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今天上午的第一節 課是數學,也是阮苗比較擅長的科目,雖然老師講得東西他很多也還太明白,但基礎畢竟在那,他也勉強能聽個大概,筆記本上記了一大堆的重點。
席幼百無聊聊單手支着下巴玩着手裏的尺子,對他而言上課遠不如觀察阮苗來得更有趣。他是真的好奇,明明還是同一張臉的同一個人,可他卻覺得今天的阮苗和以前完全不一樣,就像是一夜之間換了個人一樣,就連眼神都跟以往大不相同了。要不是确信賀家不可能錯認自家的孩子,他會以為有什麽人冒充了他。
和心不在焉的席幼不同,阮苗上課時幾乎是全神貫注,外頭無論有什麽動靜都不能打擾他的思路,他只顧着不停記筆記,眼睛就沒有離開過黑板一秒鐘。
找不到原因的席幼盯着他看了很久也還是看不出什麽來,莫非這小綠茶是覺得之前的路子走不通,所以打算換個路線,換乖乖牌好學生來繼續勾搭顏揚?
講臺前正激情講課的數學老師眼瞅着席幼這不成器的小混混自己不上課就算了,還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大搖大擺的盯着同桌出神,氣到抓着粉筆就丢了過去。
“有些同學給我收着點!自己不學好也不要打擾別人!人家阮同學好不容易認真聽一節課,請你不要打擾人家!”
席幼的腦袋被粉筆砸了個正着,又被老師兜頭兜臉罵個狗血淋頭非但沒有羞愧知錯,反而還嬉皮笑臉的沒個正行,理所當然的就被憤怒到覺得自己被挑釁了的老師給趕出了教室去門外罰站。
阮苗眼角餘光瞥到門外站着的席幼嘚瑟的對自己做鬼臉,無語的又收回視線來。他這個同桌也是奇奇怪怪,看着腦子不大好的樣子。
一上午的課上下來,阮苗趁着課間時間把所有科目的知識點又整合了一遍,分類成幾大塊方便他直觀知識點和薄弱的地方。除此之外,他現在迫切的需要從初三開始到高一的所有書本和學習資料,估摸着回去翻原主的卧室是沒指望了,那家夥肯定不會留着以前的課本。
可他初來乍到能找誰借呢?
阮苗有些犯愁,班裏的同學們是一個也別指望了。即使只有一上午的時間,卻也足夠讓他認清一個事實——原主的人緣真的是差到家了,這個班裏除了席幼,根本就沒有一個人跟他講話,大家似乎對他很排斥,就算是發作業的時候,組長也是很冷淡的把本子直接扔到他的桌上,連句話都沒有。
其實結合原著阮苗幹的那些個糟心事,他對現在的局面也并不意外,仔細想想,這世上有誰能看得起一個總是希望不勞而獲,且滿腦子往上爬不擇手段想插足別人感情的人呢?
所以說來說去,顏揚的審美和品味令人擔憂。
阮苗在心裏默默地吐槽了一遍,可是現在倒黴的人是他自己,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個啥。等到中午休息時間大家都去吃飯了,只有他一個人還枯坐在教室,他怎麽也沒找到飯卡,而且手機裏還欠着錢,根本沒錢去食堂吃東西。
阮苗的肚子餓得咕嚕嚕響,他無奈伸手揉了揉肚子,實在不行的話他去接點熱水将就一下吧,反正肯定比空腹強。
午飯時間的茶水間幾乎沒人,阮苗獨自走進去接了點水後就坐在屋裏的沙發上,一邊又打開上午的筆記本開始看,利用一切能利用的零碎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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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看了一會兒,他就聽到門外好像有腳步聲傳來,隐約還夾雜着男生們的說笑聲,應該是有人這會兒吃完飯來倒水了。
反正也都是不認識的人,阮苗也就沒有擡頭,只顧着背課文。那幾個男生走進來後一眼就看到在沙發上安靜複習的阮苗,幾個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後都很有默契的露出不懷好意的笑來。
于是等到阮苗回過神來,他已經被幾個陌生男生包圍了,出于禮貌,阮苗合上書本溫和的問:“請問你們有事嗎?”
“喲,這麽快就不認人了?”為首的男生雙手插兜居高臨下一臉痞壞的看着阮苗,眼裏有些不符合這個年齡的圓滑老練,說得話也很輕浮:“前幾天見了我不還是一口一個哥哥叫得挺甜的嗎?”
阮苗一臉懵逼:“???”
見他茫然,另一個男生也不客氣的一屁股坐到阮苗身邊,擡手極為親昵的捏了一把他的臉,笑嘻嘻的說:“今天怎麽沒見跟你那白馬王子在一塊兒?”
“也對,人家簡繁郁是什麽人,你又是什麽東西?怕是現在顏揚正跪在地上哄他呢,哪還記得你。”
“真可憐。”
阮苗看了看幾個人臉上幸災樂禍的表情,他算是明白了,這幾個人應該就是來找茬的。他擡手毫不留情的把那混蛋捏自己臉的手給無情打開,往旁邊又坐了坐,嚴肅地說:“有話就說,麻煩你不要動手動腳。”
他這句話一出,那男生就笑了:“我不過就是說你兩句而已,這就生氣了?那你這變臉也太快了吧?前兩天不還說想讓我帶你去看話劇嗎?這就忘了?”
