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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9)

在全寧伯府裏也沒少欺負人。

寧貴大管家秉着公正公平公開的原則,這回一股腦将他之前的罪狀一起捅了出來,請寧仲儉親自發落。

寧仲儉對昨晚的事情還有些介懷,一聽之下,當即就讓人打了那趙姨娘的爪牙三十棍子,而後趕出了全寧伯府。

“那後來呢?祁越怎麽樣了?”

寧玉槿聽完之後就一個想法,那家夥厲害啊,昨晚回去之後又是喝酒又是寫詩,為了洗脫嫌疑短短時間僞造出一個酗酒現場,不容易啊。

而且今天早上又是獻字帖又是被趙姨娘派人刁難的,生活那才叫一個多姿多彩。

香巧說:“後來祁公子就進了老爺的書房,我過來的時候都還沒出來呢。”

“還沒出來,他到底和寧仲儉有什麽好談的?”

寧玉槿撇了撇嘴,嘟囔了兩句,腦袋卻在這時候突地閃過一道靈光。

“不對勁!”

“怎麽了?”香月和香巧趕忙地圍了過來,擔心地問:“小姐你的腿又痛了嗎?”

“不關腿的事,是關祁越和寧玉凝婚事的事。”寧玉槿連忙地拉過香巧,附在她耳邊道,“你現在悄悄地去前院,向小三子或者大管家打聽一下,祁越和伯爺在書房裏說了什麽。”

最近因為祁越和寧玉凝的婚事鬧出了多少事情,以至于香巧一聽見他倆神經就立馬繃緊:“小姐,老爺不會是要把你嫁給祁公子吧?”

寧玉槿伸手敲了下她的腦袋:“小丫頭一天少想這些亂七八糟的。”

香月在一旁把早上剛做的玫瑰餅那了兩個塞進香巧手裏:“快去吧,記得給小三子一個。”

“哼,才不給他呢。”香巧拿着玫瑰餅就跑了,一提小三子就直接忘了剛才在擔心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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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玉槿在一旁笑着搖頭:“這丫頭,你說人小三子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全想着她,她卻全然不念談着人的好,也是個小沒良心的。”

香月卻一臉無奈地看着寧玉槿:“我說小姐,你比香巧還要大一歲,現在是關心你的事比較重要吧。”

寧玉槿一聽扯到自己,立馬開始轉移話題:“那啥,今天的玫瑰餅做得不錯啊。”

“小姐你還沒吃呢。”香月毫不給面子地戳破,并且再次将話題轉移回來,“你老實告訴我,你對那祁公子,到底有什麽想法。”

“有什麽想法?我可不敢對他有什麽想法。他在我心裏就一句話可以概括——蘇月華的男人。”寧玉槿對香月的亂點鴛鴦譜避恐不及,連忙地鄭重澄清。

香月頓時奇怪了:“那你那麽關心人家做什麽?還讓香巧去打聽。”

寧玉槿沖着香月眨了下眼睛,神秘地道:“我只是剛剛突然冒出來一個猜想,要香巧去證實一下。如果是真的,那我就可以給蘇月華寫道賀信了。”

香月忙問:“什麽猜想?”

044退婚(2)

44退婚(2)

什麽猜想?

當然是祁越退婚的猜想了。

先是酗酒無度,寫不得意的詩詞,給寧仲儉塑造一個不思進取的印象。

再讓趙姨娘派人這麽一鬧,讓寧仲儉意識到家中的反對力量。

最後再送上那什麽書聖的字帖,扣準寧仲儉的命脈。

這時候若是提出退婚請求,簡直就是天時地利人和,寧仲儉想不答應都難。

寧玉槿将這一連串的事情連起來想的時候,都不得不感慨一下祁越的手段。

試想一下,趙姨娘這人也不傻,要不然也不會在全寧伯府奮戰出自己的一席之地了。可她為什麽在今天還特意派人去刁難祁越、還恰好被大管家給撞上呢?

