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情難①
魔教內亂,鏡神教和昙華宮大打出手,加上金耀村前不久發生的血案,真真是讓南天音心驚肉跳——花重錦究竟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會莫名其妙大開殺戒?
南天音細細想來,只覺得越想越不對勁:猶記第一次到昙華宮的時候,花重錦親口說過她一向不屑于濫殺無辜;花重錦不像信口雌黃之人,為何此次行事如此極端,與她自己親口所說的大相徑庭?
本來南天音快要坐不住了,幾乎立馬要前往昙華宮一探,但一想到依花重錦那個喜怒無常的性子未必會告訴自己,甚至是徒惹不快。因此思前想後,她還是放棄了立刻動身去昙華宮的打算。
眼下雲朝去向不明,還是先找到他才是正經!既然鏡湖月就是飛天鏡,那雲朝失蹤一事很可能與他有關。加之雲朝初見鏡湖月的種種反常表現,南天音基本上可以确定這兩人一開始是認識的。
既然如此,雲朝怕是沒什麽性命之憂,她要去的方向也大致定了下來。
南天音打定主意,立刻收拾東西下樓,準備動身前往鏡神教。
樓下客人正多,南天音跑去前臺結賬,順口一問:“今日掌櫃的生意倒是很好。”
“可不是嗎,最近江湖上人心躁動,連帶着客人都比往日多了。”
“哦?”南天音來了興致,“不知為何衆人如此浮躁?”
“哎呀呀,姑娘還不知道?寒家出大事了!”
南天音心中猛地一跳!
“什麽?!寒家?哪個寒家?”
掌櫃一臉莫名其妙看着她:“還有哪個寒家!劍卿的那個寒家啊!”
說着,便把那人武林盟上種種變故繪聲繪色、添油加醋地對南天音說了一遍;他越是滔滔不絕,南天音的臉色就越難看;到他說完劍卿雪授衣多半和斬鳳城主暗通款曲之時,南天音的臉已經徹底沉了下來!
掌櫃的見她臉色不對勁,也沒敢多說,只是默默找了錢,便見到南天音匆匆離開了。
南天音沒想到短短幾天藺賢竟然已經把寒家逼到如此地步!當真是個癡愚之人,他以為這樣做了,姐姐還會含笑九泉不成?!
Advertisement
她揉了揉頭疼的額角,花重錦、雲朝、寒江雪、飛天鏡……這幾個人的事情搞得她頭疼。
罷了,總要一個一個來,還是先去找花重錦吧!
南天音一路匆匆前往昙華宮,日夜兼程,也在四天後才抵達。由于花重錦曾經将她帶回過宮裏,到沒有人一開始就将她轟出去;守門宮人前去指示紫漠,紫漠便趕來了。
她看見南天音,微微一笑,半是欣慰半是驚喜:“南姑娘倒是真的沒有忘記紫漠之前說過的話呢。”
“怎會忘記?不知……宮主是否還在昙華宮?”
紫漠沉默了一會兒,點點頭。
“跟我來。”
昙華宮內道路曲折,南天音一路皺着眉頭無法放松;明明只不過三炷香的路程,愣是讓她覺得走了一個時辰那麽長。
走到玲珑殿前,紫漠低聲道:“宮主就在裏面,之前她吩咐了不許任何人打攪,我便不進去了,南姑娘自便。”
“有勞了。”
紫漠點了點頭,難掩臉上擔憂之色,只是回頭瞟了玲珑殿門一眼,微微嘆息一聲,離開了。
南天音猶豫片刻,仍是擡手敲了敲門。
她敲了很久,又不敢太大聲,唯恐刺激到了花重錦。
許久之後,終于聽得花重錦沙啞的怒喝:“滾開!”
南天音沉默片刻道:“花重錦,是我。”
“……”
又是一陣沉默,花重錦的聲音少了淩厲的殺意,驀然垮下一般的疲憊起來。
“是你啊……南天音……進來罷。”
南天音聽她聲音如此喑啞,指尖一顫,仍是推開門了。
南天音一進門不見花重錦人在何處,霎時怔愣在原地;她站在門口,環顧四周,終于在最裏面的屏風前看到花重錦露出的一小塊衣角。
她只覺得心中微澀,帶着心尖兒都顫抖起來,說不出的心疼。
南天音關上門,緩緩走過去,然後看着花重錦連忙把那衣角拽回去,更是覺得難過。
她走到那屏風前,然後聽見花重錦略帶驚恐的叫聲:“你、你別過來!本座不許你過來!”
可南天音卻毫不猶豫地走了過去。
待她走近了,才發現花重錦的肩膀居然在顫抖!
“……究竟發生了什麽……”
她伸出手,輕觸花重錦瘦削的肩膀;花重錦劇烈一顫,随即深深把頭埋進膝蓋裏,不肯回頭看她一眼。
“究竟發什麽了什麽……讓你變成這樣……”
她蹲下來,看着向裏蜷縮成一團的花重錦,只覺得心如刀割不過如此。兩人相視,久久無言,南天音看着她,仍是做下了一個決定:她往前一步,伸手抱住了她!
