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分居
大夏天三十五度的高溫裏, 不知道是因為別墅的空調還是因為傅永羅和秋欣剛剛的話,顧枝手腳冰涼,硬生生的濡濕了一層冷汗。
剛剛看着還窗明幾亮的地界兒現在給人一種‘陰森’感, 讓她莫名感到害怕。顧枝咽了口口水, 不敢再聽下去,一刻不停的轉身走人——她現在只慶幸幸虧她剛剛沒有莽撞的闖進去。
離開了獨棟, 顧枝越跑越快,本來平穩的步伐顯而易見的亂起來,直感覺心髒要從喉嚨裏面跳出來了。
剛剛聽到的事情過于毀三觀, 她迫切的想找傅清許要一個答案。
而顧枝火急火燎的回到了傅宅的時候, 正碰到梁祁寧從裏面出來,他臉色是難得的難看,泛着一層着急的灰蒙蒙。見到顧枝,梁祁寧神色一頓,第一次有些失态和急切的問她:“夫人, 您去哪兒了?”
他這沒由來的急切讓顧枝有些懵:“怎麽了?”
梁祁寧:“少爺都要急瘋了。”
“我不是...告訴你我去逛街了。”顧枝一愣,後知後覺的想到了什麽,眼神有些怔怔的看着梁祁寧:“難道...你知道我沒去麽?”
梁祁寧一時啞然,躲閃的視線染上了一絲心虛。
顧枝看着他,心下漸漸有些畏懼的冰涼。
她告訴梁祁寧的是她去逛街了, 那他們着什麽急?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知道自己去了哪裏,而為什麽知道......傅清許難道在監視她麽?
這個認知, 讓顧枝不可抑制的覺得有些可怕。
為什麽傅清許要監視她?他們是怎麽做的?在自己手機裏安裝了什麽定位軟件麽?顧枝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手機, 只覺得握着一個燙手山芋。
“夫、夫人。”梁祁寧第一次覺得在面對顧枝的時候措辭有些艱難,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能低頭含含糊糊的道:“大少爺還在裏面等您。”
在定位追蹤到顧枝去了城南獨棟區秋欣的位置時,傅清許難得大發雷霆, 直接把手邊的水杯打碎了——吓壞了傅宅上上下下一屋子的人。梁祁寧片刻不敢耽擱的就要去找人,幸虧顧枝自己回來了。
此刻的他就像一只孤獨的野獸,除了顧枝,誰也不能靠近。
顧枝目光空洞的看了他半晌,輕輕笑了聲:“行,我上去。”
她現在心底說不上什麽感覺,只覺得一片疲憊。顧枝不是第一次清晰的感覺到傅清許是一個‘謎團’一樣的男人了,但今天她又心疼他,又害怕他。
無論是出于什麽目的,他都不該有偷偷監視她的理由。
這樣讓顧枝有一種生活都在別人控制和視線當中的挫敗感。
傅宅一片死寂,她踩着高跟鞋輕輕走進去的時候,伫立在兩邊的傭人大氣都不敢喘,顧枝能清晰的看到他們額角甚至有汗——為什麽所有人,都這麽怕傅清許?真是奇了,明明她才是最應該怕的那個人,但她偏偏還沒他們這麽膽子小。
深吸一口氣,顧枝踩着一地的玻璃碎渣,朝着客廳中坐在沙發上的男人走過去。
她一出現,其他人自然很識相的忙不疊撤了,紛紛都是松了一口氣的模樣,瞬間偌大的客廳裏就只剩下她和傅清許兩個人。
“為什麽發這麽大火?”顧枝走到傅清許面前,垂着眼睛看他輕輕的問:“就因為我去秋欣家裏了麽?”
“跟你說過,不要亂走。”傅清許瞳孔黑沉沉的,聲音冷凝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疲倦:“為什麽不接電話?”
顧枝不接電話,且手機定位在秋欣那裏的時候......他真的馬上就要有上門搶人的沖動了。
“沒聽到。”顧枝頓了一下,敏銳的感覺到傅清許情緒太奇怪了,他為什麽會這麽反對自己去那裏?她又沒幹什麽?況且......顧枝咬了咬唇,一鼓作氣的問:“傅清許,你為什麽要監視我?”