香月說的固然有理,但趙姨娘還有二少爺寧元楓,不可能說為了寧玉凝就不顧一切地豁出去了吧?

最有可能的解釋就是,祁越給趙姨娘說了什麽,今天的一切都不過是一場戲。

“能讓趙姨娘樂于配合的,那祁越的目的就顯而易見了,除了退婚,我不做他想。”

寧玉槿說了一大堆之後做了總結陳詞,完美地呈現了自己的推理。

香月在一旁一邊做着鞋樣一邊聽,聽到這裏的時候手中的動作停了停,擡起頭來看向寧玉槿,有些不認同地道:“咱們全寧伯府可是個高門大戶,別人巴結都來不及,祁公子不過一介落魄書生,有這個機會還不好好地抓牢了,怎麽會想要退婚?小姐你肯定是想多了。”

寧玉槿低下頭垂了眸,也沒給香月解釋太多,所有理由的都掩在了長長睫毛形成的扇形暗影中。

祁越此人,怎麽說呢?

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變化龍。

這門婚事若是退了,後悔的絕不是祁越,而是寧仲儉。

沒過多久香巧就回來了,後面還跟着一個瘦瘦黑黑的小個子,不是小三子是誰?

還別說,香巧白白胖胖的,小三子黑黑瘦瘦的,兩人站一起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和諧感。

香月連忙放下手中活計,将人迎了進來,順便将香巧拉到了一邊:“讓你去打聽個消息,你怎麽把人給一并帶過來了?”

“香月姐姐別罵她了,是我硬要跟過來的。”小三子伸手摸着頭,憨厚地笑了笑,“我就是想過來問問香月姐做的玫瑰餅還有沒有,我想要兩個給我老娘捎回去。”

“有的,你等等,我去給你包。”香月笑吟吟地起身往外走,還不忘和寧玉槿對視一眼。

喏,瞧見沒,人家小香巧哪裏沒良心了?嘴裏說着不給,這不是偷偷地給了嘛。

香巧似乎意識到她們在笑什麽了,揪着衣角一跺腳,害羞地也跟着跑了出去:“香月姐,我來幫你。”

“包個餅都需要兩個人,唉!”寧玉槿佯裝無奈地嘆了口氣,偷偷地去瞥了小三子一眼。

小三子望着門口,笑得傻兮兮的:“這說明香巧勤快嘛。”

寧玉槿:“……”

這什麽邏輯?

當真情人眼裏出西施?

不過說正經的,小三子來得正好,她就不用再去聽香巧那颠三倒四的描述、然後自己再進行自行地腦補和重組裝了。

事情的經過和結果,還真和她猜想的差不多。

祁越獻上字帖之後就立馬請了罪,說自己家道中落,又無功名在身,總之将自己貶得一塌糊塗之後表達出了一個意思,寧玉凝金枝玉葉,他自認為配不上,願意交還信物撕毀婚書,了結了這門親事。

祁越肯主動退婚,這是寧仲儉巴不得的事。

這樣說起來可就不是他嫌貧愛富了,而是人自己不樂意啊。

而他呢,對內對外都有了交代。不用忍受趙姨娘每日的各種鬧騰,也可以做做當定王岳父的美夢了。

當然了,他也假意地勸說了一下,無奈祁越心意已決,他也正好收回了當初給的玉佩,并看着祁越撕掉了婚書。

祁越退了婚,再在全寧伯府呆着就不像話了。

不顧寧仲儉的再三挽留,他随便收拾了下行李就離開了全寧伯府,連寧仲儉給的盤纏也一分沒要。

“小的過來的時候,祁公子剛從側門出去呢。唉,他随身就帶了幾本書和兩幅畫,也不知道以後他的日子怎麽過。”

寧玉槿看着小三子替祁越惋惜的樣子,當下一拍大腿,大笑了起來:“你這小家夥怎麽和香巧一樣,一天到晚老是想這些有的沒的。”

“嘿嘿。”小三子聽到提起香巧,難得也害羞了一下,黝黑的皮膚上,似乎浮現兩朵紅暈。

寧玉槿可一點也不擔心祁越,反倒是問起了飄鈴小苑那邊的情況:“祁越走了,趙姨娘那母女倆可得意了吧。”

