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做檢查的時候, 聽容瑾念叨了半個小時大正使用的多普勒儀有多垃圾、檢測項目有多跟不上國際标準,何權實在忍不住了,借口尿遁跑到走廊上給歐陽打電話, 讓他現在立馬過來把丈母娘接走。
歐陽才心累, 正愁躲不開呢, 打死都不來。
“他怎麽會想着來我這!?”何權質問歐陽。
“呃,說起跟鄭志卿分手的事,君涵就……”歐陽的聲音有些遲疑, “君涵也是怕容瑾生他的氣。”
“那就讓我背黑鍋啊!?”
“何少, 考慮到君涵現在的情況,請別和他計較。”
“那是你幹的好事!憑什麽把我扯進這灘渾水!?”何權有陣子沒炸過毛了,外加鄭志卿出差夜生活空虛導致內分泌失調, 下巴上都冒出顆青春痘了,正好逮着歐陽散散火氣, “給你半個小時, 必須把容瑾弄走!”
“我在外地。”
“甭廢話!你要是不來,我他媽就給你弄個小舅子出來, 一家子極品, 到時候有你哭的!”
聽筒那邊一陣沉默,然後歐陽說:“何少,得饒人處且饒人……”
“誰他媽饒我了!?”何權氣得頭頂冒煙,本來還想繼續罵, 憤怒之中驟然冒出一絲清明, “诶, 容瑾真沒孩子?”
“沒,和洛先生結婚二十年無所出,君涵是獨苗,所以才被嬌縱得如此。”
“生不出來還是懷不上?誰的毛病?”
“這我怎麽好問?”電話那頭嗆咳一聲。
“那他真的是來看病的?”
“可能吧……他那個人心思難測,我也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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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終于有你玩不轉的人啦。”
“我當這是對我的褒獎。”
“嘿,要點臉死不了。”何權随手搓搓額角,語氣略顯不屑,“我還以為你多厲害,結果丈母娘都搞不定。你不是特種兵麽?”
“相信我,要能拿導彈轟他我絕不手軟。”歐陽也是無奈,“聽我句忠告,何少,別惹他,純粹一反社會人格。”
何權嘿嘿一樂:“我把你剛才的話錄下來了,你要是不來接他,我等會就放給他聽。”
然後聽筒裏傳來摔東西的聲音。
進診療室之前的歐陽是總裁,進診療室之後,面對容瑾,何權看歐陽那表情感覺他恨不得自裁。都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可絕不适用于歐陽和容瑾。按說容瑾比歐陽大不了兩歲,看着還更年輕,但往歐陽跟前一站,輩分立現。
在他們旁邊待了兩分鐘,何權就明白歐陽為什麽不願意來接丈母娘了——在容瑾眼裏,歐陽連喘氣的方式都是錯的。
歐陽自知理虧,容瑾訓他,也只能垂頭聽着。
活該,這就是管不住皮帶的下場。何權此時只想鼓鼓掌。他是不知道容瑾這是新仇舊恨一起報,但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身正不怕影子歪,沒把柄可讓人抓,犯得着受這份氣?
何權只當容瑾是來看病的,但其實容瑾什麽毛病都沒有。既然結婚二十年都無所出,問題肯定在對方身上。出于職業道德,又念在容瑾花了三千塊錢——雇人搶號還得花更多——的份上,何權給他寫了張“千金要方”,特意叮囑一定要去華醫堂抓藥藥效才好。
歐陽平時只管運營,華醫堂上千張方子他沒必要一張張看,并不清楚“千金要方”到底是治什麽毛病的。但看何權抽着嘴角強忍笑意的樣子,他明白這裏一定暗藏玄機。
也就一閃神的功夫,歐陽又被容瑾吼了一句——人家要出診療室,他沒主動去開門,沒眼力見。
歐陽開門時少挪了一步,需要容瑾錯身繞過他出門,就為這,他又被數落了一頓——不注重細節、沒有服務他人的意識,這樣還想運營好一個企業?
看到堂堂的華醫堂總裁像個剛入職場的碎催一樣被使喚,還罵不能還口臉憋得黑成鍋底,等送走那倆,何權趴在分診臺上笑得直捶桌。
小娟不禁懷疑自家主任這是談戀愛談壞了腦子。
既然答應和鄭大白同學發展茍且以外的關系,何權就不好推掉關關的滿月酒宴會。醜媳婦總得見公婆,許媛再不喜歡他,他也得迎難而上。好歹是鄭志卿的親媽,再說看在禾宇的面子上,他去賠個倆小時笑臉也值當,反正死不了。
滿月酒定在元旦假期的第二天,說是許媛找大師算過,那天是個好日子,宜宴請。再一個,鄭志卿去日本得1號才能回來,侄女的滿月酒,當叔叔的不能缺席。何權重排值班表,把自己和景潇的值班日期對調,他從31號值大通班到1號晚上,2號休息。
31號的晚上,三區走廊裏冷冷清清的,大部分患者——只要不是特別危重的——都簽了外出單,回去和家人共度跨年夜。何權請病區值班的同僚吃了頓豐盛的晚餐,然後清閑地窩在辦公室沙發上跟鄭志卿聊微信。
【你幾點的飛機?】
【最早的一班】
【帶好吃的回來嘛?】
【溫泉饅頭】
何權一看這個直撇嘴。藥廠組織各大醫院負責人去開會,地點選在日本九州別府市,溫泉聖地,連學術交流帶旅行。鄭志卿每天晚上都給他發自己泡溫泉的照片——光着的那種——說等他有空了一起來玩。
可去趟日本就帶個溫泉饅頭回來?摳門不摳門啊!別是廠商發的吧?
