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54
邱鶴鳴跟在崔凡茜身後走出會議室,崔凡茜怒氣沖沖地轉過頭,看着邱鶴鳴,“項尹秋現在越來越不像話了,以前,無論怎麽胡鬧,他都不會把自己的髒事弄到公司來,現在可倒好……”
邱鶴鳴臉色突然變得難看起來,崔凡茜的态度讓他很不痛快,如果韓笑和項尹秋的事算髒事,那自己和崔凡茜的關系又算什麽?看到邱鶴鳴那一臉的不愉快,崔凡茜猛地想到了自己和邱鶴鳴的關系,她勉強笑了笑,斂了斂自己的氣焰,岔開了話題,“聽說,那個新來的什麽韓助理,是項尹秋包養的情人,現在就住在他在朝陽門買的公寓裏!”
邱鶴鳴的臉上露出了爽朗的笑容,“我覺得不錯,郎才女貌,如果能成,倒也是一段佳話!”
從崔凡茜的鼻子裏擠出了一聲冷哼,她轉過頭,向自己的辦公室走去。崔凡茜走遠了,邱鶴鳴臉上那爽朗的笑意突然就散光了,一下子杳無蹤跡,就像從沒存在過一樣,他轉過身,看到韓笑剛剛從拐角轉了過來,他走了過去,拉住韓笑的胳膊,“我有話跟你說!”說完,拉着韓笑走進樓梯間。
“你不是跟李博晟在一起嗎?怎麽突然又跟項尹秋在一起了?”關上樓梯間門,邱鶴鳴問。
“這跟你有關系嗎?”韓笑一臉譏笑。
邱鶴鳴愣在那裏,确實,韓笑跟誰在一起,與自己無關,所以,此時,他突然覺得自己就像是空有滿腔的怒火要發洩時卻找不到出口,渾身一下子就沒了力氣。不過,想讓他死心,可沒那麽容易,“你知道項尹秋是個什麽人嗎?”
“他是什麽人,這也跟你沒有關系!”韓笑轉過頭,看着樓門,“沒事的話,我要回去工作了!”
邱鶴鳴拉住韓笑的胳膊,韓笑看了看邱鶴鳴那只拉住自己的手,“劉謙曾經想攔住我,他的下場是什麽,你應該還記得!”
邱鶴鳴乖乖地縮回手,“我只想告訴你一件事,這是崔凡茜親口告訴我的,項尹秋在朝陽門的那套房子,就是你現在住的那套房子,至少有十多個他包養過的情人曾經住過那裏!”
“哦,知道了!”韓笑沒滋沒味地說,“不過,我對自己上司的私生活沒興趣!”韓笑閉上眼睛,心情沒由來地煩躁起來,然後,她的眼前,突然又出現了項尹秋的臉,帶着濃得化不開的沉郁憂傷,絕望地看着自己。她猛地睜開眼睛,看到的是面前俊朗的邱鶴鳴。這時,她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在幻覺中看到項尹秋如此絕望的表情,是在方亦淳自殺的現場。
“你是因為缺錢,才跟項尹秋在一起的嗎?”邱鶴鳴問,“如果是這樣,告訴你,再忍耐幾個月,我很快就會變成有錢人……”
“你變成什麽,都跟我沒有關系!”韓笑笑着說,“邱鶴鳴,我鄭重地告訴你,我們之間的關系,在我看到那個老妖婆像愛撫寵物一樣摸你的頭時,就已經結束了。今後,無論我跟誰在一起,無論你多富貴而我多貧窮,我們之間,連一毛錢的關系都沒有!”
此時的邱鶴鳴,覺得好像有一桶冰水從頭上澆了下來,他面色蒼白,吃力地笑着說,“我只想提醒你,雖然李博晟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但他至少不像項尹秋那麽濫情,他可以一心一意地對你……而項尹秋,他只不過把你當成了他包養的十多個情人中的一個!”
“項尹秋包養了十多個,而崔凡茜只包養了你一個,于是,就因為如此,你就覺得自己要比那十個高貴很多,是嗎?”韓笑笑着搖搖頭,“既然是你選擇離開的,轉身時,就不要怪我背對着你!”
樓梯門打開了,項尹秋探出頭來,帶着那性感的笑容,“韓笑,我們去高美百貨做現場調研!”