“那可不,”去包玫瑰餅的香巧終于舍得回來了,在門口就接話道,“老爺不是處置了趙姨娘的遠房表親嗎?她連鬧都沒鬧呢,直接拿了點錢把人打發了,還到處說老爺英明,處置得好呢。”

“呵。”寧玉槿笑了起來,身子往後一靠,微斂眼睑姿态慵懶,目光如碧水清明。

“且讓她先得意一會兒吧。”

人一得意了,才容易忘形啊。

香月将打包好的玫瑰餅交給小三子,又讓香巧送他出了門。

她回來的時候端了碗枸杞銀耳湯,替寧玉槿放在了桌上:“玫瑰餅酥脆甜膩,喝點湯解解味兒吧。”

“嗯。”寧玉槿端過碗來,喝了兩口,卻怎麽喝都不是滋味。

她擡起頭來看向香月,有些受不住地道:“姑娘,想喝自己去盛一碗,你這樣直勾勾地看着我,我怎麽喝得下去啊?”

香月卻突然伸手抓住寧玉槿的胳膊,像是下定什麽決心似的道:“小姐,你上回讓我們去撒的藥再給我們一包吧,我讓她們再出一次紅疹!”

寧玉槿連忙穩住,才沒一手抖将整碗枸杞銀耳湯給灑喽。

她忙将碗放下,扳過香月的臉來,才看見她的眼圈都是紅腫的,像是背着她狠狠哭過一樣。

她驚了一下,連忙拉着香月坐在旁邊:“好好的,怎麽哭了?”

香月一把抱住寧玉槿,終于忍不住低聲地抽噎起來:“小姐,讓我給她們一個教訓吧。我只要一想到昨晚的事,心裏就忍不住地後怕。你若是真被她們設計毀了名節,那你以後怎麽辦?”

寧玉槿連忙拍着香月的後背,柔聲哄着:“好了好了,別哭了,我這不是沒事嘛。”

香月卻越哭越兇:“小姐你什麽都不争,什麽都不搶,她們卻如此對你。這些事情,有一有二就必定有三,香巧偷東西,小姐你偷、人,我實在不敢想象,她們還會想出什麽陰毒的法子折騰你!”

045 夜半被擄

45 夜半被擄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大抵是從寧玉雁流露出要擡她入興王府開始,一切的隐患就埋下了。

這個破落小院的安穩日子,也從那天到了頭。

緊接而來的定王選妃,再到後來寧玉凝的未婚夫出現,再一次将她推上風口浪尖。

她明明是最無辜的一個,卻還是被牽扯進了這紛亂的後宅硝煙之中。

誰讓她叫寧玉槿、誰讓她是全寧伯府的三小姐呢?

後宅的女子不戰鬥,那就是注定被欺負的命。

而她,大抵平日裏太過于低調行事,教訓人的手段也隐晦,才讓人覺得她是個軟柿子,換誰都可以來拿捏一下吧。

她對那些設計那些陰謀倒是不甚在意,反正到最後吃虧的是誰可說不定。

可她萬萬沒有想到,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會在香月的心裏留下這麽深的陰影。

一個溫婉精明的女子,居然問她要藥,想要親自去給趙姨娘她們一個教訓!

喂,這樣會顯得你家小姐很無能的。

寧玉槿像哄小孩子似的拍着香月的背,長嘆口氣道:“唉,傻丫頭,給她們下毒又怎樣?又不能真毒死,到時候還得費心思救,多麻煩。”

更何況上次寧仲儉請的是她萬安堂的大夫,要是治好了再複發,她不是在砸自己招牌嘛。

香月淚眼閃動,咬着唇角擡起頭來:“那怎麽辦?難道我們就只能等着她們來欺負嗎?”

寧玉槿忍不住伸手敲了一下她的頭:“有我在,什麽時候讓你受欺負過?”

