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阮苗被顏揚強硬拉着送去醫務室,非要校醫給他做個全身檢查。
校醫是個斯文俊秀的青年男子,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鏡框後真的給阮苗坐了一個簡單的全身檢查,而後又在本子上寫了什麽,最後才嚴肅的對他說:“我能理解年輕人想要減肥保持身材的想法,但也不能因噎廢食太過節食,否則把自己的身體毀了遲早要後悔的。”
“一定要按時吃飯,我先給你輸液補充點營養,你在這好好地休息一下。”
阮苗一聽說要輸液就有點直覺性的怕,畢竟以前他沒少在病床上被紮針,顏揚以為他是怕疼,忙坐下來輕拍他的後背安慰:“沒事的苗苗,我給你吃糖就不疼了。”
阮苗一臉看智障的表情看他,這是把他當成七八歲的小孩哄了?
“我沒有害怕。”他把顏揚的手拍開,“不要叫我苗苗!”
校醫懶得看他們互動,直接拿了輸液架來,二話不說抓起阮苗的手把針頭戳了進去,動作娴熟且有那麽一點點的粗暴,阮苗被紮得忍不住龇牙,下意識的瞥了一眼校醫,瞥見他的銘牌上寫着“于文焉”三個字,瞬間就想起這人是誰了。
于文焉在原著裏戲份還是挺多的,因為他是書裏少數的能真正看清阮苗真面目的理智派,雖然是校醫務室的教師,但實際上他也不過才剛大學畢業沒多久而已,比他們大不了幾歲,書裏沒有明确寫出來過,但阮苗猜他應該是挺喜歡簡繁郁,起碼後期文裏的很多描寫都能看得出來。
阮苗對書裏的于文焉很看好,也是個出身豪門的青年才俊,但卻生了一身的傲骨,不喜歡跟随着家裏人出入商場,索性就躲在學校裏當個小小的校醫,其實為人正直純良愛護小動物,比顏揚那渣男靠譜了一萬倍都不止。
很難說剛才被紮得那一下是不是于文焉故意,但阮苗低頭看着他快速利落的給自己包好膠帶,也沒有覺得生氣。
顏揚本來想執意留下來陪他,但阮苗分外嫌棄把他毫不留情的趕走,他一想起剛才被他送來醫務室時簡繁郁轉身投來的那陰郁森冷的目光就頭疼,他試着換了一下角度去考慮問題。
假如他是簡繁郁,看着自己的竹馬當着自己的面把情敵白蓮花抱走,甚至他還懷疑是自己把人推下樓,那滋味估計不好受。
阮苗深深地嘆了口氣,擡起另一只沒有被紮針的左手揉了揉腦門,第一天就出師不利,以後的日子還不知道怎麽亂。
他有種不祥的預感,這一切僅僅是個開端而已。
阮苗看着窗外的灌木叢,他記得自己死得時候也是這樣的深秋季節,明明才過去幾天時間,可他卻覺得仿佛過了十幾天一樣。
他的表情也許是有些落寞,于文焉走進來時剛好就看到病床上的少年正看着外頭發呆,他也沒去打擾人家,只拿了本書坐在辦公桌旁看,沒有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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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苗發了好一會的呆,轉頭看着床頭櫃上放着的物理課本,反正現在也閑着沒事幹,幹脆就把書又撿了起來再看看,也許他無師自通了呢?
安靜的醫務室裏就只有兩個人,阮苗在努力的背着各種公式,但理科的東西并不是背出來的,他只好向于文焉借了只筆,在自己的筆記本上不停地算來算去,還是有點不得其解,各種電路公式繞的他頭暈眼花,初三的物理還沒有複雜到這個地步,他這是一下子跨了幾大步。
“你這又算錯了。”于文焉不知道什麽時候踱步走來,站在邊上看了很久,“上課的時候幹嘛去了?”
阮苗擡起頭來,“哪裏錯了?”
于文焉随手指着線路圖說:“都錯了,這麽基礎的東西都不會?”
阮苗的臉有些紅,他抿唇把筆遞給于文焉,虛心求問:“那能請你教教我嗎?”
他的态度誠懇謙遜乖巧,倒讓于文焉一愣,認真地看了他好幾秒鐘,“你向我請教知識?”
“不可以嗎?”阮苗有些不好意思,“我本來是想去問老師的,但……”他的話沒說完,于文焉也能猜出後頭的意思,要不然他怎麽會出現在自己的醫務室裏。
雖然內心裏有些看不上阮苗,但人家都虛心向自己求教,于文焉也不是那種心胸狹隘的人,他早年也是立刻學霸,輔導一個高二學生不成問題。于是他拿起筆真的給阮苗開始講課,兩人頭靠頭一起學習,還真有點良師益友的那麽回事。
阮苗是個很合格的學生,他在面對自己不懂的東西時會保持最大限度的安靜和求知欲,就算一開始有些跟不上,但于文焉講課很有一套,他慢慢地就能跟上思路,甚至還能舉一反三,讓于文焉有些驚訝他的反應速度。
輸液并不需要很久,阮苗的第二節 晚自習必須要趕回去上,他把于文焉講得東西都記下來後穿好鞋走下床來,對他很是感激:“謝謝于老師幫我補課。”
于文焉有些不自然的摸摸鼻子,想了一會兒後又說:“你要真想認真學習就要付出努力,不是我刻薄,就你這個基礎,以後想念個二本院校都很困難。”
“我知道。”阮苗點頭,他低頭給于文焉鞠躬致謝後,轉身快步跑出了醫務室。
于文焉在他身後看了好一會兒,眼裏有些疑惑,怎麽看這個阮苗也不像是傳聞裏的那種人,怎麽會做出介入阿郁和顏揚那臭小子之間的事呢?
