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南月樓3
第三章南月樓3(改名字)
百裏瑾将他抱回了淩華閣之後,才發現他十分瘦弱,身體上有多處被毒打的痕跡。許多處傷口因為沒有及時處理,已經開始發出惡臭的膿水。
春深媽媽走了進來:“瑾公子今日可覺得開心?”
她花了幾兩銀子,買下這個孩子,不管死活,也都是雲瑾的一片善心。
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讨雲瑾歡心。
百裏瑾垂下眸子,只道世事炎涼,他對春深說:“媽媽,能不能請個大夫……給他瞧瞧?”
春深望着昏暗的房間,眼眸之中閃過幾絲複雜。憑這孩子的容貌,在南月樓也是被欺淩的份兒:“救活又能如何?他的賣身契已經在南月樓了,雲瑾是想他也留在南月樓當小倌……不,暗娼嗎?”
春深說完這番話,才發覺自己有些出格了,她跟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較什麽勁?雲瑾只要能給她賺錢就行了!
百裏瑾心頭薄涼,臉色也有些泛白。
而春深看着他,忽然摸上了那張臉:“雲瑾,昨日我教你的那些,可曾記得?若你練得熟練,我便救他如何?”
她的手指被保養得極好,瑩白如玉。可百裏瑾卻覺得臉色撫摸着他的手十分冰冷。
百裏瑾的目光閃了閃,對春深緩緩露出一個微笑。
這個笑容,正是昨日春深教給他的一部分。他這樣笑的時候,配上那張美麗的面容,就甜得仿佛蜜糖一樣,卻是帶着毒的。當他真的笑得這麽勾人的時候,春深也忍不住呆愣了許久。
——這種美麗,大概會變成利器吧。
春深笑道:“瑾公子果然天生聰穎,我這就幫他請大夫。”
她笑着走出了淩華閣,而一個小童在此時慢慢走了進來。他提着一個小桶,桶裏都是熱水,這是他吩咐的,想給那個孩子擦洗一下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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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童說:“剛剛看到春深媽媽十分開心的模樣,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百裏瑾不答,可那小童卻嘟囔上了:“之前聽教習先生說春深媽媽也是個可憐人,可春深媽媽如今管着北城最大的南月樓,可算是日進鬥金,她有什麽可憐的?”
百裏瑾看了他一眼:“把水給我吧。”
小童才連忙放下小桶。
雲瑾公子可算越長越好了,南月樓裏的人都說,春深媽媽心狠,可待雲瑾公子卻是不一樣的。畢竟雲瑾公子五歲便到南月樓來了,春深媽媽無法生育,幾乎是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孩子在養吧。
有時候,她疼他疼成那樣,還真是會讓人有幾分嫉妒。
百裏瑾擰開了帕子,在那個小孩的臉上小心的擦着。他的臉上糊了一層泥巴,髒得把小桶裏的水都染污了一層。等擦完之後,他的長相才慢慢出現在兩人眼前。
小童驚呼:“他長得真好看。”
雖然十分消瘦,臉頰上也沒有肉,臉色蠟黃,但這統統都不能掩蓋他的光華。那一身冰冷孤高的氣質,在南月樓裏也算少見。他蹙着眉,靜靜躺在床上,百裏瑾卻透過他的長相,想到了一個人——雲祈。
很快,大夫就來了。
把了脈,又瞧了瞧他身上的傷口,大夫才說:“大多是外傷,但他在發燒,我只能盡力一試。”
大夫留下了外傷藥,又開了些退燒的方子,方子是需要去百草堂去抓藥的。百裏瑾自己是無法出南月樓的,他只能吩咐小童去。
但無論怎樣,在這個南月樓裏,大夫能來,已經算是幸運:“我送送您吧。”
大夫點了點頭,百裏瑾站起身,正要和小童一起把他送出去,卻在外面聽到了一陣騷亂聲。
樓下被圍得死死的,一個長相魁梧的客人從裏面走了出來:“哼,玩兩下就不行了,真是掃興。”
百裏瑾皺眉:“發生了什麽事?”
小童平日的消息很靈通,但事出突然,他也不太明白,于是對百裏瑾說:“公子稍等,我去問問。”
“好。”
等了約莫片刻,小童便回來了。
他的眉頭皺得很緊,不知從何說起,只得解釋:“是容回公子出事了。”
百裏瑾對這個人沒什麽印象:“容回?”
“公子可能不知道,容回公子……是咱們樓的暗娼。”小童的臉色有些義憤填膺,“那個客人竟然有怪癖,容回公子看樣子是承不住了。”
“媽媽呢?”
小童搖了搖頭:“瑾公子,沒用的。容回公子和您不同,容貌在南月樓裏只能算是一般,又是……又是天閹,被賣到南月樓的時候,媽媽本來就是看中了他這點,才……”
一些有怪癖的客人,可以随便虐待他,這就是南月樓。
老大夫在一旁只是嘆息。
百裏瑾的臉色變得難看,問:“陳大夫,您既然來了,能不能幫我救救容回?”
老大夫的臉色瞬間變了:“胡鬧,我來南月樓已經是給春深面子,竟然讓我救治暗娼?!”
