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車禍的科泰羅謎題（二）
兩個小時之後。
搜救人員陸續的回來了，一無所獲。不要說那兩個生還者，連失事客車這麽大的目标，也沒有找到。聽到彙報，王警官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他走到韓笑身邊，“韓小姐，請問，有關車禍現場，您還記得哪些細節？”
“沒找到，是嗎？”韓笑反問。
王警官沉默了一會兒，“請您再回憶一些任何可能被漏掉的細節，任何細節都可以，都可能會幫助我們找到那兩位生還者！”
“當我醒來時……”韓笑開始回憶當她在草從中醒來之後見到的一切，紫黑色的浮腫大腿，正在燃燒的長途客車，一車的死人，還有，男孩的哭聲和那孕婦猙獰的笑臉。
“請問！”王警官打斷了韓笑，“這輛客車是哪裏始發的，開往哪裏？”
韓笑愣了。
“我們可以到客運管理部門查一下這輛客車的資料！”王警官提示道。
“我……”韓笑猶豫着，“不記得了！”
“請您再好好回憶一下，”王警官在循循善誘。
“我，真的不記得了！”韓笑低下頭去。
“除了那場車禍，您還記得什麽？”王警官皺起眉頭。
韓笑擡起頭，“我可能是在車禍中撞到頭，當我醒來時，腦子裏一片空白，之前的事，什麽都不記得了！”
王警官點點頭，“您的随身攜帶物品中，能找到車票一類的東西嗎，這樣，我們也可以查到有關這輛車的線索！”
韓笑再一次低下頭去，“當我醒來時，身上只有三樣東西，身上穿的裙子，脖子上戴的項鏈，還有就是這個！”她擡起左手。
這時，王警官看到，在韓笑那纖細的手腕上，套着一個異常厚重的精致的鐵手镯，與其說是裝飾品，那個東西看起來更像一個鐐铐，牢牢的扣住了韓笑的手腕。
Advertisement
“就是說，除了這三樣，您身上，沒有任何可以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王警官盯着韓笑那漸漸變得緋紅的面頰。
韓笑似乎意識到了王警官對自己的懷疑，她又一次擡起頭，“警官，請您相信我。當時，我本想在車禍現場找一找自己的背包或是其他的什麽東西，可是，那個孕婦沒了胎動，那個男孩在車禍中受了嚴重的心理創傷，我一心只想救他們，所以，就跑出來求救了。一定是因為我又一次出了車禍，沒來得及趕回去，他們也許是被別人救走了！”
王警官有二十多年的辦案經驗，憑直覺，他認為，韓笑不會騙他。如果是，這玩笑未免開得太大了。可是，就算兩個生還者被人救走了，那輛失事客車也不會在一天之內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吧？想到這裏，他笑了笑，“韓小姐，請您放松一點，我不是在懷疑您，請您再好好想想，車禍現場，是這裏嗎？”
韓笑很堅定的點點頭，“是這裏，那座山擋住了手機信號，我記得很清楚！”
王警官摸出自己的手機看了看，果然沒信號，他點點頭，“OK。”
“可是！”韓笑猶豫起來，“我在離開時，為了方便找回來，一路都做了記號，剛剛回來時，記號到河床那裏，就消失了！”
“沒關系！”王警官安慰着韓笑，“我們再搜查一遍！”
“我幫他們兩個生了一堆火，為了防止火向四周蔓延，我清出了一小塊隔離帶，如果能找到這個隔離帶，也能證明我說的是真話！”韓笑說。
王警官拿起對講機，“各小組請注意，請重新搜查整片草海，這次的目标是，一塊清理過的隔離帶，中間有生過火的痕跡，找到的小組請馬上向我彙報！”
看着搜救人員再一次陸續沒入草海之中，邱鶴鳴走到韓笑身邊，“韓小姐，請問，你失憶了，身上又沒有任何可以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你是怎麽知道自己叫韓笑的？”這個問題，自從知道韓笑失憶之後，就一直困擾着邱鶴鳴。
韓笑轉過頭，看着邱鶴鳴，“在夢裏，有個男人，一直叫我韓笑！”
烈烈的夏風吹過曠野，也吹動了韓笑身上那白色的病號服，看着韓笑，邱鶴鳴百感交集，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也許犯了一個大錯誤。
