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雲叢這兩天總覺得鼻子特別癢。
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不會是誰在念叨我吧?師尊想我了?”
夏菁從盤子裏挑了一個梅子:“也說不定啊,自從雲叢到了咱們拂雪門,門主就把他當做眼珠子一樣捧着。”
“倒也不能這麽說,應該是在雲叢十二歲築基之後,門主就特別重視他,在雲叢十二歲以前,雖然門主也對他挺好,但似乎就是逗着他玩一樣,現在是想要将雲叢當繼承人一樣培養了,連符箓陣法都是手把手教的。”蘇将于也說道,“雲叢自從到了拂雪門,頂多也就是在拂雪城蕩悠,好像還真的就沒有出來過,這會兒可以趁此機會好好看看,這外面的大千世界,屠蘭城風家的事情不用管,按照師尊傳過來的消息,風家人如今自身難保,不僅僅是風家,就連他們上頭那個,佟家也自顧不暇了。”
提起佟家,夏菁也有了些興趣:“佟家怎麽了,他們不是已經仗着自個兒出了個刀靈,在屠蘭城到了十好幾年的土霸王了嗎?”
“問題就在于,佟陵不是刀靈這個事情,被天機閣閣主爆出來了。”蘇将于笑着回道,“別說,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還真的就想回去看看,佟家人以及屠蘭刀宗宗主的臉色,肯定相當好看。”
雲叢跟蘇将于他們已經相當熟悉了,拂雪門之中親傳弟子總共也就這麽幾個,就算有些長老特別喜歡收徒,也不可能一口氣收他幾十個,能同時教五六個弟子已經力不從心了,拂雪門長老們門下大約每個人能有五個親傳弟子,整個拂雪門算起來,親傳弟子總共也沒有五十個。
更多的,就像是門主那樣,只養了一個弟子。
因為門下弟子數量不多,在面對好苗子的時候,也就更加有了跟其他長老争的理由。
他閑啊,門下沒那麽多弟子,就是比弟子一個接一個接進來的人閑啊,就是能把新來的親傳弟子養地更好。
雖然現在還不能下定論,但是雲叢就有一種很強的預感,風忱就是另一個五相靈根,是能夠讓門裏長老們争起來的對象。
他見着風忱似乎是剛進入拂雪門的蘭舟,雖然已經在船上待了一陣子,但似乎還有些拘謹,不管是外面的築基期弟子們,還是現在小房間裏金丹期的弟子,他似乎都融不太進去。
好歹是自己撿回來的小孩兒,雲叢便想着扯一個話題遞給風忱:“那,風忱以後想要學什麽?我看你已經引氣入體了。”
蘇将于磕多了瓜子,便覺得嘴唇有些幹燥,給自己倒了杯靈茶:“那風忱比雲叢要厲害些,雲叢引氣入體可是有門主手把手引着的,還耗費了大半天才引氣入體成功了。”
善于隐匿之術的舒隐忽然出現在蘇将于身邊,搶走了他的茶壺:“那不能這麽算,雲叢引起入體的時候才四歲,在風忱這個年紀的時候,雲叢都已經築基了。”
夏菁托着腮看了風忱一會兒:“那這麽說來,風忱到時候築基的時候是不是也會有雷劫啊?我聽說雲叢築基的時候引來雷劫,那時候門主第一反應是‘難不成天要亡我阿叢’。”
雲叢微微笑着,給他遞了一塊甜瓜。
風忱從雲叢手裏接過甜瓜,啃了一口。
“我想,練刀。”他說。
這是他的老本行,比起其他,練刀更加讓他得心應手一些。
只是,如今的雲叢,好像有些遠。
風忱跟雲叢,出生自同一大界,自從化靈之後就一直在一塊兒,甚至雲叢還是風忱眼睜睜地看着他從一把刀裏生出靈識,他們一直都在一塊兒,長達數千年。
直到,風忱歷劫。
器靈化神的傳說其實一直都有,但是誰也沒有真實見過,至少已經很久沒有器靈歷劫的事情發生了。
風忱一直都是極為厲害的一把刀,在他們那個大界的器靈之中也是絕對頂尖的存在,在他們那個大界,很多器靈都是将他奉為上尊,認為若是有靈能脫穎而出,化靈成神的話,那必然是風忱莫屬。
而事實上也确實如他們所想,風忱最後迎來了化神的契機。
在風忱之前,器靈化神不過是一個傳說,作為器靈,他們本身便已經在一堆冷兵器之中脫穎而出了,想要更進一步,便需要付出更多的心血。
風忱在讓自己變強的道路之上着實付出了不少,然而作為常伴風忱左右的雲叢,卻對這些不太上心。
他好似對成神,或者說對讓自己變得更強這件事情,一點興趣都沒有,甚至對人類修士的其他古古怪怪的手段更感興趣。
風忱曾經與他說過不少次,作為刀靈,還是專注自身更重要一些,但是雲叢好像并沒有認真聽進去,雖然在當時很爽快地應下了,但是很顯然,不過是敷衍罷了。
等到下一次,雲叢還是會去琢磨那些對風忱來說,屬于沒什麽用的東西。
風忱跟雲叢,在其他地方都很合拍,哪怕是修煉,風忱也能明顯感覺到,有雲叢在身邊跟沒有他,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感覺,沒有雲叢在他身邊,風忱甚至覺得自己身上的靈氣都桎梏住了,運行起來都不順暢。
唯獨在對于力量的追求這一方面,兩人的态度幾乎是兩個極端。
在歷劫之前,風忱跟雲叢談了最後一遍,依舊無疾而終。
那段時間風忱着實很氣。
器靈化神的契機實在難尋,他在做好準備之後,還等了這麽多年才等來了這個契機,然而雲叢卻全然不當一回事。
甚至,雲叢還笑盈盈地對他說道:“你盡管歷劫去好了,不用擔心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盡管,去走你的康莊大道吧!”