“難道你真的攀上顏揚,回頭就把我們都踹了?”
聽他們越說越不像話,阮苗無奈的扶額。原主到底是下限有多低,原來他還真的同時放長線吊着好幾條魚,怪不得天天都不學習,原來精力都用在這上面了。
他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有氣勢一些:“不管以前怎麽樣,我現在對你們不感興趣,請你們不要打擾我學習。”
茶水屋裏很快就爆發出一陣刺耳的笑聲,為首的男生誇張到眼淚都笑出來,“小阮阮,你這話說得就像古代那些說想從良的青樓女人一樣呢,又不是你纏着我獻殷勤的時候了?”
“要我說,就你這種腦子能學個什麽?就你這種身份,賀家也不可能留你,你還不如堅持以前的想法,嫁個豪門還能有點前途。”
盡管知道這些話氣勢并不是針對阮苗自己,但現在在這個軀殼裏的人是他,所有的話都是他在承受,阮苗默默地握緊拳頭,默默地聽着那些人的嘲諷。
阮苗從沒有像今天這樣體會到來自于別人這樣大的惡意嘲笑,從小到大,他一直都在家人朋友的包圍關愛下長大,他幾乎是無憂無慮的在別人的寵愛下幸福的過完了自己短暫的十七年人生。
而現在,即便他只是坐在這裏什麽都沒做,所有人看他就如同一個萬人唾棄的渣滓,走哪都被人瞧不起,阮苗一時間無法接受這樣的落差。
他一直不說話,讓那幾個男生以為有機可趁,擡手又吊兒郎當的去捏他的臉,完全把他當做一個可以随便下手的玩具,沒有一點點的尊重。
被一而再再而三挑釁的阮苗終于忍無可忍,他猛地站起身來,然後擡起手把厚厚的筆記本砸在那男生的臉上,憤怒的吼道:“都說了不要碰我!”
“你是不是不知道‘尊敬’這兩個字怎麽寫?”
茶水間裏的氣氛瞬間冷了下來。
所有人都停下臉上戲谑看熱鬧的表情,而被打了的男生紅着眼睛惡狠狠地去揪阮苗的衣領,另一只手握成拳頭舉在半空:“老|子給你臉了?你以為自己是個什麽東西了?”
阮苗個子不如他高,但他也是從小就沒被人給過氣受的人,他使出渾身的力氣一把扯開他的手,氣沖沖的跳上沙發站得比所有人都高,就算打不贏但氣勢絕壁不能輸:“先撩者賤!你活該!”
“我告訴你,現在的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我了!”
“你們要是再對我不客氣,大不了我們就來打架!誰輸了誰就要道歉!”
茶水間裏的氛圍突然陷入一陣詭異沉默,本來氣得要揍人的男生擡眼看了看站在沙發上企圖讓自己看起來更威猛高大,渾身是刺氣勢洶洶但其實毫無威脅性的男孩,不知怎的腦子裏莫名的就想起了胖嘟嘟的河豚。
噗。
就在這時,外頭又有人走了進來。
席禮一臉意外的倚着門挑眉,似笑非笑的說:“怎麽了?你們這又玩得哪一出?”
他身後的簡繁郁拿着杯子也走到門口,只是冷淡的看了一眼屋裏的人,然後面無表情的走過去接水,恍若屋裏根本沒人。看到正主,阮苗有些尴尬的從沙發上下來,想了想又覺得自己剛才穿鞋上沙發這舉動挺沒素質,于是脫了校服外套把沙發又仔細的擦了一遍。
反正他水也喝完了,在這跟這些個男生扯皮真是沒完沒,還不如回去休息。就在他路過門口的時候,席禮卻友好的對他打招呼:“嗨~”
阮苗扭頭去看他,總覺得這人說話的口氣和神态讓他想起那個正太臉同桌,他謹慎的點頭沒有作答。
“打個招呼嘛。”席禮推了推眼鏡,“你應該認識我吧?”
“不認識吧。”阮苗遲疑着,腦子裏驚悚的想着這該不會也是之前原主勾搭過的人吧?
席禮嘆氣,“我可能真的是大衆臉,見過那麽多次了你都沒記住。”
他這話完全就是胡說八道,他要是算大衆臉,這世上怕是沒有帥哥了。阮苗回頭看簡繁郁正走出來,想着還是先走一步為好,他現在跟簡繁郁的關系太尴尬,湊到一起的話怕人家不高興。
“我還有事,先走了。”阮苗條件反射的對簡繁郁露出一個友好的笑,然後轉身拔腿就跑。
“他好像是有點不一樣了。”席禮碰了碰簡繁郁的胳膊,“還別說,剛才對你笑的那一下挺可愛。”
簡繁郁冷淡的看着阮苗跑得飛快,那雙原本蓄滿溫柔星光的眼裏早就沒有了曾經的光亮,漆黑深沉誰看不出一絲情緒。
“這兩天我總覺得你也跟變了個人似的,看誰都是冷冰冰的,跟我半天都沒有話,你以前可不這樣。”席禮嘆氣嚷嚷,“顏揚那王八蛋對你的傷害真的這麽大嗎?”
簡繁郁單手撐着下巴靜靜地看着窗外,并沒有給席禮回答。
他的人生在過去的那幾十年裏已經被折磨得遍體鱗傷,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幹淨純粹的鋼琴王子了。
過境千帆,再歸來的人又怎麽可能還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