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別來春半謝秋紅
一想到楚九歌□□上瘾,俞景年就哭笑不得。
八年前,楚九歌撿了個天生殘疾的孩子,沒盡到身為人父的資格,就逃離了恣睢的掌控,後來這個孩子只好被淪為階下囚的公子音撫養,到了八歲還不會開口說話。現在,他竟然不論時局,還想收養嬰兒……
是不是該一巴掌打醒這個癡人?
“最初收養落音的時候,只是因為我還沒有習慣亂世之下的生離死別,認為是自己害的無辜百姓無家可歸,妻離子散,那個孩子是我贖罪的唯一心理安慰,可是這個孩子卻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的,不要告訴我一男一女。”俞景年已經筋疲力盡的不知該如何反駁。
未想話已至此,楚九歌竟然嚴肅了起來,問道:“我問你,昨天我們在這裏住了一晚,你有聽到孩子的哭聲嗎?”
“沒有。”
“我也沒有,齊寰宇受了撞擊耳朵不好,更不會聽到。可是……”
齊寰宇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立刻打斷了楚九歌,“什麽叫受了撞擊耳朵不好,我只是聽力差了一點。”
楚九歌翻了個白眼,沒有理他,接着說道,“可是今早我們發現他時,他哭的還是很有力氣的,說明并沒有被遺棄太久,二齊寰宇也說過,齊王一直派人跟蹤他,掌握他的動向,那麽一般人就不會選擇在細作的眼皮子底下铤而走險。這說明,這個嬰兒或許與齊國王室有着什麽關系。”
俞景年覺得楚九歌言之有理,擡眼仔細去看那嬰兒,發現包裹着嬰兒的薄被雖不是十分華美,卻也是戰亂之下的平民所用不起的厚綢,這更印證了楚九歌的猜測。
楚九歌伸手把齊寰宇朝着孩子的方向推了推,天生有些害怕小孩的後者反應十分激烈,岔開腿站穩了,一步也不肯往前挪。
楚九歌也并非有意為難他,無奈的嘆了口氣,“你去看看,是否眼熟那孩子。”
“我在地牢裏關了一年才給放出來,我可能見過他?”
“或許與齊國王室的某位人物長的有幾分相似。”
“就這個圓滾滾的肉球你要我怎麽看?”
齊寰宇句句戳進楚九歌心窩,索性,他也不勉強齊寰宇了。他雖然不知道後者因為什麽那麽害怕小孩子,一物降一物,縱是馳騁沙場見慣了生死的将軍也會有害怕的事物的。
俞景年有些頭大,這荒郊野外的上哪找奶來喂孩子,別說産婦,就連頭母牛也找不到啊。
不過,孩子卻并沒有顯出饑餓的樣子,含着手指靜靜的睡着,似是終于放下心來,不再為自己何去何從擔憂。
“去熬些米湯吧,總不能讓孩子餓着。”
“哪有米?”俞景年反問。
這下三人都沉默了。
這攤子總不能丢給沈化風了,說到底,還不是要進城去見齊王……楚九歌感覺頭痛的要命,真想知道這孩子的父母是誰,拉出去游街示衆。世間最不可忍的,就是将親生骨肉丢棄的人,虎毒尚不食子,這種人只能被稱為禽獸。
“肯定是齊王那個老匹夫為了讓你去見他才下的套路。”雖然齊寰宇是因為自己不願去面見齊王才找的理由,可也合情合理。
不然的話,又怎麽解釋這個疑似來自王室的孩子呢?
好吧,楚九歌不得不承認,他的确有點後悔撿了這個孩子回來,不過他卻并不認為他是累贅,如果他真的來自王室,那麽一定是齊國王室內部已經發生變故,不得已才将孩子送到他身邊。若只是一個噱頭,恐怕這個孩子只是他們在民間尋來的替身。
不管怎麽說,孩子是無罪的,他們都是被戰争害了的,出生在帝王家不是他們的選擇,甚至都是因為他才走上悲慘的人生。
他必須負責。
“何必那麽怪罪自己,難道沒有你,這戰争就打不起來?”
楚九歌長嘆一口氣,沒有回答。
他很清楚自己的立場,也自認不再對此事愧疚,只不過看到了如此可憐的孤兒,總會心生憐惜,現在的他也有些不知所措,齊國收入恣睢手下只在朝夕之間,到時恣睢一定會優先整頓內政,将官員與軍隊派到各地與邊疆,收攬民心,以便日後攻楚。
那到時候,他将扮演怎樣的角色呢?