下晚自習後,阮苗背着書包慢慢地走到校門口,琢磨着自己是不是應該坐公交回去,兜裏就剩一塊錢了,公交可能都坐不上。
他把手機掏出來翻了好幾遍通訊錄,還是決定硬着頭皮去找賀商陸,多少也算是一家人,總不會看着他落難吧?
誰知電話才剛接起來,那頭賀商陸一聽到他的聲音後就冷笑着說:“你不是很能裝暈騙人嗎,幹脆自己想辦法回來吧。”
說完就把電話給挂了。
阮苗捏着手機,頭一次有了想揍人的沖動。
他站在校門口,門外是一片漆黑天幕,別的學生都被各自家裏的豪車接走,有人從他身邊路過,有人會對他投來好奇的目光,也有人帶着惡意想看他低頭向誰求救,大家都若有若無的在阮苗周邊建立起了一個無形的屏障,将他和其他人隔成了兩個世界。
阮苗默默地收起手機,不打算再撥出下一個電話,他知道那些各種各樣的眼光其實并不是給他的,一切都是另一個阮苗做出來的局,可他也不想去讨好誰,沒人幫他,他就自己走出一條路來。
阮苗深吸一口氣,背好自己的書包,把手機導航打開,邁開雙腿頭也不回的踏出校門,向着阮苗的家走去,也不是特別遠,區區五公裏而已,走走就到了。
“他難道真的要走回去嗎?”席禮摩挲着下巴神情懶散的倚着門,“嬌嬌滴滴的小少爺能受得了這罪?”
席幼聳聳肩,“我怎麽知道啊?他今天好像變了個人一樣。”
簡繁郁沉默的從他們身邊路過,招呼也不打就上了自家的車。車門緩緩關上後車就滑行出去,他單手撐着下巴看着窗外,一排排的香樟樹緩緩向後退去,昏黃的路燈下他能很清楚的看到一個少年背着書包走在路邊,背脊挺直步履堅定。
簡繁郁的車很快就超過了他,阮苗沒有擡頭去看,簡繁郁也沒想停下來打招呼,可在車從他身邊擦肩而過的時候,簡繁郁還是鬼使神差的回頭看了一眼。
阮苗雙手插兜不緊不慢的走着,臉上卻并沒有簡繁郁以為會出現的憤恨難堪憂郁神情,反而格外平靜淡然,甚至隐隐的還有種說不上來的輕快。
簡繁郁愣了一會兒,但他的車行駛的很快,等他再回頭的時候已經看不到阮苗的身影了。
事實上,阮苗心裏也的确沒有很難過,這裏沒有他在乎的人,也沒有愛他的人,所以怎樣都沒關系,誰都不能把他打垮。
走路回去其實也沒什麽,阮苗擡頭看了看天上那一輪小小的月牙,如果是以前,像這樣自由的走在月光下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可他現在卻能健康的靠着兩條腿走回家,已經是上天對他的照顧了。
一定有什麽原因才會讓他穿越這麽一次,阮苗無比堅定的這麽認為,所以不可以辜負。
阮苗忍不住心情又好起來。
但是,當他真的花了兩個小時走回家之後,他只想累得趴在門邊當一條地毯,冷漠沒有感情。
“你在這幹什麽?”
身後傳來賀商野的聲音,阮苗累得一根手指都擡不起來,他趴在門邊懶懶的動了動身體讓出一條路來,“我歇息。”
賀商野眉頭緊皺,看上去不大高興:“你這樣像什麽樣子,進去。”
“大哥,我腿斷了。”阮苗有氣無力的說,“我走了五公裏回來的。”
賀商野聽完他的話更不解了:“家裏是沒給你配車嗎你要自己走回來?”
“你應該去問問賀商陸。”阮苗摸了摸自己的臉,果然全是汗,對他來說五公裏的确很遠。
賀商野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他怎麽不知道賀商陸是個什麽狗脾氣,他擡手把阮苗從地上單手拎起來走進大門,随後把他又丢到沙發上躺着,回身對身邊的管事阿姨說:“去把賀商陸那混賬給我叫出來。”
阮苗趴在沙發上忍了很久,肚子餓得控制不住的抽搐,賀商野察覺到他的不舒服,眉頭輕擡剛要說話,賀商陸就從樓梯上下來了。
“你還真的走回來了?”賀商陸不懷好意的笑道,“該不會是又勾搭了誰蹭了車吧?”
阮苗不雅的翻了個白眼,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給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