香月捂着頭眼角噙淚看她,不說話。

寧玉槿挑起一縷垂落的墨發,在指上繞了兩圈:“對付趙姨娘和寧玉凝這種人呢,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才能讓她們深刻地體會到花兒為什麽這樣紅,帽兒為什麽這麽綠。”

她們不是要她身敗名裂,逼不得已嫁給祁越嗎?

那她也該好好地“報答”一下她們如此為她着想的深情厚誼才是。

“那小姐,你要怎麽對付她們啊?”

“嗯……天機不可洩露。”

夜色蔓延,明月皎皎。

吃過晚飯以後,寧玉槿便美美地窩在軟榻上,邊吃着各類零嘴,邊聽香月和香巧講府中趣事。

趙姨娘下午的時候讓人送了一個巴掌大小的檀木盒子進寧仲儉的書房裏,也不知道她在裏面放了什麽,一直惱着她的寧仲儉居然在晚上的時候就去了飄鈴小苑!

“小姐你是沒看見大夫人房裏是什麽個場景,聽說飯菜都備好了,就等老爺過去了,誰會想到會是這麽一個結果。我剛過來的時候朝大夫人的院裏瞥了一眼,大夫人有沒有發脾氣我不知道,不過那院裏的丫鬟走路都低着頭悄然無息的,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呢。”

香巧繪聲繪色地講着她的所見所聞,講到興起處,還跳起來比手畫腳的,看得寧玉槿和香月那叫一個樂呵。

不過一想到趙姨娘那麽輕易地就哄好了寧仲儉,香月就忍不住生氣:“倒是便宜她了。”

“能得寵那麽多年,趙姨娘肯定把寧仲儉的弱點抓得死死的,我本來也沒指望他能冷落趙姨娘多久。”

寧玉槿對這事倒是看得開,寧仲儉耳根子軟的性子就擺在哪裏,只要趙姨娘肯服軟,溫聲細語哄幾句,寧仲儉原諒她的可能性幾乎是百分之百。

而大夫人呢,就是性子太烈。禮部尚書的嫡長女,自小就端着架子長大,可不願意學一個妾室去哄自家男人,認為那是自甘堕、落,這才讓趙姨娘有機可乘。

試問一個不解風情的木頭人,一個妩媚萬分的小女人,男人會選哪個,那不是不言而喻的麽。

其實寧仲儉這人本質不壞,這也是寧玉槿一直沒搞懂,他為什麽那麽惱她家那位早死的親娘、為什麽把她扔在這小院裏自生自滅的原因。

“小姐,你該拿出點魄力來啊,看見趙姨娘那麽得意,我們就不做點什麽嗎?”香巧握着拳頭皺緊眉頭,一副義憤填膺恨不得去找人拼命的模樣。

寧玉槿不慌不忙地剝開一個白果,眼也未擡一下:“她要得意,就讓她得意吧。”

這人嘛,捧得越高,才摔得越慘嘛。

香月見寧玉槿的表情,便知道有些事情她不方便跟香巧明說,便笑呵呵地将話題岔開了:“對了香巧,聽說三管家納了個美妾?”

“可不是麽……”香巧立馬轉移了注意力,興致勃勃地又開始講了起來。

寧玉槿聽了一大堆張三李四的閑事,笑得嘴都僵了,這才揮手道:“時間不早了,睡了吧。”

伺候她洗漱完畢之後,香巧、香月便退了出去。

寧玉槿正準備熄燈睡覺,剛将燈罩拿開,那燭火閃動了一下,竟忽地滅了!

她偏轉過頭去,看了窗戶的方向,喃喃語道:“都關上了啊,沒風啊,這火怎麽就熄了?”

正疑惑之際,忽感一陣勁風擦過臉側,似乎有什麽東西“呼啦”撲面而來。

她腦袋嗡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反應,身體就被那被子整個一裹,成了一根大棒槌。

她心裏頓時大驚,難不成就她這姿色,還遇上采花賊了?