Advertisement
深秋的北京已經非常冷了,兩個人在高美百貨附近的露天停車場下了車,當項尹秋伸手去關車門時,來自門把手那冰冷的觸感像針一般紮進了他的心髒,他最讨厭的冬天即将到來。
“你怎麽了?”注意到項尹秋的臉色不太好,韓笑問。
“沒什麽,我的神經末端循環不太好,一到冬天就渾身冰冷!”項尹秋說。韓笑抓起項尹秋的手,果然,項尹秋的手指冷冰冰的,那種感覺,就像摸一條正在冬眠的蛇。
“你的手真暖和,像個小火爐!”項尹秋笑了。兩個人走進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向高美百貨。進了大門,暖洋洋的溫度讓項尹秋從徹骨的寒冷中回過神來,當他看到高美百貨一樓絡繹不絕的人潮時,不禁感嘆起宣傳的力量有多可怕。消費者永遠都是這樣,他們總是那麽健忘,總是那麽容易被最大的吆喝聲所吸引,當你有一段時間淡出消費者的視線,消費者就會用徹底遺忘你來回報你。看着購銷兩旺的消費現場,項尹秋的嘴角溢起一絲苦笑,只不過是最近兩周,由于DSBG加大了廣告投放力度,采取了封鎖式密集投放的策略,使得金莎的貼身廣告策略無法實施,所以,高美百貨的客流量迅速增大。這就是財大氣粗的好處,資本金定律是:本金越大,利潤率就會越高。看着熙熙攘攘的購物人潮,項尹秋笑着對韓笑說,“我真想在高美百貨門口弄一輛直通金莎的豪華大巴,把所有來高美購物的消費者全部打暈塞進開往金莎的豪華大巴裏。”
韓笑笑了,她突然想起了什麽,“對了,剛才在進來之前,不知道你注意沒有,高美百貨附近路上的燈箱廣告和路牌廣告全空着呢!”
“對哦,”經過韓笑提醒,項尹秋也記起來了,“怎麽會空着呢?”說着,他摸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老王,幫我查下,高美百貨門口的那些燈箱廣告和路牌廣告屬于哪家廣告公司。”過了一會兒,項尹秋的手機響了起來,對方告訴他,那些燈箱廣告和路牌廣告屬于北京金典廣告公司,往年,這些廣告牌全部是高美百貨包下的。不過,由于去年的金融風暴,今年的廣告收益一路下滑,所以,高美百貨想壓壓價格,而金典廣告公司一直不同意,雙方因為廣告價位的問題,一直在拉鋸。
放下電話,項尹秋笑了,“我想到一個可以把來高美百貨消費的消費者全部打暈,扔進去開往金莎百貨的豪華大巴的辦法了!”
“啊?什麽?”韓笑愣了愣,她發現,雖然項尹秋這個家夥平時一副浪蕩公子哥的樣子,不過,當他認真工作起來的樣子,還是挺迷人的。
兩個人走出高美百貨,項尹秋在認真數着高美百貨門口空着的燈箱廣告和路牌廣告的數量,數完了,在寒風凜冽的街頭,他露出了一個迷人的笑臉,“我要把這些燈箱廣告和路牌廣告全部包下來,上面只寫一句廣告語:金莎承諾,同類商品金莎的價格最低,如果消費者發現有高于其他百貨公司的産品,金莎将雙倍返還差價。”
之後發生的事情很簡單,項尹秋找到了北京金典廣告公司,要求買斷金典廣告公司位于高美百貨附近的全部燈箱廣告和路牌廣告。對于金典廣告開出的價格,項尹秋一口應承下來,金典廣告的業務經理在歡天喜地的同時,知恩圖報,臨時在高美百貨所處路段增加了一百個燈杆旗廣告,免費贈送給金莎。
三天之後,當高美百貨的門口突然出現了鋪天蓋地的金莎廣告之時,當去高美百貨消費的消費者看到高美百貨門口全是金莎的廣告,看到金莎百貨承諾同類商品金莎價格最低時,你們知道高美百貨的負責人心情是什麽樣的嗎?那感覺就像一個足球前鋒帶着球越過全部後衛,也晃過了守門員,大門近在咫尺之時,擡腳卻把球射飛了;又像是一個男人,談完了戀愛,買完了新房,辦完了酒席,當新郎官歡天喜地地要跟新娘子入洞房時,他卻被別的新郎官替換掉了。當金莎的地面宣傳廣告包圍了高美百貨之時,高美百貨就成了那樣一個悲劇宿命的足球前鋒,就成了那個被換掉的倒黴新郎!