若是依楚九歌自己的意願,他是想去找常淩歌的,畢竟他心中有着太多無法解釋的疑惑,即使他是所謂無所不知的楚九歌。
說實話,楚九歌隐隐的感覺他和恣睢是同一類人,人格分裂。只不過他學會了如何去抑制自己其他的人格,能夠使這個為世人所熟知的國師穩定的控制自己的身體與思想,可這總歸不是長遠之計,他必須趁自己還有理智的時候挖出幕後黑手,否則就算死去,這個害人的局仍然不會停止。
“依我看,不如先暗中進城,奶了孩子再說。”
“不必。”楚九歌抿了一口冷茶,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繼續道,“待會自然有人會送來的。”
不用想,也知道是齊王。
他年紀大了,等不了太久,恐怕演這一出齊寰宇□□的戲碼也不是為了違抗恣睢,只是想尋得一個見到楚九歌的機會,有很多話,是數年前沒有說出,而現在又不得不說的。
楚九歌已經猜到了齊王會對他說什麽,他并不期待這場談話,不過是為了給這年幼的孩子尋求庇護罷了。再多一個楚落音,他可不是那麽能幹的人,更何況,就連落音他也只是不負責任的丢給公子音去撫養。
“你還不如現在就進城去找點吃的。”聲音并非在場的三人所發出,機警的朝傳來的方向看去,發現房梁之上竟然側卧着一個人。“來勸降的是沈化風,那個人腿腳慢的肯定堅持不到這孩子餓死之前。”
花亦憐将最後一口燒餅塞進嘴裏,拍拍身上的灰塵,一躍而下,穩穩的站在桌沿給自己倒了杯水,緩解了噎的差點翻白眼的尴尬,伸出手指戳了戳嬰兒的臉蛋,繼續道:“王上之所以派沈化風來,就是想讓你去見見齊王,反正也浪費不了多久,見一面又怎樣。”
“他還真是放心,不怕我在多給他添個麻煩?”
“齊國都将會是王上的,他又怎會在意一個孩子?”
楚九歌舉雙手投降。
敢情恣睢也是早有預謀,把自己逼來齊國,也不過是想穩穩的掌控即将收入囊中的江山罷了。
楚九歌表示鄙視。
自己不管怎樣都會被他利用,逃不出他的掌心,他是否對此充滿了自信?
“我為什麽一定要聽他的?”說這話的時候,楚九歌頭都沒擡。在他人眼中,他是因為不滿而顯得有些傲氣,事實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敢去直視任何人的眼睛,因為他在自欺欺人。
“這又不是我該管的,倒不如你直接去問他肯不肯放你走。”花亦憐講話從不給任何人面子,毒舌就是要把度掌握的恰到好處,否則就變成了嘴賤。
花亦憐對所有人出言不敬,也并非是真的讨厭誰,恐怕與早些年的經歷有關。楚九歌也正是了解這一點,所以才沒有過于在意。
不過,事情越來越朝着他無法控制的方向發展了,他真擔心以後控制不了恣睢的野性。
“我累了,你們帶這孩子進城去尋個奶娘吧。”
說着,楚九歌就倒在了榻上,沉沉睡去。
齊寰宇伸手去摸他的額頭,微燙,想來是受了涼,又沒有好好休息的緣故,不過就俞景年的說法,楚九歌持續這樣的低燒已經很久了,與他上一次見他的時候,那個體溫低到吓人,手涼腳涼的國師有着天壤之別。
“他是不是快死了?”
齊寰宇表情複雜,俞景年也不知該如何作答。
現在,只有那個背着嬰兒去往城裏覓食的花亦憐希望楚九歌現在立刻升天。
當然,從南都臨安遠道而來的花亦憐似乎忘記了自己的任務,他沒有告訴楚九歌他此行的目的并非是傳達恣睢的命令,而是代替遠在臨安的薛無華傳個口信,傾言病危了。
這其實也是傾言的囑咐,後者心裏清楚,楚九歌在外有着更重要的事,不能為自己所拖累,卻又拗不過執意讓他見一眼楚九歌的薛無華,這才向花亦憐求助,不要傳信給楚九歌。
實際上,就算花亦憐不說,楚九歌下一步的決定也是回臨安。大局已定,恣睢統一了燕衛珂嚴齊五國于南朝政權之下,他必須回去協助恣睢整理朝政,他雖沒有料到傾言已經病入膏肓,可人生在世,少不了生離死別,或許對于楚九歌這樣一個不親近任何人的人來說,即使是死亡也并不能讓他感傷吧。
這就是花亦憐讨厭楚九歌的理由。
其實他和那些不明真相的民衆并沒有區別,單純的認為天下之亂是由楚九歌一手造成的,即使在深入了解後對此也依舊深信不疑。
這樣一個人,說到底也是不值得他去效忠的。
除非發生什麽山回路轉的奇跡。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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