“救……”

一張口,兩個字才喊出一個字,她就被人整個扛了起來,一個縱身飛上了屋頂。

剩下的時間裏,就聽見被子外面呼啦啦的夜風刮過的聲音。

寧玉槿雖然被被子包裹了個嚴實,可被人像破麻布口袋一樣扛着,她還是被颠簸得快吐了。

好在在她快要暈死過去的時候,這折磨終于到了頭。

扛着她的那人把她放了下來,伸手一扯,将整個被子一下子抽開。

她被屋中的亮光晃了下眼,眨了兩下睜開,才發現站在面前站着一道白色身影,似乎還有些熟悉。

“寧……”慕容玄上前一步,謙謙一拱手,準備向寧玉槿行禮。

結果一擡頭見她一身白色裏衣,立馬又尴尬地別過臉去,瞪了零一一眼。

零一仰頭望天,表示不能怪他,戰場搶人頭他在行,閨房擄人他可不擅長。

慕容玄頓時苦了一張臉。

看來這個月要處理的公文又要增加了。

寧玉槿這會兒也看清楚面前站着的這位俊俏書生是誰了,剛準備打招呼,就見眼前一黑,剛剛的場景似乎又一次重現!

不過這次罩住她的不是那厚厚的被子了,而是一件黑色的披風。邊上還用黯金的繡線繡着蟒紋,某人一貫的風格。

寧玉槿嘴角一抽,擡頭去看。

果然,門口處,墨敬骁邁步進入屋來。

他身形高大,步伐穩健,悠然踱步而來的姿态,就像是巡視自己領地的王者,優雅而高貴。

046 有事你就說

46 有事你就說

寧玉槿看着墨敬骁進了屋,看着他逐漸向她走近,看着他與她擦身而過,坐在了她身後的座位上。

她就站在那裏,動也沒動,整個人好像傻掉了一樣。

事實是,寧玉槿裹緊那寬大的黑色披風,心裏翻着白眼直罵娘。

丫的,她的腿本來就受了傷,被墨敬骁的氣場一震,根本在原地挪動不了啊啊啊啊!

旁邊,慕容玄和幾個影衛看了看淡定坐下的墨敬骁,再看了看直愣愣站在那裏的寧玉槿,一時眼觀鼻、鼻觀心,屏氣凝神,不言不語。

話說,好像只要這兩人待在同一空間裏,那氣氛就會莫名其妙地變得詭谲異常起來。

寧玉槿愣了好一會兒,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麽,這才轉過頭來,不情不願地沖墨敬骁屈膝行了個禮:“小女子寧玉槿參見定王殿下,多謝殿下的披風。殿下您真是英明神武風華絕代舉世無雙愛民如子,小女子對您的敬仰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猶如浩渺蒼穹望之不盡、猶如……”

正當寧玉槿搜腸刮肚已經找不出詞語的時候,上座之上的那人總算是叫了停:“行了,不願意謝也可以不謝。”

寧玉槿心裏一喜,面上卻一臉的正兒八經:“那怎麽行?定王殿下如此的英明神武風華絕代舉世無雙愛民如子,如何能讓人不謝呢?”

旁邊慕容玄快要笑抽過去,就連平日裏不言茍笑的影衛們,身體也明顯地如篩糠抖動。

反觀墨敬骁,不愧是他們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只淡淡擡了一下眼睑,将寧玉槿的恭維悉數收納。

“你繼續說。”

寧玉槿:“……”

她這自己找抽的。

咳嗽了兩聲,她道:“萬水千山總是情,千言萬語總是話。那啥,定王殿下明白咱心意就行了,其他的咱就不多說了。”

墨敬骁眼睫一擡,看向面前女子,半晌,只逸出一個字:“嗯。”

這到底算什麽對話?

旁邊衆影衛們全都一臉茫然地望向慕容玄,眼裏全是問號。

慕容玄伸手摸着下巴,高深莫測地笑了笑,狐貍眼角似乎閃爍着某種異樣的光芒。

寧玉槿咽了咽口水,環視一下周圍,終于想起一個異常重要的問題:“那個,我能問一下麽,你們把我弄到這裏來,是想做什麽啊?”