一周之後,惱羞成怒的高美百貨提起上訴,以不正當競争罪正式起訴金莎百貨。
做戲要做全套,作為一個敬業的演員,在戲沒落幕之前,你必須時時刻刻沉浸在自己所飾演的角色裏。項尹秋常常這麽說,也身體力行地這麽做,每天下班時,他總是準時地來到企劃部等韓笑下班,然後,在衆目睽睽之下帶着韓笑離開,開車把韓笑送到公寓樓下,再離開。他這麽做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在帶着韓笑離開時,看一看邱鶴鳴那張蒼白的臉,從那張臉上隐藏的五味雜陳的表情之中,他可以得到莫大的快感。今天,在他的車駛離金莎地下停車場時,出現了一點小小的意外,一個風姿綽約的女人站在地下車道的出口,攔住了項尹秋的車。看到袁墨瞳那略帶哀怨的眼神,項尹秋愣了愣,然後,他把車停了下來,“你怎麽來了,怎麽不事先給我打個電話?”項尹秋從車窗中探出頭去問。
“每次打電話,你都說沒時間!”袁墨瞳的聲音帶着些許不滿,她看到了坐在後座的韓笑,然後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開始抱怨,“好冷呀,怕老公知道我來你這裏,連車都沒開!”
項尹秋看了看臉蛋凍得通紅的袁墨瞳,搖搖頭,“我先送同事回家,然後我們找地方!”
袁墨瞳笑了,她伸出那凍得紅彤彤的手指,順着項尹秋的脖領就插了進去,那冷冰冰的感覺激得項尹秋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別鬧,我開車呢!”
袁黑瞳縮回手,“知道你怕冷,這是懲罰!”那嬌滴滴的聲音鑽進了韓笑的耳朵,從項尹秋說出“同事”那個詞開始,她的心情沒由來地就煩悶起來,看着初冬的北京夜色早早降落,看着路邊開始閃爍的霓虹,一個念頭突然湧了上來,“停車!”
“什麽?”項尹秋愣了。
“停車!”韓笑看着車窗外,“我約了人,要在這裏下車!”
項尹秋把車停在路邊,“這裏?”他問。
韓笑沒有說話,她拉開了車門下了車,一個人向前走去。在向前走的時候,她或許還在期待着什麽,在期待什麽,她也不知道。然後,她聽到了汽車啓動的聲音,看到項尹秋的車從自己身邊開了過去,她停下腳步,眼睜睜地看着那輛車絕塵而去,看着車裏那兩個人的背影,這時,她突然感到,今年冬天,這個初冬,真的很冷。
“大雄,你不要這樣!”
耳邊突然傳來機器貓的聲音,韓笑轉過頭,看到路邊櫥窗裏擺放的壁挂電視上,正在播放《哆啦A夢》,她向櫥窗走了幾步,穿過人聲雜沓的下班人潮,站到櫥窗前。當看到大雄掉進水溝時,她忍不住笑出聲來,笑得前仰後合,韓笑第一次發現,原來,掉進水溝也是這麽可笑的一件事,她就這樣笑着笑着,在過路人異樣的目光中,笑出了眼淚。
“知道嗎?韓笑,在《哆啦A夢》裏,大雄一共被胖虎揍了173次,被老師罵了60次,被媽媽罵了327次,被狗咬了23次,掉進水溝14次!”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韓笑轉過頭,看到李博晟,“大雄,這麽慘嗎?”她問。
李博晟點點頭,“可是,你看,我們的大雄還是這麽樂觀地活着,所以,你面前的困難算什麽?你一定會堅持下去……”
“這些話聽着有些耳熟!”韓笑抹抹眼角的淚水。
李博晟走到韓笑的身後,扶着她的肩膀,“在你沒失憶之前,每次當你自殺未遂,每次當你拉着我的手對我說,‘李博晟,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我都會這麽對你說,鼓勵你鼓足勇氣繼續活下去!”
