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嗜血
很快樹林落在了後面，前面是個下坡，生長着一些稀疏的小樹，再往前是一條大河。沒路了！
玲玥打着馬順着河岸向東跑，很快，三個方向沖出四十多個起馬蒙面的人，包圍上了他們。他們沒有再往前逼近，距他們不過二十幾步遠的地方站住，望着玲珑的目光有些怔愣。
玲玥冷聲一笑，高聲道。
“讓你們主人出來！不出來想做王八嗎？！”
玲珑擡頭看看玲玥，他眼底盛滿了殺氣，只聽對方一人嘶啞着聲音道。
“有本事的把玲珑公主放了，你自己過來！”
玲珑聽出來了，他們要的是玲玥，而不是自己，只要自己在馬上，他們顧及她應該不會傷到玲玥。深吸口氣，做了個大膽的決定，壓低聲音道。
“我數到三，你按着我的動作去做……”
“玲珑……”
“……一……二……”玲珑手伸向佩刀，“三！”配刀出鞘……雙腿狠狠一夾馬肚！
馬一個縱躍向前沖去，不過二十步遠的距離，馬的縱躍已經接近了對方，玲珑單臂一按馬背，身體騰起，手揮佩刀側身一揮，對着眼前的馬眼狠狠劃了一道！
刀的銀光帶起一抹血花，馬慘痛地嘶鳴，四蹄亂踏，混亂地跑開，一連撞上其他沒有受傷的馬。
玲珑随手拉住一匹馬的缰繩，借力向前縱躍傷到更多的馬眼。
身後的玲玥也學着玲珑的樣子在馬上左突右沖，畫着曲線将他們的馬隊沖垮。
“上來！玲珑！”
玲珑雙足一彈，一手抓住了玲玥的手，另一手還不忘給接近的人補了一刀。
“他們是什麽人？”玲珑和玲玥坐在飛奔的馬背上，忍不住問。
“哼！”玲玥像是發出一個聲音，之後便是憤怒的喘息聲。
玲珑知趣地沒再問下去。
沿河岸一直催馬，跑到一組索橋前，他們翻身下馬，剛上了索橋，腳下一沉，整個身體掉了下去，幸好掉下去的地方河水并不怎麽深。等他們爬上岸，那組索橋的中間已經沉入了河裏。
“該死！”玲玥揮刀狠狠一劈河水，樣子兇得像要吃人。
玲珑不聲不響地走上岸，砍了兩棵手腕粗的樹，再扯了根索橋上的牛繩套在馬後。
“玲玥！”玲珑翻身上馬喊他。
玲玥略一怔，眼睛一亮，玲珑知道他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向他笑笑。
“你可以嗎？”
“當然！”他快步過來翻身上馬。
玲珑又做了個深呼吸，狠狠一拍馬向河邊狂奔。離岸一箭之地，她左手把缰繩略微往外一帶，但并不勒住，右手抽出佩刀，頭也不回地貼着馬臀擲出，馬尾與牛繩迎刃而斷，刀劃銀弧铮然墜地，但拖在馬後的兩棵樹并未減速，仍然貼着泥地向岸邊急滑。
玲珑擲出刀的同時也棄了缰繩，迅捷地騰身躍離馬背。在這一點，玲珑不得不佩服玲玥與自己的默契，在他與她同時離開馬背時腳尖在馬臀右側急點一下，再次高高地躍起，此刻，他們和馬都到了岸邊，馬沖到左側，驚嘶着立起，前蹄亂踏，而玲珑和玲玥在空中翻了一個跟頭，略作停留後向下墜落，這時兩棵樹剛好滑到腳下，但速度已經慢下來。他們一沉身，腳底已搭上一棵樹的後緣，微微屈膝時，玲珑抓住了另一棵樹再與玲玥發力一蹬，借勢朝右側淩空騰起，樹幹受力之後加速向河面迅速滑落。
