶着絲笑意,仿若絲毫不知外面已成人間地獄一般。
厲晟轉着扳指的力道大了些,他也不知是不是該誇贊,這羅府的下人心态過于好了些。
不過通常主子的心情影響下人,也從中看得出來,這府中的主子也是不曾将外面的事放在心上了。
否則,這滿府的下人怎會如此放肆?
跨過青石色月洞門,厲晟點了點手上的扳指,平淡的聲音似透着些涼意傳來:
“查查。”
莊延心中一凜,低頭應是。
這邊的容悅也回了院子,她今日未曾用過多少東西,留在院子的畔昀剛從廚房拿了些糕點回來。
畔昀也将她的吩咐記在了心上,在她早上出門的時候,就去張管家那裏換了軟榻,刻着蘭花紋理的紫檀木軟榻。
容悅瞧見這軟榻,輕笑着誇了畔昀一句,方才坐在上面,她今日并無什麽胃口,用了兩塊糕點,便淨了淨手,沒有再動。
在畔昀要将糕點端下去的時候,容悅倏地想起今日在平輿街看到的場景,她微頓,叫住了畔昀。
“少夫人?”畔昀有些不解,回頭看她。
容悅輕撚着指尖,仿若平常無事道:
“你們平日裏伺候我,也辛苦了,這幾盤糕點,你們分分用了吧。”
畔昀身為她的貼身大丫鬟,對這幾塊糕點還不算眼饞,但是屋子裏的剩下幾個小丫鬟聽見她這話,就瞬間笑彎了眸子。
羅府也算高門大院,裏面自然也有規矩,這些丫鬟雖然不至于像外面的難民那樣,卻也只是吃飽穿暖,勉強能存下幾分銀兩,呈給主子用的糕點都是極好的,她們身為丫鬟,除了廚房裏的偶爾偷嘗個味,旁人是用不到這些糕點的。
容悅的話剛落地,玖思便知曉她定是受了外面難民的影響,她也想起今日看見的情形,眸色黯了黯,見畔昀還有些驚訝的模樣,便朝她使了個眼色,輕笑着開口:
“別愣着了,還不聽少夫人的。”
畔昀眨了眨眸子,端着糕點退下。
容悅揮了揮手,對着屋裏的小丫鬟道:“你們也下去吧,別在這兒守着了。”
等屋裏只剩下兩人,玖思走近她,輕輕為她捏着肩膀:
“少夫人別擔心,今後有簡毅侯的人在,那些難民不會再像今日這般了。”
容悅垂下眸子,沒有去接這話。
她回想起今日平輿街的場景,依舊會泛白了一張臉色。
可,除此之外,她也想起,在周氏院子裏,她的夫君對周方琦百般關心,卻是明知難民暴動時她在當場,也不曾有半句溫言好語。
她捏了捏額間,将這分念頭抛開,她不該如此想的。
她剛要讓玖思也下去,自己休息會兒,畔昀就從外面走進來。
容悅蹙眉望去:“何事?”
畔昀面上帶了一分喜色:“少夫人,少爺讓人來找你過去。”
她們印雅苑的人都知曉,少夫人平日很少才能見上少爺一面,如今少爺親自派人來傳,豈不是代表少爺有可能回心轉意?滿院子的人聽到這個消息,都為少夫人高興。
可是聽到這消息的容悅心裏卻不曾有絲毫欣喜,她甚至感覺到幾分不安。
此時的羅玉畟不是應該和周方琦在一起嗎?又怎會将她叫去?
她心底清楚,羅玉畟對周方琦可謂是百依百順,便是周方琦不在時,他都不曾到這個院子裏來見過她,又怎會在周方琦在的時候,派人來找她?
容悅撚緊手帕,勉強地露出一分笑意:“表少爺可曾離府了?”
畔昀搖頭:“未曾聽說表少爺離府。”
表少爺同少爺關系極好,往日也經常在府中留宿,是以畔昀等人都未曾将表少爺還在的消息放在心上。
唯獨容悅心裏一緊,雖還不知曉羅玉畟派人傳她前去的目的,卻也能隐隐猜到與周方琦脫不了關系。
她緊緊咬了下舌尖,她不知這二人還要如何逼她?