“我為什麽要自殺?”韓笑看着電視上那個樂觀的大雄,輕聲問。
“既然是能折磨到讓你無法忍受,只能用自殺來解脫的事,現在不記得了,不是更好嗎?”李博晟從後面抱住了韓笑,“要知道,記憶只是幕粉飾過度的戲劇,在粗粝的生活反複沖刷下,纖柔的過去總是在記憶中肆無忌憚地改變自己。這些根本無法确定的記憶,也是折磨你讓你無法安心地生活下去的悲慘往事,忘記了,不是更好嗎?聽話,回到我身邊,好不好?要知道,最愛你的人,是不會把哭泣的你一個人扔在冷冰冰的街上的!”
“你跟蹤了我這麽多天,就是為了等這個機會吧?”韓笑轉過身,看着李博晟。
“有人想要你的命,韓笑!”李博晟輕聲說,“除了我,沒人能保護你。那個只會傷你心的花花公子,根本保護不了你!回到我身邊,好不好?”
韓笑沉默了。看着韓笑那一臉的淚痕,李博晟輕聲說,“聽我說,韓笑,現在的你,忘記了一切讓你靈魂不得安寧的過去,失憶的你,是最幸福的,不要再尋找過去了,好嗎?我們重新開始,不要過去,只看明天,不要再為不能去愛的男人傷心了,好不好?”
“我也想!”韓笑輕聲說,“可是,明明知道他是個爛人,明明知道他就是在利用我,明明知道他是個花花公子,明明知道他跟不同的女人上床就像吃飯一樣簡單,我還是沒辦法把眼睛從他身上移開,就像上輩子欠他的一樣。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麽!失憶之後,第一次見到他時,在根本就不了解他時,都會覺得他是那麽親切,那麽熟悉,就像認識了很久很久一樣……”
聽到韓笑的話,李博晟愣在了那裏,他再一次感受到命運的無常,縱然他竭盡全力,依然只是螳臂擋車。不過,李博晟從來就不是一個輕易向命運低頭的人,他還要為了自己和韓笑努力,“你很孤獨!是不是?孤獨的你覺得自己愛上了一個人,卻連一個可以訴說的朋友都沒有。可是,韓笑,不只失憶的你孤獨,沒有失憶的我們,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都很孤獨。我們都是孤獨的青蛙,在鋼筋水泥的城市中,垂死掙紮。我們以為自己是愛上了一個人,其實,這不是愛,我們只是害怕孤單,因而尋求慰藉,我們只是在這個冰冷的冬天,尋找哪怕一丁點兒的溫暖!”
“就算不是愛吧!”韓笑一字一頓地說,“可是,我還是想跟他在一起,看到別的女人碰他,我就嫉妒得發狂,不論這種感情是什麽,今天,我也要告訴他,我不要他跟那個女人在一起,因為,我心裏很不舒服很不舒服!”說完,韓笑拿出電話,撥通了項尹秋的手機,“聽着,項尹秋,我不要你跟那個爛女人上床,今天,如果你碰了她,我這輩子都不要見到你!”
“在原地等我!”項尹秋沉默了一會兒,說。
十分鐘之後,項尹秋的車停到了韓笑身邊,袁墨瞳已經不知去向,“你剛才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下了車,項尹秋問。
“就是我說的那個意思!”韓笑看着項尹秋。
“上車!”項尹秋命令道。
韓笑盯着項尹秋,“什麽意思?”
“我今天本打算跟袁墨瞳春風一度,是你讓我把她送走了。現在,你要補償我!”項尹秋答。
韓笑盯着項尹秋,看着在他那似笑非笑充滿雕刻感的臉上隐藏的深深的焦慮,她笑了,像是對項尹秋和李博晟說,又像是在鼓勵自己,“我是個沒有過去的人,也就是說,我什麽都沒有!所以,也不怕失去什麽!”說完,在烈烈寒風中,走向項尹秋的車。
“不要去,韓笑,那是地獄!”李博晟拉住韓笑的胳膊。
韓笑甩開李博晟的胳膊,“是地獄又怎樣?我們不是一直都活在充滿謊言和欲望的地獄裏嗎?”