又過了兩個小時，再一次一無所獲的隊員們陸續從草海中返回，王警官搖搖頭，盡管他不想懷疑，然而，只有一天時間，一輛失事的奔馳豪華客車，有幾噸重，竟然會消失的無影無蹤，這種事情，是有着二十多年辦案經驗的他，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的。即然那輛客車不可能憑空消失，那麽，就只有一個可能。他再一次走到韓笑身邊，“韓小姐……”
“找不到，是嗎？”韓笑真的急了，“他們會不會遇到什麽意外？我真不應該昏迷那麽久，如果我們昨天就能回來……”
王警官的對講機響了，是奉命上盤山路檢查護欄的兩個小組。聽完彙報，王警官的眉頭終于皺了起來，“你們在山上手機有信號嗎？好，馬上與密雲當地的交管部門聯系，問一下，這條盤山路是哪條長途線路，會有哪些長途客車走這條路！”
過了一會兒，王警官的對講機再度響了起來，聽完彙報，王警官盯着韓笑，看來，自己要好好問一問這個女孩子了！
“韓小姐！”王警官猶豫着，無論如何，他不認為面前這個漂亮卻又失魂落魄的女孩會撒這種彌天大謊，關鍵是她不會從這個謊言中得到任何好處，“請問，你有那兩個生還者給你的任何東西嗎？”
韓笑搖搖頭，愣在了那裏，“你們，要相信我，這場車禍是真的！”
聽到這個問題，邱鶴鳴也愣了，無疑，警察已經開始懷疑韓笑了。
“我也想相信你！”王警官無奈的搖搖頭，“可是，盤山路上的護欄，是一個月前剛剛更換過的，我們的人，沒有在上面找到任何刮蹭過的痕跡，就是說，您所說的那輛客車，不可能是從盤山路上墜毀的！”
“這是，那個孕婦親口告訴我的，只要找到他們兩個，就可以證明，我說的全是真的！”韓笑搖搖頭，“你們，一定要相信我！”
王警官重重的嘆了口氣，他真的不想懷疑韓笑，“我們的人，跟密雲當地的交管部門聯系過了，這條盤山路，是通向山上一座林場的！”
“什麽意思？”邱鶴鳴追問道。
王警官看看邱鶴鳴，“意思就是說，不會有任何一輛長途客車，會駛上這條盤山路！”
與密雲當地交管部門聯系的結果是，這條盤山路，并不是客運線路。
“會不會是韓小姐記錯了，也許事故是發生在別的盤山路上，韓小姐畢竟在一天之內出了兩次車禍，受到刺激，會記錯一些事情，也是有可能的！”邱鶴鳴在替韓笑開脫。
“我也曾經這麽想過！”王警官搖搖頭，“可是，密雲當地，只有這麽一條盤山路！”他嘆了口氣，“如果韓小姐确認車是從盤山路上墜毀的，而你妹妹邱小芸又是在密雲出的車禍，撞到韓小姐，那麽，那輛奔馳豪華客車唯一可能出現的地點，就是這裏！”
在場的所有人，全沉默了，幾十個人，寂靜無聲的站在那裏，所有人都看着韓笑。王警官拿出一個本子，“韓小姐，請您配合一下，我們要做份筆錄！”
北京初夏的陽光十分燦爛，韓笑站在日漸西斜的陽光中，拂過曠野的風吹動着她身上那身白色病號服，邱鶴鳴再一次發現站在深綠色的荒草中的韓笑，像一朵驚心動魄的罂粟花一樣散發着濃烈的死亡氣息。在看到王警官手中那個本子的時候，韓笑的臉在瞬間變得蒼白，“你們要相信我，我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邱鶴鳴站在王警官身旁，看着他在筆錄上做了如下結論：懷疑報案人韓笑是在京密快速路上發生車禍時，受到嚴重刺激，虛構了一起自以為真實的車禍……在如血的夕陽裏，站在寂寞瘋長的草原上，邱鶴鳴百感交集的看着那結案結論。昨天，讓他留下來的唯一原因，就是因為韓笑随身攜帶的東西表明她很有錢，而且，她沒受什麽大傷。可是，現在，他終于明白了，‘負責到底’這種話，不是自己能說得起的。
誠實，對于窮人來說，是種奢侈的品質。
王警官轉過頭，看着邱鶴鳴，“邱先生，那韓笑小姐就麻煩你們了，希望可以盡快查明她失憶的原因，我會随時跟你們保持聯系！”
邱鶴鳴勉強笑笑，現在，自己真的惹上了一個大麻煩，而且，再也無法從麻煩中脫身了。
在韓笑住院的最初幾天，警察來得很頻繁，之後，就變成了電話聯系，再後來，電話都變得稀少。為了支付韓笑住院的費用，邱鶴鳴廉價賣掉了那輛剛剛到手的舊面包車，這天中午，送完盒飯的邱鶴鳴，回到自己租的那個生産盒飯的半地下室。擰開水籠頭，喝了幾口水之後，他抹抹臉上的汗，看着小芸，“還剩幾盒？”
