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清晨,一縷陽光灑進屋,幾經折射,在厲寧筝白皙的臉頰上印下點點光斑。
感受到暖意,她迷迷糊糊睜開眼,伸了個懶腰,看着桌上的狼藉和電腦界面上已經發送出去的郵件,舒了口氣。
品牌設計方案和期末作業截止日期堆在同一天,本來就是件要人命的事情,偏偏昨天晚上……
就很煩。
“咕嚕——”
肚子叫得突兀,厲寧筝揉了揉太陽穴,支起身朝廚房走。
她不習慣家裏有其他人,因此張姨要跟來南城的時候被她婉拒了。
可這通宵後一餓起來,才想起張姨的好。
至少不用自己動手就能吃上現成的。
厲寧筝邊想邊走,步伐有些虛浮,低頭鑽進廚房,不料忽然撞進寬闊的背脊。
裴鷹正微微彎腰,在冰箱前站直,感受到背後的溫軟,身體一僵。
他慢吞吞轉過身,只見厲寧筝微微打結的發絲散亂披着,睫毛似乎承了千斤的重量,不住地下垂。偶爾強迫自己睜大眼,就能清晰地看見眼底的黑眼圈和眼中的血絲。
“睡得好嗎?”厲寧筝微微側臉,擡手捂嘴,打了個哈欠,餘光落在桌上的早餐上,“哦吼,還挺豐盛。”
通宵後腦袋鈍鈍的,她甚至來不及去詫異,這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小少爺居然會做飯。
“做了兩人份的,一起吃吧。”
裴鷹低聲說,低沉的聲線在耳邊震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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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寧筝愣了愣,莞爾:“謝了。”
早餐的餐桌十分寂靜,只有餐具碰撞時發出的清脆白噪音。
她是困倦懶得說話,不知道裴鷹是不是在恪守什麽食不言、寝不語的原則。
兩人在餐桌兩端,相顧無言。
裴鷹吃得很快,動作卻很賞心悅目。
厲寧筝強忍着困意欣賞了一會,最後實在抵不過眼皮的重量,吃完最後一口,把餐具往前一推,兩手撐着額頭閉上眼。
裴鷹默不作聲地拿起她面前的餐具。
水聲嘩啦,很快,他一個人洗好了所有餐具,認真放回櫥櫃。
他看了一眼小憩的厲寧筝,放輕腳步離開。
“辛苦了。”
厲寧筝略顯沙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裴鷹步伐微頓,轉身輕聲說:“應該的。”
無論厲寧筝出于什麽原因留下他,他此時都是寄人籬下的狀态。
他清楚,他是客,厲寧筝才是主人。
“我等下要出門。”他聽話地報備。
他沒有厲寧筝家裏的鑰匙,若非她在家,他都是進不來的。
她睜開一只眼:“去學校?”
“嗯,拿成績單,通知暑假安排。”
厲寧筝忽然想起一件事。
暑假啊,那豈不是馬上就該高三了?
“賀盞哥和我說,你現在沒有監護人。就差一個月成年了,這事應該不需要我操心吧?”
“嗯。”
“行,去吧。回家前告訴我。”
裴鷹淡淡應了一聲,轉身離開。
厲寧筝目光從那漂亮的背脊線條收回,重新閉上了眼睛。
“所以,你是真看上那個孩子了?”
咖啡廳的角落,宇文珊兩眼放光盯着厲寧筝。
厲寧筝捏着小匙攪拌着杯裏的咖啡,頂着幾層遮瑕都蓋不住的黑眼圈,無言地望着宇文珊。
她咂了一口,幽幽說:“我很确信,你和我對‘看上’這個詞的理解不一樣。”
宇文珊笑得眉眼彎彎:“那你的那位助理呢?”