這種事,即便她克制着,聲音也不自覺的帶上了幾分火氣。
偏生傅清許聽了她的質問眉頭都沒動一下,只是淡淡的說:“怕你出事。”
這種明晃晃的‘監視你又怎麽了’的态度讓顧枝心頭蹭蹭冒火,她拿出手機,毫不猶豫的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
顧枝板着臉:“這個手機我不會再用了。”
她不知道傅清許是什麽時候給她下的定位軟件,但她不會默認甚至于縱容這種行為的。
傅清許定定的敲了一會兒,倏而輕笑了一下。
“長本事了。”他修長的手指撐着頭,聲音帶着譏诮的冰冷:“你去找秋欣幹什麽了?”
“水素園的房子下來了。”顧枝生硬的說:“收到了人家饋贈的巨型禮物,不該去感謝一下麽?”
只是她這次去到底沒感謝成,還聽到了一個毀三觀的秘密......想到次數,顧枝神色變了變,剛剛看向傅清許眼中的淩厲少了些許。雖然傅清許有時候做事的手段她不能理解,但到底還是心疼的。
傅清許敏銳的注意到了她的變化,眼神一凜:“她對你說什麽了?”
他的感知太速度,讓顧枝臉上的情緒都來不及收回去,輕而易舉的就能被人發現不對勁兒——所以硬說‘沒什麽’的話,他也不會信的。
顧枝抿了抿唇,幹脆問了:“我沒進去,在門口聽到她和傅永羅再說...再說你。”
“我啊。”傅清許并不意外,反而還松了一口氣似的,他問顧枝:“說什麽了?”
“說...說你的腿。”顧枝一鼓作氣,只聲音中帶着一絲隐隐輕顫:“傅清許,你的腿......是被秋欣害的麽?”
問完,偌大的傅宅陷入一陣死寂的沉默。
不知道為什麽,顧枝幾乎不敢去低頭看傅清許的臉,她怕看到他脆弱的神色,只能聽到他呼吸聲一瞬間變的沉重。
“枝枝。”良久後,傅清許才開口,聲音有點狼狽的喑啞:“你看,變天了。”
窗外剛剛還明媚的天色,不知道什麽時候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來的突然。他突然的說起這個讓顧枝覺得有些茫然,大眼睛呆呆的看着窗外霧蒙蒙的天色。
傷口被最在乎的人大喇喇的揭開,原來是這種滋味——血淋淋的滋味。
有些可怕的事情,是他不想讓顧枝接觸的。至于讓她知道這些事情的人......他會一個一個的收拾。
思及于此,那句纏繞在舌尖一晚上的話也終于可以說出來了,傅清許閉了閉眼:“枝枝,我們先分開一段時間。”
“......什麽?”顧枝以為自己聽岔了,錯愕的看着傅清許:“你說什麽?”
為什麽傅清許非但沒解釋他為什麽要監視自己,沒解釋自己腿受傷和秋欣有什麽關系,反而要跟她分開一段時間?
“傅清許,你什麽意思?”顧枝聲音發顫,帶着一絲顯而易見的鼻音:“你是要跟我離婚麽?”
問話的時候,她垂在牛仔褲旁邊的小手不自覺的握成拳。
“不是。”傅清許毫不猶豫的否認了,他偏開頭,不忍心看到顧枝傷心的場面,喉結上下滾動了兩下:“我這段時間想靜靜,你可以到水素園去住,或者回娘家,都可以。”
“我才不要去什麽水素園!”顧枝尖叫,伸手把包裏的鑰匙拿出來扔到傅清許身上:“誰稀罕你們家的東西!”
說完,小姑娘轉身就跑——倔強的不在傅清許面前哭出聲。
後者定定的看着顧枝跑走的方向看了許久,才給梁祁寧發消息,神色冰冷:回來幫夫人收拾東西。
梁祁寧回來的很快,得知傅清許和顧枝分居的消息幾乎可以說是‘大驚失色’,他在原地木讷的站了半晌,顫顫巍巍的說:“少、少爺,是我的錯,我不該......”