每天中午，上班族的午餐時間，邱小芸都會推着自行車，帶着盒飯，出沒于各大寫字樓之間，推銷自家做的盒飯。
“還有五盒！”小芸數了一下。
邱鶴鳴點點頭，拎起其中的三盒，“我去醫院！”
“哥，”小芸追了出來，“趙哥今天又來了，他問，上個月的帳什麽時候結！”
邱鶴鳴站在門口，嘆了口氣，賣車的錢，已經被填進了醫院那個無底洞。縱然韓笑在車禍中只是受了皮外傷，醫院依舊是個無底洞，為了查明韓笑失憶的原因，每天，醫院都要給她做各種各樣名目繁多的檢查。他搖搖頭，“下次，趙哥再來，你讓他找我吧，我來處理！”
“月底了！”小芸低聲說，“又該往家裏寄錢了……”
邱鶴鳴點點頭，“我有辦法！”然後，大步走了出去。
邱鶴鳴到了醫院時，韓笑正坐在CT室外面長凳上，排隊等着做腦CT。邱鶴鳴坐到她身邊，遞給她一盒盒飯和一雙筷子。
“什麽時候輪到你？”邱鶴鳴問。
“還有七八個人吧？”韓笑說。
邱鶴鳴點點頭，打開蓋子，噴香的味道提醒他，他餓了。他埋頭吃了起來，偶而擡起頭，看到對面坐着一對兒農村來的夫妻，一副民工打扮，女的懷裏抱着孩子，那孩子的腦袋有點畸形，孩子在母親的懷裏睡着了，夫妻倆一直盯着邱鶴鳴，看到邱鶴鳴擡起頭，夫妻倆很憨厚的沖他笑笑，那男人的一個門牙，缺了半邊。
邱鶴鳴低下頭，繼續吃盒飯，然後，他再度感到不自在起來，再一次擡起頭，看到那對兒夫妻依舊在盯着他。這一次，邱鶴鳴看清楚了，其實這對兒夫妻年紀并不大，只不過，與年紀不相稱的衰老過早的爬上了他們的面頰，一身返鄉民工的打扮。然後，邱鶴鳴發現，其實，這對兒夫妻并不是在盯着他，而是在盯着他手裏的盒飯。他看着夫妻倆的眼神，突然想起了遠在家鄉的父母，猶豫了一下，看看最後一份盒飯，他一頓要吃兩份盒飯。他站起身，把最後一盒盒飯送到夫妻倆面前，“嘗嘗，我妹妹做的，她手藝很好！”
即使這對兒夫妻都面色黝黑，然而，韓笑還是能看出來，邱鶴鳴在把盒飯遞給他們的一瞬間，兩個人的臉同時紅了，誰都沒有伸手去接那停在半空的盒飯。邱鶴鳴愣了愣，然後發現，因為自己的這個舉動，他們幾個人，成為了坐在CT室外所有人的焦點。他笑了，蹲了下來，輕聲說，“我和妹妹，是開快餐店的，我們家的盒飯很好吃！”說着，他從衣服兜裏摸出一張宣傳單，放到飯盒上，“這一盒，免費贈送，吃好了，打電話找我們預訂，一盒起送哦！”
男人紅着臉，伸手接了過去，說了聲，“謝謝！”聲音小的就像蚊子叫，然後，他把盒飯遞給妻子，“你吃！”
那女人紅着臉把盒飯推了回去，“你吃！”
“你吃飽了，喂兒子！”男人說。
于是，女人吃了起來，狼吞虎咽。這對兒夫妻，韓笑知道，前兩天剛從外地轉院過來，為了給孩子看病，連老家的房都賣了。吃了幾口，那女人蒼白的臉上漸漸開始泛起紅暈，她咽了咽口水，把剩下的飯菜遞給丈夫，“我吃飽了，你吃吧！”
“我不餓，你都吃了！”男人很固執，兩個人推來搡去的時候，邱鶴鳴看到，一滴亮晶晶的口水從男人的嘴裏滴落到褲子上。他看不下去了，站起身，大步向醫院大門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有個讀者朋友對我說，看了這本書的開頭之後，她感到很失望，她覺得我似乎是在寫一本A書……她很喜歡《晚安，小姐》那種純純的帶着一點暧昧的溫馨感覺。而在這本書裏，她沒有找到這種感覺……
在這裏，我想說：
1、對不起，讓你失望了，或者你的看法不只代表你一個，可能代表了很多老讀者的看法。如果這本書讓大家失望了，我真的很抱歉。不過，這不是一本A書，不是H文，關于這一點，我很肯定。
2、我不想沿着《晚安，小姐》的路繼續走下去，雖然事實證明這條路無論對于在網絡還是實體書，反響都還算不錯。身為一個作者，如果只寫一種風格的文，大家遲早會厭倦，所以，在《香奈兒43號》中，我做了新的嘗試，我希望能給大家帶來不同的驚喜，而不總是同一種驚喜，即使失敗了，即使這種風格讓大家讨厭了，我也不會後悔，大不了下一本書再重新來過。
3、将來，我還會寫溫馨爆笑的甜文，不過，《香奈兒43號》肯定不是。對于感到失望的朋友，我深表歉意，由于這本書已經塵埃落定，我會在下一本網游文《最後的人族》中，進行新的嘗試，謝謝提出意見的各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