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劉肆踏入鳳儀宮前, 猶豫了一下。
明明是他心急火燎的推了所有事情過來,在進來的這一刻,他反倒有些躊躇。
該不該進去?該不該進去?
看到他, 虞夏怕是更難過吧?她已經尋死了一次,會不會再尋死呢?
這次僥幸救了過來, 可是——下一次呢?
虞夏下一次還會不會有這樣的好運氣?——不, 是他,他下一次還會不會有這樣的好運氣,能夠看到她醒來?
這件事情很難說準。
劉肆不希望虞夏再尋死覓活,不想讓她再受到任何傷害。
李大吉在劉肆的身邊, 小心揣摩着聖上的顏色, 然後賠着笑道:“陛下, 您挂念了皇後娘娘這麽久,也該過去看看了。娘娘心軟,您說兩句軟和的話語,她肯定就回心轉意了。”
劉肆知道不可能。
他已經深深傷害了虞夏, 虞夏不可能再原諒他,她從來沒有心更沒有意,又何來回心轉意?
但他還是進去了。
地上跪了一群宮女和太監, 劉肆進了卧室。
虞夏衣着單薄,宮室內一片暖香, 暖香撲鼻而來,整個人身上都是暖的。
外面滴滴答答的下着雨,劉肆并未讓雨打濕, 身上卻帶着寒冷的濕氣,似乎感覺到了什麽,虞夏緩緩回頭。
她一雙眸子比明月還漂亮,黑白分明,清澈見底,墨發松松的散了下來,烏發越漆黑,襯得她小臉越是柔嫩白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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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肆猶豫了一下,停了腳步:“玉真,你身上好了?等下太醫給你把脈。”
虞夏輕皺着眉頭看向劉肆。
不知為何,看到這個男人,她發自內心的恐懼,可能這個人的氣場太過強大,身上似乎有過冰冷的血腥氣,讓人想躲開,躲得遠遠的,從此遠離這個男人。
她往後退了退:“你是誰?”
一旁的荷雪小聲提醒:“這是陛下,公主,這是皇帝。”
虞夏:“……父皇?”
荷雪傻掉了:“不是。”
她趕緊和劉肆解釋:“陛下,公主記憶混亂,她暫時想不起那麽多事情。”
劉肆道:“傳太醫。”
李大吉也往後吩咐小太監:“快去傳太醫,讓太醫趕緊過來!”
太監一溜小跑趕緊出去,劉肆使了個眼色,讓其他人都下去了。
寝宮內空空蕩蕩,只餘了劉肆和虞夏兩人。
劉肆面無表情的上前走了兩步,虞夏下意識的怕他,往後退了退:“你是——”
方才那宮女說她是公主,又說劉肆是皇帝,所以虞夏下意識的覺得劉肆應該是她的父皇,仔細一想,劉肆又太年輕了,難道是皇兄?
虞夏道:“皇兄?”
劉肆将她摟在了懷中。
最近每晚,兩人其實都是睡在一起的,但這一次,真真切切的,虞夏在他的懷裏,她是醒着的。
虞夏的臉貼在了劉肆胸膛上,她被他摟得喘不過氣,又覺得太害臊:“你……你放開我呀……”
男人身上是沉穩內斂的木質香氣,可能是檀香,很好聞,而且很幹淨,虞夏掙紮了兩下,沒有掙紮開。
她只好認命的趴在男人懷裏:“你是我兄長麽?”
“不是,朕是你夫君。”劉肆抱着她坐了下來,“別動,讓朕抱一會兒。”
虞夏都這麽大了,還像個小孩子似的被人抱在懷裏,她覺得害羞,又覺得不太适合。
初見劉肆時,虞夏覺得劉肆一點都不好,覺得他看起來很吓人,好像随時都會把人給吃了。
但他一來就抱住她,将她抱在懷裏,又沒有做其他不好的事情,虞夏對他的警惕心減輕了一些。
這個男人看起來很關心她。
她天生脾氣好,十分親人,從前在闌國時,後宮裏但凡和善一些的妃嫔都喜歡虞夏這個天真爛漫的小公主。
虞夏乖乖讓這個被稱之為是她“夫君”的男人抱着,絲毫沒有掙紮。
太醫很快就來了。
給虞夏把脈後,太醫道:“皇後娘娘撞到腦袋,腦部可能有淤血擠壓,導致記憶混亂,可能想不起從前的事情了。”
劉肆臉色一變:“什麽時候會恢複?”
太醫猶豫了一下。
劉肆道:“恕你無罪,如實回答。”
太醫道:“這種失憶症很難恢複。”
他揮了揮手:“下去吧。”
這個結局倒是在劉肆的意料之外。
等太醫離開,虞夏才小聲問道:“我的腦袋怎麽撞到了?以後我都想不起從前的事情了嗎?”