梁祁寧還以為顧枝是因為定位的事情大發雷霆,所以才要同傅清許分居的,不禁大有些懊惱。
“不,不是你的原因。”傅清許卻打斷了他,淡淡的說:“總要有一個原因讓她先離開。”
即便不是今天這個事,也會有別的事,他總要害的顧枝先傷心一陣子。
梁祁寧一愣,跟在傅清許身邊久了,登時領悟了他的言下之意:“少爺,您是想......動手了?”
“嗯,沒錯。”傅清許唇角挑起一絲冷笑,吩咐道:“叫anco他們準備,大戲要開始了。”
anco他們就是他培養的心腹機構——一個秘密的組織,眼線遍地都是,真要全啓用起來傅葉龍都應付不了。
這就是傅清許在多年的學習積累之下,反噬了曾經‘養育’了他的傅葉龍,要親手送給他一份名為‘代價’的禮物。
誰讓傅葉龍有秋欣這個‘好老婆’呢。
之前還好,但近來,對于秋欣和傅永羅的存在,他是愈發的不想忍了。
尤其是在今天的這件事情後。
腿被人害到截肢在傅家內部其實并不是一個秘密,只是所有傅家的人,都會刻意避開這件事不談罷了。傅清許是真的沒想到,秋欣和傅永羅私下還敢說起來這件事。
他冷笑一聲,思緒不自覺的回到了二十幾年前的時候。
其實說起來也沒什麽新鮮的,無非還是豪門争權那些事兒。只是秋欣這女人當初年紀輕輕的就目光遠瞻,手段毒辣,對于他一個不大的孩子,也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她那個時候剛剛生下傅永羅,母憑子貴進了門,自然就是一副想把最好的都給自家兒子的心裏。最好的,除了傅氏集團還能有什麽呢?但傅清許是傅家的大少爺,就像一座山一樣橫亘在他們母子面前。
秋欣鬼迷心竅,不自覺的就用了‘後宮’的手段。
她趁着傅清許那陣子發燒神志不清,再帶着他出去活動的時候,親手把他推下了傅家大院後面的池塘。
傅家是有自己的池塘的,一米多很深,冬天水結了一層冰,冷的刺骨。
秋欣冷眼看着他在池塘裏掙紮,手微微顫。
要不是那天後面有人來了,傅清許真的有可能死在那個池塘裏。而他就算沒死,左腿小腿也因為長時間的浸泡導致神經壞死,不得不截肢了。
秋欣那個女人,當時差點被傅葉龍打死,但她的表演堪稱可以拿到奧斯卡影後一般的演技——她抱着傅葉龍的腿說自己沒看好傅清許的确該死,但傅永羅不能沒有媽媽。
最後,他們母子還是在傅家呆了下來。這就是傅葉龍,一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
只是秋欣沒想到,她這個手段,給了後來的傅清許一個‘啓發’——裝病的啓發。
要想在這種龍潭虎穴裏活下來,得先學會示弱。
十歲那年,傅清許已經比之幾年前剛剛失去母親的時候‘成熟’很多,小小年紀竟有了一種‘思維缜密’的邏輯了。
他看着結冰的河,再次跳了下去,而這次是他主動出擊。事後傅清許用盡各種方法,做着‘纏綿病榻’的虛弱病秧子模樣。
直到他有了自己的團隊,裝的愈發像了,才讓傅葉龍秋欣,以及傅家所有的人不得不相信,傅清許就是一個活不過三十五歲的病秧子。
這個思路,還是秋欣偶然間給他提供的呢。也許他天生就是一個變态,所以在截肢的時候思考的不是‘他會不會就此’成為廢人這個問題,而是他一定會報複回去。
兩次冰涼的河水不會給傅清許留下‘恐水’的症狀,只會給他心上結了一層冰。
有朝一日,他一定會搞死那母子兩個,讓他們付出應該有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