慕容玄這才走了出來,向她一揖手,正色道:“深夜将小姐請到這裏來,着實冒昧了,還望姑娘不要介意才好。”

“哼。”寧玉槿聞言,直接一撇嘴,側過臉去。

大半夜的,被子一罩,扛着就跑,一路差點沒将她晚上吃的東西全抖出來。這些苦這些痛,難道一句話就讓她不介意了?

想得美。

墨敬骁看向寧玉槿,她将頭偏向一旁,正好可以看見她側臉的輪廓被光影勾勒成一條線,眼窩處睫羽微顫,像美麗的蝶翼。

她墨發未梳,全部垂落在肩頭後背,柔軟如錦緞,讓人想要伸手去摸一摸。

他突地覺得自己手心有些癢,不由自主地伸手在案沿上,一下一下有節奏地敲擊起來。

“寧玉槿……”

他念了一遍她的名字,聲音不急不緩,平淡無波,聽不出什麽情緒。

寧玉槿卻渾身一個激靈,總覺得他下一秒就會吐出一個“殺無赦”來,剛剛還高傲揚起的頭顱,立馬換成了一張笑臉。

“那啥,慕容先生跟咱還客氣啥,不介意,咱一點也不介意。真的,要不要咱對天發誓?”

慕容玄唇角抽了抽,臉上表情都變得不自然了起來:“寧三小姐大人大量,子瞻着實佩服。”

寧玉槿幾乎哭喪着臉回禮:“哪裏哪裏。”

怪只怪墨敬骁積威太甚,讓她總有一種她要說錯一句話就再也走不出這定王府的感覺。

試想一下,一個少年時期就開始征伐沙場的男人,殺個人還不跟切菜瓜似的?而且手握生殺大權,弄死她之後寧仲儉肯定連吭都不敢吭一聲,她一命嗚呼之後連沉冤昭雪的機會都沒有……

香月香巧喂,你們家小姐死的好慘喲……

“咳咳,”慕容玄看着寧玉槿一臉舍身取義、英勇赴死的表情,有些被雷到了,連忙幹咳兩聲鎮定心神,“寧三小姐,你是不是有哪裏不舒服?”

寧玉槿連忙擺手:“我沒事。你有事你就說。”

深更半夜的,若沒事也不會讓人把寧玉槿以這種方式請來了。

寧仲儉當即開門見山地說:“是這樣的,三小姐你上回給的那個百蟾丹方子,我回來照着配了一下,步驟流程絲毫不差,可就是得不到那種效果,有時候還會配出劇毒之藥來。子瞻百思不得其解,眼看姑娘給的百蟾丹已用完,沒有辦法,只能以此方式請三小姐過來指點一下了。”

呼,原來是因為這個。

寧玉槿擺出一副“就知道會這樣”的表情,輕哼了一聲:“我就說麽,給你方子你也配不出藥來。”

慕容玄虛心求教:“還請三小姐明示。”

寧玉槿沉默了片刻,片刻之後暗下決心。

明示就明示吧,把配制百蟾丹的要訣一五一十地告訴他們,免得哪天自己正準備睡覺,結果被被子一裹,又被擄到這兒來了。

她開口道:“我要看看你們養的雪蟾。”

慕容玄眼睛一亮,朝前一伸手:“三小姐請。”

寧玉槿正準備走,就聽後面極少開口的墨敬骁淡淡逸出一句話來:“給她備個小轎,取張毯子。”

旁邊零一他們愣愕了一下,随即答了一聲“是”,便像一陣風似的飛快地飄了出去。

慕容玄看向寧玉槿,見她也驚着了,不由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三小姐?”

寧玉槿卻好像沒有聽見似的,轉過身去,今晚第一次擡頭看向墨敬骁。

他安然坐在那裏,篤然如鐘,挺拔如松,極具威嚴。

那長簪束發,面若溫玉,卻被那刀削般的淩厲賦予了另一種狂狷氣質,不怒自威。

她歪着頭,有些沒搞懂墨敬骁的意思。

是純粹的一聲吩咐,還是他已然知道,在她寬大的披風下,她用手抓着顫抖的大腿,忍着痛一聲不吱?