劉肆把她按在了懷裏,他摟着虞夏,身子微微有些顫抖。
虞夏不知道劉肆現在怎麽樣了,她以為劉肆現在很難過,一時之間,虞夏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只是她還不太适應被劉肆長久擁抱,一直被她擁抱,她總覺得全身都不太舒服。
想了想,虞夏輕輕推開劉肆:“我……我有點呼吸不過來。”
劉肆輕輕撫摸她的臉,這種眼神總讓人覺得不舒服,虞夏躲過劉肆的目光:“你……你真的是……”
劉肆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玉真,朕是你的夫君,我們成親一年,你很喜愛朕。”
虞夏雙眸中滿是迷惘:“我……我真的和你成親了?”
總覺得不太現實,也不太适應這樣的親密關系。
但她脾氣好,性子溫軟,容易相信別人,聽了劉肆的話,她小心翼翼的往劉肆懷裏湊了湊:“我不太信。”
劉肆從懷中拿出一塊白玉:“這是你給朕的……定情信物。”
這塊羊脂白玉是虞夏曾經戴在身上的,她時時都喜歡戴着,後來被白貴妃讨好送給了李大吉,劉肆從李大吉那裏拿來的。
虞夏将這塊玉佩握在手中,似乎有些熟悉。
劉肆怕刺激到她,摸了摸她的頭:“想不出來沒關系,你只要記得你是朕的皇後就行了,曾經你很喜愛朕,将朕視作你最重要的人,別逼自己,以後朕陪你慢慢去想。”
他将玉佩收走。
虞夏仰頭細細端詳了劉肆一番。
男人眉目深邃狹長,眉飛入鬓,雙眸上挑,五官俊朗讓人挑不出毛病,人又長得十分高大,不像會騙人的樣子。況且他好好的為何要騙人?虞夏想不出曾經的事情,下意識親近最先見到的人。
她将小腦袋往劉肆手心蹭了蹭:“好啊。”
劉肆的心跳亂了一刻。
虞夏扯了扯劉肆的衣角:“夫君,我餓了。”
劉肆握住她的指尖:“叫陛下就可,當着別人的面,不要輕易喊夫君,私下再喊。想吃什麽東西?”
虞夏道:“想吃糖蒸酥酪,吃點兒甜的。”
劉肆“嗯”了一聲:“好。”
虞夏從他身上下來,宮女們進來服侍虞夏穿衣服,等換好了衣物,不到半個時辰,禦膳房那邊陸續布置了飯菜。
飯食比較清淡,虞夏這麽長時間都是靠參湯丹藥吊着命,這個時候也不适宜大魚大肉。
陸陸續續上了紅豆膳粥、糖醋荷藕、杏仁豆腐、鮮蘑菜心、燒花鴨、燒雛雞兒、燒子鵝、烀皮甲魚和清蒸火腿,虞夏想要的糖蒸酥酪最早上來。
禦膳房絲毫不敢馬虎,聽說皇帝這邊特意要了糖蒸酥酪,就做的格外仔細。
小小的一碗,牛乳凝成膏狀,看起來就香甜可口,上面又加了山楂、核桃等果仁,虞夏也覺得餓了,慢慢吃了半碗。
荷雪最清楚虞夏的口味,見虞夏吃了小半碗糖蒸酥酪,又盛了一點鮮香的火腿竹筍湯,讓她喝了兩口。
劉肆也用了一些東西。
虞夏剛醒,腸胃還是虛弱的,也沒有敢讓她多吃,她感興趣的讓她嘗一口就行了。
吃飽了之後,虞夏虛弱的身子并不能支撐着她做其他事情,她很快就倦了,在榻上坐了一會兒就打瞌睡。
劉肆讓宮女伺候她沐浴上床歇着去了。
劉肆回了含涼殿,又将太醫叫了過來。
太醫是劉肆的人,也是太醫院的太醫令。最近斬了不少太醫,太醫令還算了解劉肆的性情,并沒有敢說些什麽,他倒是平安無事。
眼下突然見劉肆又召他來,他一頭霧水。
皇帝高高坐在上方,太醫令在下面垂着手,壓根不敢擡頭,含涼殿在夜間略有些陰森,燈火只亮了一半,上面的男人穿着玄色龍袍,冷冷的注視着他:“皇後的失憶有沒有痊愈的可能?”
太醫令道:“自然有,不過——”
“朕不想讓她恢複記憶,”劉肆道,“孫常,朕要她再也回想不起從前的事情。”
太醫令冷汗滲了出來:“這個不難——”
只是,就怕皇後腦中淤血消失。但最近太醫院人心惶惶,被劉肆殺掉的太醫不計其數,太醫令也不敢說實話,他道:“臣這裏有一種藥物,可以阻礙皇後娘娘回想過往,不過,是藥三分毒,藥物多少會有些影響。”
等孫常離開,劉肆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打在小葉紫檀桌面上,他俊朗的面容在燈下晦暗不明。
良久之後,劉肆道:“擺駕鳳儀宮。”
李大吉在一旁自然聽了劉肆和孫常的對話,他冷汗涔涔,擦了擦汗水,李大吉道:“鳳儀宮部分宮女,還有那名闌國來的宮女,陛下您看怎麽處置?”
劉肆道:“私下裏警告,多嘴多舌,一律割了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