“隋岚?”厲寧筝放下杯子,“他很優秀,工作能裏也很好,但是……”
想到昨晚這個人冒然前來的模樣,厲寧筝微微眯起眼睛。
他逾矩了。
就算他到南城時,收到了哥哥托他照顧自己的囑托,這也并不代表他能随意過問她的私事。
真把自己當監護人了。
“但是什麽?”宇文珊擡手捏了她的臉,“寶貝啊,你下個月生日過完也才二十,能不能像尋常小姑娘一樣傻樂,別整天心事重重的樣子。”
厲寧筝挑了挑眉:“你讓尋常小姑娘試試一邊完成學業一邊做創業品牌,看她們有沒有時間傻樂。”
“你不愁吃穿,幹嘛吃苦創業呢?”宇文珊問,“現在還善心大發幫別人養孩子,你不累誰累。”
厲寧筝看了宇文珊一眼。
她是厲寧筝在學校公共課上認識的好閨蜜,大她兩級,如今在讀建築系的研究生。
宇文珊和她不是一個圈子的人,對南城這些金主大佬們更是一知半解,只知道厲寧筝家裏有錢,要照顧一個有錢人家的孩子。
“花自己的錢才叫不愁吃穿呢。”她輕笑,“靠家裏的財富那不叫財務自由。誰知道我家會不會是下一個裴家呢?”
“就你這居安思危的意識,我就覺得不會。”
“就借你吉言啦。”厲寧筝看了看表,拎包起身,“還有點事要忙,改天請你吃飯。”
“不是都忙完了嗎?”宇文珊撅嘴,“咱們都好久沒逛街了。”
厲寧筝歉意地笑道:“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厲寧筝确實暫時忙完了自己手頭上的事,但不代表別人的事沒有忙完。
她重新回到了裴鷹家的小區。
迎面碰上了正在進進出出的搬家公司員工。
“你們老板呢?”她下車,拉住一個人問。
“和這家律師交接完,告訴我們怎麽處理就走了,他的助理在那邊打電話,您有什麽事?”
“我想進去看一眼……之前送給這家主人的拍賣品不知道還在不在。”
厲寧筝随口扯着謊,臉不紅心不跳。
“這樣啊。聽說值錢的應該都被法院拿去拍賣了,而且還是……不要進去得好。”搬家公司的員工為難地看着她,“你一小姑娘,進去可能會被吓到。”
“吓到?”厲寧筝不解。
“你站在玄關看一眼就知道。”
厲寧筝狐疑地走進她昨晚踏足過的地方。
定睛一看,霎時明白那人說的是什麽意思。
在裴家富麗堂皇的客廳,在散發着人民幣氣息的裝潢上,塗滿了血紅的漆!
牆上意義不明的花紋如同詛咒。
地板上一攤紅漆仿佛幹涸的血跡。
赤色從天花板延伸到地板,勾勒出一副極其可怖的光景,厲寧筝似乎從中看出了一股壓抑已久的憤怒和崩潰。
驀地想起昨天在裴鷹指尖上看到的暗紅,和他三番兩次阻止自己開燈的舉動。
心如擂鼓,厲寧筝背上竟冒了冷汗。
這孩子,果然是怎麽歪怎麽長的吧?
“哎姑娘,姑娘讓讓——”
有兩人擡着沙發往外走,喚回了她的神思。
“姑娘,是不是你電話響了?”
厲寧筝從包裏拿出手機,看着一串毫無印象的數字,皺了皺眉,接聽。
“喂,請問是厲女士嗎?裴鷹的臨時監護人?”
“對,我姓厲。”
我是厲女士,臨時監護人就算了吧。
“有什麽事嗎?”她問。
“是這樣的,我是裴鷹的班主任。裴鷹和他的同學打架,現在正在……”
“什麽?打架?”厲寧筝聲音拔高了幾分,離開裴家的大門,踩着小皮鞋噠噠往車上走,“打到臉了嗎?”
蒼天啊,誰打他?誰敢打她的人!
那張臉毀了怎麽辦!
那可是她的靈感之源!
作者有話要說: 筝:你還差一個月成年,不用我管你了吧?
老師:裴鷹打架。
筝:打臉了嗎?(撸袖子)這我可得管管了。
老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