升空的玲珑揮手将手中的樹幹抛向前方，樹幹落下砸起一大片水花，略沉後随即浮起。而他們再次踏上了前面的樹幹上，拾起身後的樹幹依舊抛去，就這樣他們即如強弩之末，又如輕飄飄的小鳥，一躍一落地借着根樹幹跳到河對岸。
這邊的岸上追來的人們先是目瞪口呆地目睹了他們一會，然後才搭弓射箭。
可能就因為他們表演的神乎其技，迷惑了追殺他們的人的雙眼才給了他們逃脫的機會。為此玲珑很是驕傲。
他們落到地面都大口地喘氣，汗水連同濺在臉上的河水一同往下淌。好半天，玲玥臉上的笑意沖淡了他的陰沉。
“玲珑，什麽時候你變得這般厲害了？”
“厲害嗎？”玲珑向他粲然一笑，“我若厲害就不會把佩刀扔下了。”
玲玥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一緊。
“我會給你找回來的！”
玲珑一愣，随即道。
“一把刀而已，不用太費心。知道是些什麽人嗎？”她随便地問道。
玲玥向她投來複雜的一瞥，搖搖頭，半刻像是忍不住問。
“玲珑不知道是誰嗎？”
“我？我怎麽會知道。你……”
“沒什麽。”玲玥再次笑了，“我們還是趕快回去吧……怕是有人等急了。”
玲玥欲言又止的樣子，讓玲珑疑惑重重。前行還不過百步，又是一支羽箭射向天空！
玲珑大呼倒黴，佩刀留在了岸那邊，連件趁手的兵器都沒有。這時玲玥低聲對她道。
“他們想要的是我，玲珑你退後吧！”
就在羽箭爆出許多小羽箭時，兩隊人騎着馬沖了過來，玲玥也迎了上去，玲珑只見到他的刀弧繞身而舞，片刻之後就被兩隊的人馬圍住。
玲玥他說的對，來的這些人和先前的人一樣，目标是玲玥，跟玲珑無關，甚至看都沒看她一眼，可是玲珑卻無法做到視而不見，無法做到玲玥身陷險境而無動于衷。玲珑随手抓過一個被玲玥解決的人抛出的刀，沖了上去！
玲珑是殺手，所訓練的只有殺人的招數。相比之下，玲玥的招式就有點繁瑣了，但男人畢竟是男人，格鬥起來力量是無法忽略的。而玲珑只能借助自己這具身體柔韌和敏捷，再加上殺手一招斃命的技巧來周旋于這群男人之中了。
玲珑先是削馬雙蹄，或取馬眼，然後刺人雙目，再取人的喉嚨，幾乎招招要命，既狠又毒，很快他們不得不把重點從玲玥身上轉到她的身上。
玲珑撂倒了幾十個人後，轉身沖到玲玥身邊，放倒了圍攻玲玥的三人，還有三個！
其中一個忽然向後退去，他兩個同伴向她攻來，玲珑本能地迎上，眼神一掠之際，只見那退後的人搭上弓箭對準了玲玥，而此時的玲玥正面對着玲珑，揮刀砍向圍攻她的那個人。
羽箭一聲呼哨……或許玲珑并沒有想過要做什麽，或許也來不及多想，但這具身體卻本能地迅速作出反應，不顧一切地迎上那支羽箭……玲珑只覺左肩一陣刺痛，緊接着，胸口像被什麽狠狠戳了一下，頓時冷汗冒出，眼睛也漸漸發花，恍惚中，看到眼前那個射箭人目光流露出驚愕痛苦的神情……這眼神怎麽這麽熟悉……
“玲珑！”玲玥撕心裂肺地一聲叫喊。
……在叫我嗎……玲珑咧了下嘴，便什麽也不知道了。