玖思隐隐察覺到少夫人的心思,有些擔憂地看向她,而畔昀卻是絲毫未有察覺,連聲歡喜地:
“少夫人,您快些吧,別讓少爺等急了。”
外面來傳話的人等得有些急了,已經在外面小聲催促了起來。
容悅知道自己在府中真實的地位,羅玉畟的吩咐還輪不到她來拒絕,就算心底再不願意,也不得不從軟榻上起身,任由丫鬟們幫她整理好衣裳,步步不安地朝外走去。
玖思扶着她,途中仔細地看了她一眼,見她如往常那般輕笑着,心底疑惑,難道自己之前猜錯了?少夫人并非不願?
容悅原以為羅玉畟此時會在自己院子中,後來聽傳話的人說,才知曉,羅玉畟和表少爺周方琦此時并不在院子裏,而是在花園中的涼亭裏等着她。
容悅幾不可察地蹙起眉尖,她不知道周方琦又想做什麽,竟這般大大咧咧地讓她去涼亭。
不過,她心底也微松了口氣,大庭廣衆下,就算周方琦再如何過分,羅玉畟也應該會顧忌着點顏面,不會太縱着他。
這條從印雅苑到花園的路,容悅今日已經走了三遍,心底不覺就有些厭煩,她不想看見周方琦,甚至于羅玉畟,她也不願見。
往日覺得有些長的路,此時竟是覺得走地過于快了,不過片刻,她便遙遙看見坐在涼亭裏的兩個人。
離得近了,她發現涼亭裏的石桌上擺着糕點和清茶,兩人坐在一旁笑語晏晏,周方琦忽地一擡頭,似是看見她了,臉上笑意更深了些,朝羅玉畟看去,不知說了句什麽,羅玉畟也回頭看過來。
容悅腳下步子一頓,她倏地心底升起不安,雖然剛剛羅玉畟并未露出太多的情緒,可是眼底的那一分不自然,她卻是看得清清楚楚。
羅玉畟這人,素來心性薄涼,便是周方琦再如何折磨她,他也頂多就是些許不自然罷了,一絲愧疚也無。
而如今,周方琦到底又是想了何法子折辱她,竟能讓羅玉畟只是看着她走過來,就露出這副神色。
容月扶着玖思的手微微收緊,僵硬地朝涼亭裏走去,寬厚的裙擺遮掩着,竟也瞧不出她絲毫異樣。
踏上涼亭的臺階,玖思看着涼亭裏坐得極近的二人,往日心底那分狐疑又湧上心頭,手上被人抓住的力道又大了些,她心底慌亂,不知是因為察覺到某些真相,還是因為擔心自家少夫人。
她忽地雙手扶住容悅,清脆出聲:
“少夫人,您小心腳下。”
容悅倏地回神,便瞧見涼亭裏周方琦似笑非笑的模樣,她今日也在另一人身上見過這副神情,明明是同一種神色,卻在周方琦臉上出現時,令她厭惡萬分。
身側的人用力地扶着她,她側頭與玖思對視一眼,瞧見了她眼底的擔憂,忽地叫她徹底放松下來。
她緊張什麽?這般情形不是早就有所預料嗎?至少此時,還有一人是真切地關心着她。
她穩穩當當地踏上涼亭,在羅玉畟和周方琦的注視下,松開玖思的手,行雲流水地服了服身子,嬌俏精致的臉上巧笑着:
“夫君。”
她看着周方琦陡然皺起的眉頭,還有羅玉畟微抿的唇線,笑得更加歡快,一雙狐媚的眸子似輕勾了下,顧盼生姿。
這兩人不是素來就愛惡心她嗎?
那她便非要喊着這稱呼,讓他們心底再不舒服,也得憋在心底,陪着她一起惡心。
誰讓她是羅玉畟明媒正娶的妻子呢?
作者有話要說: 改了一下設定,老侯爺沒有死哈
前面兩人沒有啥對手戲,感情戲挺快的吧?反正我覺得挺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