項尹秋的車載着韓笑揚長而去,李博晟伫立在寒風凜冽的北京街頭。五年前,當李博晟帶着項安憶離開時,項尹秋曾經詛咒過,詛咒李博晟和項安憶不會有好結果,詛咒李博晟會有報應,項尹秋的表情還歷歷在目,現在,就輪到自己了嗎?李博晟一臉的苦笑,韓笑,你要祈禱你這輩子不要找回記憶,如果你足夠幸運,一輩子什麽都想不起來,你還可以自欺欺人地活下去。我發誓,一旦找回記憶,你會發現,就算是地獄和地獄之間,差別一樣也很大。還有,項尹秋,你當初怎麽詛咒我的,我現在同樣還給你,我詛咒你和韓笑不會有好結果,永遠都不會有好結果。
《哆啦A夢》已經演完了,身邊櫥窗裏的電視正在播報:“氣象部門公布,今年冬天将是北京經歷過15個暖冬之後,第一個寒冬!”聽到天氣預報,李博晟突然發現,這個冬天真是冷極了,真的冷極了!
一個上班族打扮的青年人走到李博晟身邊,“隊長,自從你出現在韓笑身邊之後,劉謙就走掉了,我們的人正在跟蹤他!”
“不要打草驚蛇!”李博晟說。
“韓小姐那邊,還要繼續跟嗎?”屬下問。
“跟什麽?監視好劉謙,他一定會把我們帶到陳少非那裏!”李博晟搖搖頭,不用跟蹤,他也知道,下面将會發生什麽。
韓笑閉上眼睛,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即使她失憶了,即使她的過去一片空白,她也很清楚地知道。項尹秋站在那裏,從韓笑上車的地方到四海大酒店,并不算順路,他是特意來到這裏的,又定了707房。項尹秋第一次見到韓笑,就是在707房的門口,“睜開眼睛,韓笑,讓我好好看看你!”項尹秋坐到床上,坐到韓笑身邊,輕聲說。
北京的冬天,天黑得特別早,灰亮的天空,灰是污染嚴重的北京特色,而亮是由那些五光十色的燈火帶來的。客房的燈是關的,唯一的光線是從窗外透進來的夜色下北京的燈火,四海大酒店毗鄰北京的地标建築:水立方。夜幕下的水立方那透着水潤的藍色光芒穿透了幽暗暖昧的房間,那光線變得恍惚,給這幹燥寒冷的冬天帶來了一點點虛幻的水潤光澤。每一次看到韓笑,項尹秋總是忍不住想到兩個人第一次見面時,那赤條條的在走廊中奔向自己的裸體。現在,這個女人,正坐在自己面前,透過她那厚重臃腫的衣服,項尹秋已經看到了包裹在裏面那白皙姣好的身體,正嬌豔欲滴地等着自己。
房內安靜得讓人發狂,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韓笑終于睜開眼睛,她看到項尹秋正站在窗前凝視着在夜色下亮麗的北京城,燈火輝煌的水立方和不遠處奢華得讓人目眩神迷的鳥巢是前景,在它們後面,是沉默的森林公園,森林公園的沉靜,更加襯托出這前景的優雅奢華。
“你還在等什麽?”身後傳來韓笑的聲音,“你不是說,要用我來補償嗎?”
“你不介意嗎?”項尹秋依舊凝視着窗外,沒有回頭。
“當然不!”身後傳來韓笑的笑聲,“雖然我的理智告訴自己,你是個爛人,爛到不可救藥,可是,我的身體卻很需要你。這些天,我為此糾結得幾欲精神分裂。不過,就在剛才,就在那個賤女人把手伸進你脖子的一瞬間,我明白了,我在嫉妒,在吃醋,我想要你想得發狂!所以,現在,我不再掙紮,我的理智已經屈服了,你又在猶豫什麽?”