昏迷中，玲珑感到不斷地有人在走動，在呼喊，還有哭泣聲……她像是夢見了微。在一次執行任務時，他為了掩護自己受了傷，也許就是那個時候讓玲珑覺得這個世上還有一個人在乎她的生死，也是在那個時候他贏得了她滿心的信賴……即使微對她打了一槍，告訴她他是警察，玲珑都無法做到恨他……只是胸口郁塞得喘不過氣，怎麽這麽悶，悶得她忍不住失聲喊道。
“微！”猛地睜開了雙眼。
“玲珑！”
好半天玲珑的目光才對上玲玥的臉，發現他的神情有些古怪，好像……玲珑轉開視線，注意到床前跪了一些人，都有些古怪。
“好些了嗎？”玲玥柔聲道。
“……還行……”玲珑掙紮着想起來，左肩、胸口一陣尖銳的疼痛襲上，使她冷汗淋淋，忍不住低呼出聲。
玲玥慌忙按住她。
“別動！小心傷口裂開！”
玲珑只好老實地躺下，強忍住疼痛問。
“……你沒事嗎……這是哪裏？那些人呢？”
“……我沒事。這裏是你的氈包……”玲玥微皺了下眉，“……那些人跑了一個……就是射箭的那個。”
玲珑輕吐了口氣，放下心來，他們總算沒有愚昧到把重傷的她扔到香泉那個鬼地方。
“……你沒事就好……你先回去吧……”玲珑勉強笑笑。
玲玥猶豫了一會，點頭，給她掖了掖被子，起身對玲珑床前跪着的人兇巴巴地道。
“都給我仔細點！公主有什麽好歹，你們誰都別想活！”
“是，是，大首領……”人們戰戰兢兢地磕頭。
玲珑苦笑。
玲玥走後，玲珑把人們遣散，睜大眼睛瞪視着，半晌腦海裏擠出兩個字，報應!
蒼狼部落作為北部最大的部落，地域的遼闊是不可忽略的。它北臨北海，西接月亮湖，東連烏恩山，南有古勒關。下分四部，哈達、輝發、烏拉、科爾沁。其中科爾沁人丁最旺，占據着土地也是最肥沃的，玲珑和玲玥就是在這裏長大的，一直沒有離開，玲琦就沒這麽幸運了。玲玥當了大首領後，将他派往古勒守關，沒有命令不可回科爾沁。
科爾沁是以科爾沁草原命名。此時已是深秋，放眼一望，滿目的蒼黃。玲珑趴在自己的氈包裏休養了四個多月，傷勢全好，近來無事帶着她的奴隸們狩獵。這裏的人們主要是靠狩獵、圈養羊馬為生。
玲珑坐在馬上，背背羽箭，手挽強弓，卻是一臉的郁悶。原因是這個玲珑公主身邊有個奴隸，容貌比起這裏其他男人長的相對精致些。他通曉醫術，善騎射，聽說水性也極好，不過問題是這個玲珑公主給他起了個名字叫微！更重要的是這個奴隸是玲珑公主的貼身奴隸，他的職責相當于小姐的貼身丫鬟，而玲珑當日重傷時醒來喊的是微！怪不得那日玲玥和其他人給她的感覺那麽古怪。
其實在這個時空下，無論男主人還是女主人身邊有幾個這樣那樣親密的奴隸，很正常，反正嫁娶之後瞧着不順眼就殺掉好了。
玲珑試圖從這具身體找些有關這個名叫微的奴隸與玲珑公主的記憶，結果一無所獲。另外她還發現，這具身體給留的信息沒有一點有關玲珑公主內心具體情感的記憶，盡管玲珑對這類東西也視之無聊，但不管怎樣，還有個微呢，她真好，幹淨得徹底。只有第一次看到玲玥時，玲珑感受過她情緒的波動，也只是那麽一次。
玲珑目不轉睛地望着這個時空的微，在她長時間的注視下，微臉紅了，眼神害羞地躲着，結結巴巴地道。
“公主……累了嗎……累了下馬歇歇吧……”
“也好！”玲珑聽從了他的建議，下了馬，直接坐在軟綿綿的草地上，吩咐其他奴隸去別處，只留下了微。可能因為，這個名字吧，讓玲珑自覺不自覺總想跟他單獨呆一會。