不管如何,這一刻,寧玉槿承認她第一次覺得墨敬骁這人沒她想象得那般嗜血殘忍,麻木不仁。

“三小姐,小轎來了。”

慕容玄又叫了一聲寧玉槿,外面兩個影衛已經擡着簡易的椅轎等在那裏了。

訓練有素的影衛,總是那麽高效率的。

寧玉槿輕輕地“嗯”了一聲,竟難得沖墨敬骁笑了笑,這才轉身出了門,上了小轎。

慕容玄摸着下巴一邊跟上一邊想:他們家爺終于開竅了?

047 腹黑的,定王殿下

47 腹黑的,定王殿下

雪蟾,産自終年積雪的雪山之巅,是生死人肉白骨的入藥聖品。

幾年前還是可遇不可求的寶物,可自從兩年前有人能夠飼養雪蟾開始,便變成了只要有錢就可以擁有的奢侈品。

沒錯,這人就是寧玉槿。

她原來的時候就養過雪蟾,不過在這個資源匮乏的時代,能讓她飼養成功,還真走了不少狗屎運。

倆影衛擡着擡椅,直接将她擡到了地下冰窖裏,剛一進門,就迎面撲過來一陣陣沁骨的寒氣。

她全身裹了披風又裹了層毯子,都能清楚地感覺到那寒氣絲絲滲入皮膚的冰涼。

幸虧擡椅方便,她不用下地自己走動,就可以直接看到冰池裏飼養的雪蟾。

其實萬安堂是不賣活雪蟾的,萬一哪個買去之後誤打誤撞也喂養成功了,那不是得不償失麽?

不過如果買的人價錢出得奇高的話,那就另當別論算了。

當寧玉槿看到那冰池裏趴着的十多只雪蟾的時候,她眉心明顯跳了一下,心裏算盤打的噼裏啪啦的,腦海裏只冒出一個念頭——今年分紅肯定要翻一翻了。

“這麽多雪蟾,花了不少錢吧?”她故作鎮定地随意問了下。

慕容玄笑了下:“也沒花多少,區區不才,和萬安堂的老板娘有些交情,這些雪蟾基本都是送的,不夠還可以再去取。”

“噗——”

寧玉槿撫着胸口,差點沒把老血給吐出來。

鄭二娘向來認錢不認人,她居然肯把那麽多只雪蟾白送給慕容玄?!

寧玉槿揉着眉心,只覺得心尖兒在滴血,渾身都不對勁起來。

慕容玄意味深長地看了寧玉槿一眼,半晌才補充了一句:“不過鄭老板娘可真會做生意,非得要皇上禦賜萬安堂一個‘天下第一堂’,這才肯送上雪蟾。為此我還專門跑了趟宮裏,可謂是費盡千辛萬苦啊。”

哈,禦賜的天下第一堂!

那萬安堂不是成了金字招牌了嘛。

寧玉槿頓時覺得通體舒暢,渾身泛暖,都不覺得這冰窖有多冷了。

她目光将那些雪蟾仔細地掃了一眼,伸手指着其中一只顏色淺淡的道:“将這只單獨圈起來。”

慕容玄雖然沒太明白寧玉槿的意思,但還是立馬讓影衛們将那只雪蟾隔離開來。

“然後呢?還需要做什麽嗎?”

“做肯定是需要做的,不過,”寧玉槿打了個哆嗦,“我們能夠出去說嗎?”