項尹秋早已不是懵懂無知的少年,他玩過多少女人,自己都數不清,無論是逢場作戲,拟或是順水推舟,或者是百般籌謀最終入手也好,在臨門一腳時,他從沒像今天這樣猶豫不定過。當韓笑發問時,他也在這樣問自己,我在猶豫什麽,難道是頭兩次碰到韓笑給自己留下的慘痛回憶,他轉過頭,突然發現,韓笑早已經脫得幹幹淨淨,項尹秋的胸口就像挨了一悶棍一樣喘不上氣來,他似乎聽到了自己的血正呼啦啦地向頭上湧的聲音,一股熱氣在身體竄來竄去地尋找發洩的通道。縱然千般不情願,他依然想起了那些塵封已久的往事,那些他拼命想要遺忘的痛徹心扉的回憶,那個名叫項安憶的女孩子,那個自己名義上的妹妹,在她17歲自己24歲時,在她生日的前一天夜裏兩個人的□□,面前的韓笑,就這樣一下子扯開了他心頭結痂已久的傷口,鮮血淋淋漓漓地流出來,滴落在心裏。
“不要這樣!安憶,你還小,不要這樣折磨我!”項尹秋踉踉跄跄地走到韓笑身邊,抓起被子,很笨拙地圍到韓笑身上,然後把韓笑抱進了懷中,“太好了,安憶,你沒有死,你還活着!這樣就好,我們重新開始。這一次,我要教會你很多東西,不再嬌縱你,不會寵壞你。這樣,等你長大了,我們可以永遠在一起,永遠!我不會再送你那塊兒要了你命的昂貴手表,你不會因為那塊兒表而死去,這一切,真是太好了,太完美了!”抱着韓笑,項尹秋泣不成聲。韓笑默默地看着面前的項尹秋哭得風度盡失,每個人都有不堪回首的過去,那些慘痛的故事,不只出現在小說裏。所以,從某個角度來看,失憶的韓笑,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她擡起頭,輕輕拭去項尹秋臉上的淚水,後來,她在項尹秋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那句話,項尹秋記了一輩子。
“別人只看到了你玩世不恭的表象,而被別人忽略掉的在自暴自棄的表面掩飾下的深深而沉郁的悲傷,只有我看得出來。”
項尹秋擡起頭,眼睛血紅地看着韓笑。韓笑點點頭,“就是這種眼神,帶着深深的哀傷,絕望地看着我,我不止一次看到過你的這種眼神,項尹秋,你的這種哀傷,只有我看得出來!”
項尹秋笑了,他松開韓笑,扒掉自己剛剛裹在韓笑身上的被子,把韓笑狠狠地推倒在床上,撲了上去,惡狠狠地說,“聽着,安憶,你不是說,在床上,李博晟要比我表現得好得多嗎?這麽多年來,我一直沒機會告訴你,每當我跟女人上床時,每一次,我都會想起你在抛棄我時毫不留情地嘲笑我的樣子,這一次,我終于有機會向你證明,我比李博晟強……”
韓笑轉過頭去,看着月色迷蒙的窗外,此時的項尹秋,到底把自己當成誰,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當項尹秋抱住自己時,自己身體突然出現的那種久曠的喜悅感,發自內心的遍體的每一個毛孔都舒張開的舒适感包圍住自己,縱然項尹秋抓住自己身體的手毫不憐香惜玉,在他的淩虐下,一股壓抑許久的暢快感自心底升騰而起,激蕩着直達腦部,她忍不住叫了出來,一種迷茫的快感讓她悵然若失。項尹秋咬住韓笑的肩膀,甕聲甕氣地命令着,“管我叫哥,快!”
“不!”韓笑半閉着眼睛,拒絕得很幹脆。0
這是項尹秋的一個習慣,這個習慣來自他的初戀,“快點對我說:哥,我愛你,直到死,都愛你!”
韓笑沉默了良久,然後開了口,“不叫!”她很堅定,“跟你有關系的每一個女人都管你叫哥,所以,我不叫!”
“求你,安憶!”項尹秋看着身下的女人,“管我叫哥!”
韓笑抿住嘴唇,把目光從窗外轉回項尹秋的臉上,“安憶是誰?”
項尹秋愣在那裏,韓笑的問題再一次擊中項尹秋的胸口,他從那些讓他痛苦得無可名狀的往事中清醒過來,他終于發現身下的女孩不是安憶。于是,他惡狠狠地說,“安憶,是一個□□!”
“這種時候,你也會念念不忘女表子的名字?”一絲譏笑爬上韓笑的嘴角,“你才是□□!”
“管我叫哥!”項尹秋再一次命令道,“叫我一聲哥,我就滿足你!”