微很周到，取出奶酒、牛肉幹、清水給她擺放在面前，然後規規矩矩地跪在旁邊。
唉……玲珑看他低眉順目的樣子就不怎麽舒服，過去推他。
“來，給我坐下！”
“公主，微身份低賤……”
“閉嘴！我讓你坐你就坐！”
“……是。”
他勉強坐了，不時偷眼瞧玲珑，見玲珑在看他，立刻紅了臉低下了頭。
玲珑忽然覺得，男人害羞的樣子也挺好看，不由笑着道。
“你怕我看你嗎？怎麽老是躲着我？”
微漲紅了臉，聲如細蚊。
“……沒有，公主……公主……”半天他也沒說清楚一句。
玲珑笑笑，問起了別的事，慢慢地他恢複了常态，口齒也變得伶俐了。
聽着聽着，一恍神，玲珑發現他的眼睛像極了玲玥，又黑又亮。不同的是，微的眼神清澈見底，純淨的沒有雜質。而玲玥的眼睛總讓人感到深不可測，進去就沒了影。
“給我唱支歌吧。”
玲珑話題轉的太快，微愣了一下才點頭，唱道。
“……美麗的草原啊……我的家，那裏有個小阿妹啊……我日夜想着她……美麗的氈包啊……我的家，那裏有個小阿妹啊……我日夜夢着她……啊……”
微用草原特有的長調唱道，使這首歌聽起來粗犷高昂，野韻十足。
他唱完玲珑哈哈大笑。
“……公主，微唱的不太好……”微憨實地笑笑，撓撓頭。
玲珑笑完真心地道。
“你唱得很好聽。”過了一會又問，“像女人了吧？有中意的嗎？”
微驚訝了一下，臉又紅了。
“公主，微是您的奴隸，只要公主不嫌棄，微會一直陪伴着公主！”
“是嗎？”玲珑搖搖頭，拍拍他的肩，“有了中意的，我給你說親去。”
“微沒有！”微睜大了眼睛道。
玲珑笑笑，抿了口奶酒，在這個時空，奴隸沒有自由婚嫁的權利，一切全由主人安排。我看起來像奴隸主嗎？玲珑暗自好笑，看着微那雙明亮的大眼睛，腦海裏閃現出一個念頭，他會是金童嗎？
正想着，一聲號角傳來，這是大首領召集部下緊急議事的號角。
“出事了？”玲珑起身向號角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公主，您要去嗎？”微也跟着玲珑站起來。
玲珑聽着遠處一聲接一聲的號角此起彼伏，那是號角的接力。這裏的通訊工具主要靠馬，為了節省時間，在四部之間每隔一段距離都設有號角營。聽到上一個號角營發出的號角聲，下一個號角營馬上吹響號角，依次接力。號角聲不同表達的意思也不同。
“走！”
玲珑奔過去上了馬，打馬向玲玥議事的氈包奔去。片刻後，微召回其他奴隸跟了上來。
玲玥的議事氈包是金色的頂，在其它的氈包中很是打眼。
玲珑跳下馬，快步欲要進帳，守衛攔住。
“站住！”
玲珑揮手就把他伸來的胳膊擋開，後面傳來微的喝令聲。
“大膽！玲珑公主你也敢攔嗎？！”
“哼！”玲珑看也沒看守衛，撩帳簾走進，“微你們在外面等着！”
剛剛闖進，就聽一個低啞的聲音道。
“……可派玲珑公主去，借機除掉！”
玲珑步子微一滞。前面還有一道帳簾，守衛見玲珑到來，先是慌了一下，但沒愚蠢到上來攔她而是高聲通報了一聲。
“玲玥出什麽事了嗎？”盡管內心忽如墜入深淵，但玲珑還是不動聲色地走進去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