花重錦渾身劇顫,然後發瘋一般地掙紮!
但是她并不使用內力,只是像個平凡女子一樣掙紮着,一時之間居然拿南天音沒辦法!
南天音緊緊把她按在懷裏,不準她離開;花重錦掙紮了很久,終于不動了。她長發散亂,眼睛通紅,無力地靠在南天音懷中,泣不成聲。
“告訴我,究竟怎麽了?”南天音略帶沉痛的聲音響了起來。
而反觀花重錦卻是雙眼通紅,分明是哭過;但依照她的性子,南天音實在很難想象她是遇到什麽哭成這副情态。
“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她的聲音顫抖着,夾雜着從未有過的驚恐慌亂,“以前就是這樣……但是最近……越來越頻繁……有很多時候……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一切都不受控制……我本來是沒有想殺他們的……!”
說到這裏,花重錦指尖用力嵌進南天音柔軟的衣袖之中,表情也變得有些恨恨:“可是那個女人……不知道從哪裏得知我們的事情……我很憤怒,她是什麽東西……膽敢議論你我……後來……後來就更加控制不住想殺人……殺了所有人,讓他們一個都不能把這件事傳出去……”
南天音一震,她竟然是為了保全自己?如此說來,金耀村橫死的江湖俠士,倒是自己的過失了。
她握住花重錦的手緊了緊,道:“是《昙夜》花毒嗎?”
“……你到底還是知道了……是誰、是誰告訴你的……”
“……是鏡神教主。”
花重錦怔怔呢喃道:“飛天鏡……?”
霎時,她突然眼神一變,一把推開了南天音!
“啊!”
南天音猝不及防被她推開,頓時往後跌倒在地;花重錦此舉太過突然,讓她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呵呵……鏡神教主……鏡神教主!飛天鏡!本座就知道!他很早以前就對你關注有加、念念不忘……武林大會時就是這樣!”
花重錦長發散亂地站在原地,眼神之中透着濃濃的殺意和癫狂的憤恨;那雙隐隐透出些湛藍色的眼睛陰翳地瞪着虛空,仿佛是在怒視着什麽人。
南天音躺在地上,怔怔地看着她:“花重錦?!”
花重錦臉色暗沉,早已不再流淚,之前那副驚恐情态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憤怒和焦躁!
“本座就奇了怪了,你究竟做了什麽讓他對你如此青眼有加?!”
聽到花重錦這質問一般的語氣,南天音心中也有些不快,但一想到她最近情緒失控,也不多責怪了。
“你先冷靜……”
試圖安撫狂躁的花重錦的同時,南天音心中也在考量是否将飛天鏡就是鏡湖月一事告知花重錦。最後得出的結論是,眼下鏡神教和昙華宮沖突正激烈,鏡湖月和飛天鏡是一個人這件事一旦被花重錦知曉,後果必定不堪設想!
所以還是不能實話實說!
想到這裏,她扯出一抹溫柔的笑容:“你也知道,我曾經救下了鏡湖月,飛天鏡感激于此,希望報答一二也是情理之中……”
花重錦冷冷一笑:“情理之中?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南天音被噎了一下,繼續按捺着脾氣好言相勸,“我知曉你現在不受控制,花重錦,你且冷靜下來!”
“不受控制?”
像是聽到極好笑的笑話,花重錦大笑出聲,狂放恣意。
“本座現在清醒得很!南天音,本座告訴你,既然要做本座的人,就收收那些亂七八糟的爛桃花!”
這話說得難聽,南天音也不禁動了氣,面無表情地站起身來撣幹淨身上的灰塵。
“花重錦,還請你嘴上積點德;我與旁人清清白白,就算你現在神志不清,總該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吧!”
花重錦聽到她如此冷淡的語氣不禁怒極反笑:“本座說錯了話?笑話!你是什麽人!也敢教訓本座!”
眼看着花重錦現在瘋瘋癫癫,南天音也沒有與她糾纏下去的意思,擡腳便要離開。
“站住!!!”花重錦一聲怒喝,殺氣沖天,起手掌風!
但即便如此,南天音也只是頓了一頓,繼續走人。
花重錦大怒,揚起手想一掌拍過去,卻在那一瞬間清醒過來!她一顫,立刻收回手,死死抓住自己的手臂,然後眼睜睜看着南天音消失在門口。
她怔怔地盯着南天音漸漸消失的背影,突然嗚咽一聲,眼淚順着瘦削的臉頰滑落,頹然地跌坐在地,如瀑般的黑發四散淩亂,那雙淩厲美豔的眼睛也漸漸褪去點點湛藍。
“……走了也好。”
她喃喃,語氣茫然虛弱,甚至摻雜着一絲若有若無的苦笑。
“都走吧……免得本座一發起瘋來,連你都打。”
她把頭深深埋進膝蓋之中,修長蒼白的手指狠狠掐住自己的大腿肉。
“……南天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