“前提是,如果你忍得住!”韓笑輕輕地笑了出來,項尹秋粗重的呼吸重重地噴到她的脖子上,奇癢無比,她也在極力忍耐着幾欲澎湃而出的欲望。
這時,707房間的門被悄無聲息地打開了,四海大酒店,到底是準五星酒店,即使是房門大開,即使是一個高個子服務生推着布草車走進房間,他的腳踩在厚而軟的地毯上,依然悄無聲息。沉浸在□□旖旎氛圍中的兩個人,絲毫也沒有注意到有人進了房間,直到那個服務生轉過拐角,看到床上的兩個人,他愣了愣,然後,躺在那裏的韓笑也看到了他,在四目相對的同時,強烈的刺激感湧了上來,一股股熱浪滾滾而來,她忍不住大聲□□了起來,然後,她推開項尹秋,向那個服務生撲了過去。在韓笑撲向服務生的同時,那個服務生從布草車裏抽出一把口徑奇長的手槍,“老實點,韓笑!”高個子服務生一臉戾氣地笑了,臉上的表情說不出的詭異,“你還真是個女表子,離開我才多久,這麽快就又跟男人搞上了!”
韓笑盯着那把手槍,前面長得出奇的槍管很明顯地提示着她,對着自己額頭的是一把消音手槍。
“你和你的小白臉,穿上衣服,然後乖乖地跟我們走!”服務生笑着說,“不要打什麽歪主意,韓笑,我知道你有兩下子。不過,你也知道,我已經是個死人了,在臨死之前,我不介意用你和那個小白臉來陪葬!”
韓笑笑了,“陳少非,你這是幹什麽,好歹我們也算是露水夫妻,小別重逢應該更勝新婚,你就送我這個見面禮?”
項尹秋盯着面前的這個一臉戾氣的男人,毫無疑問,他長得很标致,只是,一臉的殺機扭曲了那張原本很标致的臉。這個男人曾經給項尹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今年年初時,也是在這家酒店,這間客房,這個名叫陳少非的男人從他身邊帶走了韓笑。可是,看他的樣子,顯然,他并不記得項尹秋了。
服務生愣了,“韓笑,你還記得我?你不是失憶了嗎?”
韓笑并不認識他,只是,李博晟不止一次提過,有個名叫陳少非的人想要她的命。所以,她猜對了,面前這個打扮成服務生的男人,就是那個漏網毒枭陳少非。門外傳來腳步聲,被失憶的韓笑認出來有些發愣的陳少非下意識地轉過頭,韓笑明白,這可能是自己最好的機會,也是唯一的機會。她跳了起來,毫不猶豫地飛起一腳,踢飛了陳少非手中的槍,“去撿槍!”她一邊命令項尹秋,一邊去扣陳少非的手。項尹秋看到那支槍飛了起來,他站起身,撲向槍的落點,就在他的手碰到那把槍的一瞬間,一個冷冰冰的東西抵到了他的太陽穴上,一個和那個冷冰冰的東西一樣冷冰冰的聲音響了起來,“別動!”
“韓笑,住手,要不然,我就殺了你的小白臉!”這個聲音很熟悉,韓笑回過頭,看到劉謙正用槍抵着項尹秋的頭。她笑了,聳聳肩膀,松開了陳少非的手腕。
“要甩開李博晟,還真是有難度!”陳少非撿起外套,裹到已經放棄抵抗的韓笑身上,“哥告訴過我,你就是帶刺的罂粟花,是毒得驚心動魄的那一種,真後悔當初沒聽他的話,應該把你的刺全撥了!”
“你還是甩開李博晟了,不是嗎?”韓笑笑着問。
“當然!”陳少非很得意,“所以,你不要打什麽鬼主意了,李博晟根本不知道我來找你了,所以,他不會來救你了!”說完,他惡狠狠地敲了項尹秋的後背,項尹秋無聲無息地倒了下去。
“你?”看到項尹秋暈了過去,韓笑怒視着陳少非,“你想要我的命,我跟你走就是了,他是外人,只是我工作單位的上司,我們的事與他無關,放了他!”
“你當我白癡嗎?”陳少非笑了,“你會跟毫無關系的男人上床嗎?放了他?”他拉起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項尹秋,命令道,“韓笑,扶着他,聽着,如果你不老實,我會一槍斃了他!”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