好像是在祝他前程似錦,但是在風忱耳中,聽起來卻很不是滋味。
風忱在歷劫的那好幾十次輪回之中,都時常要把雲叢從心底裏拉出來鞭撻幾遍。
直到,他在歷經了數十次輪回,終于成功渡過了化神劫鑄成了神身,有了神位,在上界也有了幾個熟知的道友,偶然之間談及在下界的往事時,才驚覺這事情可能跟他所以為的不太一樣。
不太一樣的地方就在于,在雲叢眼裏,他們倆究竟是什麽樣的關系。
那個時常到他那裏混酒喝的酒友,就曾經晃蕩着酒盅說起過:“也不說那個誰了,在你心裏,你跟他是什麽關系,你想過沒有?是親人,朋友,還是其他什麽關系?”
風忱想了半天,最後答道:“應該,可以說是密友。”
“……密友,你知道密友是什麽關系嗎?你看看別人家的密友,那倆就天天躺一個被窩裏。”
風忱撓了撓下巴,想了想雲叢窩在他懷裏跟他躺一個被窩的場面,臉上莫名發燒:“也、也不是不可以。”
“……那他呢,你那個誰是不是樂意跟你躺一個被窩呢?如果在他眼裏,你跟他只是關系更親密一些的摯友,那他的态度其實并沒有什麽不對,可能只不過是因為你想要跟他更進一步,才會覺得他對你冷淡,還有就是,說不定他就是因為看得通透,才會這麽對你。”
風忱聽到這裏,心裏忽然“咯噔”了一下,他親自給酒友倒上了酒:“怎麽說?”
“你看啊,在下界的時候,你是不是就是專注于修煉的那類靈?那聽你話裏的意思,你家那位似乎并不是很熱衷于修煉,在這方面就是兩個很大的極端,那在你意識到這個的時候,你的反應是敦促他跟你一起修煉,但是在他意識到這個的時候,說不定他就準備好了有朝一日會跟你分道揚镳……”
“不可能,雲叢不會想要跟我分開的!”聽到這裏,風忱沒忍住反駁了一聲。
“但是呢,其實這個是事實,當修真者,就算我們已經成神了,當你們兩個在修煉方面出現極端的時候,往往是不可調和的,最後很有可能會導致分開,這就跟性.生活不合拍一個樣的。”酒友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事實證明,他的想法是對的,你看,你成神了,但是你家那個,還在下界呢,你們最終還是分開了,他可能就是預料到了會有這麽一天吧!”
“那……雲叢也可以想辦法成神的,契機難等,但是……”
也不是等不到。
酒友晃着酒瓶子,換了個姿勢:“嘛,人家志不在此吧!”
也可能,是志不在我。
風忱想到。
而如今的重逢,就像是在印證了當時,風忱的想法。
數千年過去了,雲叢依舊是那個雲叢,就算他的身邊沒有了風忱,依舊過得挺自在的。
甚至更自在了。
而雲叢本人,再一次面對風忱的時候,一點反應都沒有,就像是已經忘掉了自己身邊曾經有過這個人一樣。
看着雲叢如今好似沒事人一樣的面容,風忱不由得生出一絲憤懑。
遲早有一天,他要讓雲叢哭着喊他的名字!
風忱惡狠狠地咬了一口甜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