又回到最開始的那個穿花小堂之中,一進屋就感覺到一股暖意撲面而來。

上座之上,墨敬骁坐在那裏翻看着書,橘黃的燭光将他的臉色染上了溫暖的色調,堅毅的輪廓一點一點地暈染開。

寧玉槿剛在屋中坐下,就見留在屋裏的零一抖着一張毛毯過來,将剛才蓋着的那張結上冰淩的毛毯換下。

她彎了眉眼,沖他一笑:“謝謝啊。”

卻見零一好像如臨大敵一般,拿着換下的毯子飛快地就跑開了,嘴裏還念叨着:爺沒看到,爺一定沒看到……

剛才寧三小姐臨走時候沖他們爺笑了一下,他們爺在那裏看書,半天都沒翻過書頁。

這要是讓他們爺知道寧三小姐沖他笑了,那他不是跟慕容先生一個待遇了?

不要啊!!!

寧玉槿臉上笑容僵了僵,有些尴尬地看向慕容玄:“我長得很難看嗎?他怎麽見我跟見鬼似的?”

慕容玄擡頭望了一眼墨敬骁,但笑不語。

墨敬骁這時候從書頁中擡起頭來,目光淡淡地掃過他們:“怎麽樣?”

慕容玄笑着回道:“三小姐說是雪蟾的喂養方式出了問題,配置百蟾丹的雪蟾,必須得用藥物喂養一段時間才能為藥用。”

“嗯。”墨敬骁看向寧玉槿,沖她一點頭,“辛苦你了。”

寧玉槿頓覺受寵若驚,趕忙擺手:“不辛苦不辛苦,能為定王殿下盡綿薄之力,實乃小女子的福氣。”

旁邊衆人實在不願意拆穿這句話有多假。

她要是真這麽覺得,怎麽全程一臉不樂意寫在臉上,還藏着掖着地不肯将藥方細節說完?

不過墨敬骁倒是聽得很認真,完了還道:“既然如此,那以後就多給本王盡點力吧。”

寧玉槿:“……”

她現在确定了,這丫的哪是脾氣古怪啊,丫的就是一腹黑啊!

慕容玄覺得忍笑忍得辛苦,連忙叫了寧玉槿一聲:“寧三小姐,筆墨紙硯已經準備好,你請。”

寧玉槿這才避開墨敬骁那雙幽邃褐瞳,連忙轉向桌邊。

“剛才那只雪蟾還沒有長大,正适合用來喂藥,等喂個半個月,就完完全全是只藥蟾了。”

寧玉槿邊說邊寫,慕容玄在一旁仔細聽,認真記。

寫完一張,寧玉槿遞給了他:“這是喂養雪蟾的方子,切記喂養順序一定不要出錯,喂養時辰一定要間隔好。”

慕容玄粗略地掃了一眼,有些心驚:“怎麽還需要用毒藥喂養?而且好多藥物都是相克的,這是用藥大忌呀!”

寧玉槿點頭:“所以讓你注意喂養順序和喂養時辰咯。”

慕容玄看着那張藥方,眉心揪成一團,認真仔細地研究着。

寧玉槿随即又寫了些東西出來:“這是喂養其他幾只雪蟾的方法,你注意溫度和食物的控制,再用藥物催一催,運氣好的話就能有小雪蟾了。從小用藥汁喂大的雪蟾,可比這半途喂養的藥性要好太多了。”

慕容玄又迅速地将寧玉槿寫的掃了一遍,不由得感慨這其中學問深遠,竟讓他看了之後都覺得妙不可言。

“整個大邺都知道,能喂養出雪蟾的獨萬安堂一家,沒想到寧三小姐一個閨中女子,卻也懂得旁人不懂的奧妙,當真讓子瞻佩服啊!”

寧玉槿“呵呵”地幹笑了兩聲,笑得那叫一個假。

話說要不是不願意再來這裏,她用得着這麽事無巨細地全部寫清楚麽?

卻見慕容玄眉心一皺,一副為難模樣:“只是,三小姐寫的這些着實複雜,子瞻看了許久,竟也只看懂了些粗淺,對于這些藥物喂食的時間和劑量實在難于把握。而爺已無備用之藥,這次若是再失敗……”

寧玉槿一聽慕容玄這語氣額角青筋就開始“突突”直跳,總有一種不好的念頭從腦海裏冒了出來。

這只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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