要是被人發現他醫治暗娼,百草堂便會淪為茶餘飯後被人取笑的對象。
百裏瑾說不出此時自己的心情是什麽樣的,他冷着臉,撥開圍觀的人群。而那些人看到他,卻都是一副看熱鬧的嘴臉。那個客人看到百裏瑾先是一愣,然後笑眯眯的伸出手去,卻被及時趕到的春深笑着拉住了手,而他也接着這片刻的時間,進了暗房。
春深意味深長的說:“瑾公子可是我們的臺柱,和裏面的容回可不一樣。”
那個客人笑了起來:“十二歲了都不挂牌接客?媽媽倒是挺疼愛他的呀。”
他就是偏愛這類幼童,還有裏面那個天閹,玩着才帶勁。
春深垂下眸子,難忍憎惡,明明已經太多次面對這種事,她還是會這樣。春深再次擡眸的時候卻挂上笑容:“十二歲還早着呢,南月樓的哪一個花魁不是十六歲才挂牌的嗎?”
這些話,百裏瑾都沒有聽到,否則以他的性格,定不會輕饒他。
百裏瑾走到裏面的暗房,卻聞到了一股鮮血的味道。
這四處都靜悄悄的,燈光也十分昏暗,整個布局可和淩華閣那種華麗的布局不同,這裏十分狹小,充滿着壓抑。容回已經奄奄一息了,發現有人進來,略帶羞恥的用床單裹住自己的身體。
他以為是那個客人又回來了,他玩弄得太過,身上到處都是傷口,容回忍不住瑟瑟發抖。
“容回?”
那聲音清冷,不像是客人的,容回的身體還是發着抖,問:“誰?”
等到百裏瑾走進,他才借助昏暗的燈光‘隐約的’看到他的臉:“雲瑾公子……”
他也曾羨慕過雲瑾,在南月樓裏,他算活得肆意的了。因為春深媽媽寵着,景王寵着,才有了他現在的性子。但他和他,終究是不一樣的。
他爹娘把他賣入南月樓的時候,是因為家裏的弟弟快死了,而他也因為沒飯吃,瘦弱得很。
容回之前并不叫這個名字,村裏的孩子都是取賤名養着。這個‘回’字,是來這裏之前,爹娘給的。
“阿回,阿回,別怪爹娘,這世道……爹娘沒法養活你。”
他們雖然叫着阿回,但容回知道,自己一輩子都無法回去那個地方。
容回有些看不清百裏瑾,可百裏瑾卻看清了他。
容回的長相有幾分寡淡,但那雙眸子卻為他增色不少,那雙眸子眼角上揚,黑色的眼瞳十分清澈,所以看着別人的時候,不笑也帶着三分笑意。
容回也有些發燒了,他咳嗽了兩聲。
而百裏瑾卻說:“大夫在外面,我會救你的。”
他的話,卻讓容回莫名有些心安了,他終于昏睡了過去。
當百裏瑾再次出來的時候,外面的人已經散去大半,只剩下春深媽媽和那位客人還在周旋。那位客人看到了百裏瑾之後,眼神一亮:“春深媽媽,多少錢都行,你确定瑾公子真的不挂牌?”
春深說:“李大人,不是春深不懂事。您知道……雲瑾公子姓雲吧?”
雲?
那位李大人聽到這個姓之後,眼神忽然一縮。
随後,他才抱拳:“原來是這樣,是我失禮了。”
……這蒼雪國最大、最鼎盛的家族,在七年前,被滿門抄斬。因為是幾百年的大家族,分支極多。那個時候雲家的血……染紅了街道,斬首的人,手都軟了,卻還是殺不完。
雲家……沒想到竟然還有人活着。
李大人忽然想起了有傳言說,景王一直包養着雲瑾公子。他恍惚間才想起,當年那個驚才絕豔的雲家嫡子雲修知,傳言是景王當年的伴讀。
等他慢慢離開南月樓,春深才轉過身問百裏瑾,口氣略有幾分不滿:“瑾公子最近很喜歡救人嗎?”
這句話問得極不客氣,百裏瑾沒有回答。
春深頓了頓,又眼神複雜的說:“我以為在樓裏這麽多年,我已經教會你什麽是鐵石心腸,原是我教得不好。”
百裏瑾說:“媽媽自己都不能做到對我鐵石心腸。”
春深嘆息道:“是,是,的确是我的不對。”
她雖然這麽說,但百裏瑾卻不能不感激她,他對她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正要說話,卻被春深拉住:“雲瑾公子的每一個笑容,都不要白費。”
百裏瑾的目光有些閃爍。
春深望着這個偌大的南月樓,忽然才對百裏瑾說:“雲瑾公子這次救下容回,到不知對他是福是禍。”
她總是在這麽說,剛剛的雲祈,和現在的容回,春深這樣的話,已經說了第二次。
……死了,才能得到解脫嗎?
百裏瑾卻淡淡的勾起一個微弱的弧度:“能有執念,才是為人。”
春深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又轉而笑道:“瑾公子仿佛一夜之間長大了似的,但明日的課還是得去。”
她口中的那些課,是一些樓裏他這個年紀的孩子都要去學的。
無非是一些取悅客人的手段,和琴棋書畫之類的東西。
“好。”
春深又說:“容回那孩子的确夠可憐了,這段時間就暫住淩華閣吧。”
她終究還是心軟了,百裏瑾心頭一暖,但他忽然想起大夫都不願意救治暗娼,心中又是十分糾結。
這段時間裏,小童已經随大夫去了百草堂,将藥已經抓好了。
百裏瑾去吩咐他:“再多煎一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