何權發了個【鄙視你】的動圖過去。
鄭志卿把電話打了過來:“其實不是饅頭,是豆沙包,真挺好吃的,還買了好多零食,打包了整整一箱。”
咂咂嘴,何權哼了一聲:“國際長途,廢話少說,別明兒一睜眼房子歸移動了。”
“你先把那句話說給我聽。”
“哪句?”
“你知道我想聽什麽。”
“大白大白,考試不愁,你有小抄,我有大白。”
聽筒裏傳來笑聲:“阿權,不是這句。快點兒,別耽誤功夫,要不房子歸移動了。”
“就不說,有種你現在回來咬我啊!”
“等着。”
鄭志卿把電話挂了。何權剛要炸毛打回去,突然聽到磨砂玻璃上傳來敲擊聲。擡頭一看,外面有個模糊的高大輪廓。等何權一臉“我□□居然已經回來了”的表情打開門,鄭志卿帶着滿身的寒氣将他抱了個滿懷。
“我改簽了航班,回來陪你過跨年夜。”鄭志卿吻了吻何權的鼻尖,“給你個驚喜。”
何權是有點兒驚,不過他也很現實,偏頭看了眼鄭志卿的身後,發現只有一個商務旅行箱。
“我那一箱零食呢?”
“都是食品,過海關麻煩,我在機場發的EMS。”鄭志卿略顯失落,“我還不如一箱零食值得你期待?”
“誰讓你天天發照片饞我?”何權翻翻眼——鄭志卿每天晚上都發一堆精致的料理照片給他,吃不到嘴裏真煩。
“我也發自己的照片給你了啊。”
“那有啥好看的,你身上又沒擺生魚片。”
一把将何權抱起,鄭志卿仰頭看着他問:“我穿日式浴袍的樣子不好看?”
“別那麽自戀,鄭大白。”何權伸手揉亂了他的發型,捧着那張俊臉低頭啄過英氣的眼角眉梢,“再美好的皮囊也有老的一天,不如多花點時間充實下內在?”
鄭志卿歪頭想了想,回手鎖上門把何權往沙發上一丢,在對方的鬼叫聲中壓了上去。先充實下空虛了一周的何權才是正事,另外馬上要到十二點了,跨年炮必須得來一發。
就是這個磨砂隔斷半透不透的,做的時候稍微有點提心吊膽。
按照風俗,滿月酒中午擺。何權踩着商場開門的點兒,進去買了套金鎖、金镯之類的小物件。挑大牌子的買,反正刷鄭志卿的卡。十二點開席,他們到會場時不到十一點,大波客人還沒來。
時隔多日,關關已經出了滿月,瞪着烏黑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每一個前來逗她的人。小丫頭的五官輪廓已經長開,用産科大夫的話來說,就是長出人樣了。
“這都不用做DNA了,跟鄭志傑一模子裏倒出來的似的。”把禮物交給禾宇,何權沖關關嘟嘟嘴,伸出手指讓她抓着,“小美女,還認得我麽?我可是這世界上第一個抱過你的人啊。”
“何權,你确定不做關關的幹爹?”
禾宇和入院時判若兩人,西裝一上身,整個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了。盡管面孔依舊平凡,但氣質精幹,絕不會放人堆裏找不出來。
“我自己都管不好自己呢,怎麽給人當長輩。”何權笑着搖搖頭。
禾宇看了眼遠處幫鄭志傑招呼客人的鄭志卿,又将目光轉向何權:“你們倆,沒事兒了?”
“湊合呗,再甩他一次我怕他想不開。”何權故作不屑,“那哥倆一個毛病,死心眼。”
“你要能湊合,會拖到現在?”禾宇見關關張開手,便将她交到何權懷裏,“她喜歡你。”
“小孩兒都喜歡我,嘿,關關,來,讓叔叔抱抱。”
別看天天接生孩子,可其實何權不太會抱小孩兒,剖出來就交給護士了,他倒了好幾遍手才把關關抱穩。凝視着那張繼承了鄭家血脈的粉嫩小臉,懷裏隔着布料感受到嬰兒的體溫,他突然覺着鼻子發酸。
要是之前的那個還在,轉過年都得十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