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項江明嗐了一聲:“一個NPC而已, 幹嘛要投入感情,不過她都化成灰了,咱們怎麽救?”
“可以救, 不出意外的話, 這個游戲是個輪回。”周苒指了指壁爐前的柴火:“你看, 原本已經燒得差不多了, 現在又冒出來了一堆, 只要咱們沒死, 世界就會一直重複着這兩天。”
“還真是。”項江明眨了眨眼:“怪不得說今晚六點晚宴, 不過按這麽說的話,那人明天豈不是又要被燒……”
“嗯。”
“唉。”項江明嘆氣:“這年頭,不光玩家難,就連當個NPC都這麽難。”
“咱們吃完飯去附近轉一轉吧, 應該是有什麽能救出凱瑟的線索。”
項江明:“你可真是個工作狂,不休息會兒嗎?”
周苒:“不敢,怕把命休沒了。”
項江明:“……”
果然, 鐘敲響六下後,管家來客房挨個邀請大家進行晚宴,一切都像前一天發生的一樣,只是管家科拉自動繞過了田樂樂的房間。
那扇門死氣沉沉地立在那裏,沒有人再去問津。
在這裏死了, 那麽在現實世界也會消失, 這才是游戲最殘酷的事。
餘下的幾位幸存者從門裏出來, 大家誰也不說話, 像行屍走肉一般跟在管家後面, 管家一邊走着,還一邊興奮地介紹着古堡, 以及優雅高貴的米勒王子。
蘇子文小聲道:“這些,他之前不是都說過了嗎?”
徐自清捏了一下他的手背:“小點聲,不要讓他聽見。”
周澤升也抓着周苒小聲嘀咕:“你看他的樣子,好像第一次見到咱們一樣,到底怎麽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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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們來到餐桌前,就看見米勒王子正坐在餐桌前,他側對着大家,穿着華貴的外衣,領口花紋繁複,淡紫色的花瓣簇擁着線條柔和的下巴,頭上戴着滿是墜飾的帽子。
燭火搖曳下,米勒王子的側臉高貴俊美,女傭低着頭,在一旁小心地伺候着,就連位置都站的和昨天晚上一模一樣。
他們非常非常的平靜,就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我還記得,王子昨天就戴着這頂帽子。”蘇子文搓了搓身上的雞皮疙瘩:“好、好詭異啊。”
米勒王子轉過頭來,依舊是那種俊美到雌雄莫辨的臉:“歡迎來到地獄之谷,請盡情享用我準備的晚餐。”
周苒這次沒有再說話,只是坐下了下來,大家都在原來的位置上坐好後,濃白鮮稠的魚湯被女傭端了上來。
高寬的精神已經瀕臨崩潰了:“昨天不就吃的這些嗎,這是怎麽回事!”
米勒王子沒有理他,只是端起酒杯,不過動作卻頓了一下:“科拉,為什麽只有六位客人了呢,難道那位小姐不喜歡我的款待嗎?”
科拉回道:“不,那位小姐被殺死了,她也很遺憾。”
面對這似曾相識的情節,地下室裏的所有人都寒毛豎立。
周澤升身上的雞皮疙瘩起了一層又一次,咬牙切齒地對周苒道:“實不相瞞,我現在有點想死。”
這時,頭頂那道冷漠的男聲又響了起來:“玩家‘麥香的田野’”死亡,沒有陣營獲得提示。”
播報結束,大家開始程式性地拿起了筷子。
項江明看起來是真的餓了,不光大口大口地喝起魚湯來,甚至還撈了一塊魚肉。
大家早上和中午都沒有進食,現在每一個人都是饑腸辘辘,看見項江明吃了肉沒事,也就都跟着吃起來了。
徐自清冷冰冰地哼了一聲道:“你不是說自己善良不吃動物嗎,現在在幹嘛呢?”
項江明瞟了一眼田樂樂的位置:“善良的人都已經死了,我幹嘛還要善良。”
項江明一句話怼兩個人,高寬和徐自清臉均是一黑:“你——”
項江明夾了一大口魚肉在嘴裏,朝米勒王子笑了笑:“再說了,王子殿下準備了這樣的美味,我要是一口不吃的話,多對不起王子的款待啊。”
米勒王子聞言立刻笑起來:“這位英俊的先生,謝謝您的喜歡。”
米勒道完謝,便沒有人再敢難為項江明了,顯然人們還被今天上午的恐懼籠罩着。沒人怼他,項江明看起來自在多了,一邊吃還一邊拿着公筷給周苒夾了不少肉:“來,妹妹多吃點,瞧你瘦的。”
周澤升從小愛和人争,看見項江明給周苒夾菜,心裏頭竟然酸溜溜的,仰起頭朝項江明委屈道:“哥,我也想吃魚。”
項江明白了他一眼:“自己夾,沒長手還是沒長眼?”
周澤升:“……”
項江明一扭頭,立馬換了個人似的語氣溫柔:“妹妹還想吃什麽?”
周苒:“……把面包都夾給我吧。”
項江明立馬撿起夾子,将托盤上的面包全部夾到了周苒的餐盤裏。
主菜上完後,女傭給客人們倒上了紅酒,米勒王子眉開眼笑地看着酒杯,語氣裏有按捺不住的興奮:“這是地獄之谷才有的獨特味道,請大家務必要品嘗。”
不同于昨日,這回女傭倒完酒後,席間的氣氛立刻緊張起來。律師雖然不清楚惡魔的任務是什麽,但也看出來了這葡萄酒一定有什麽問題。
高寬粗魯地捏住了杯腳,律師也将杯子拿了起來,周苒的手不高不低,剛好再往前一探就能抓着面包托盤的位置。
她剛剛讓項江明夾空了面包,那托盤現在是一個很好的盾牌,而她的另一只手則放在酒托旁邊,随時可以端起酒杯潑向不懷好意的人。
氣氛越來越緊張。
只要有一個人端起酒杯,都免不了一場殊死搏鬥,這其中只有周澤升知情但沒想過進攻,此時的他縮着手腳縮着頭,恨不得自己是只烏龜,将皮膚全都縮進殼子裏才好。
還好,沒有人輕舉妄動。
米勒王子用完餐後,還是用濕毛巾擦幹淨指縫,然後對大家宣布道:“愉快的時光總是短暫的,明天九點莊園裏會有馬術表演,我會在那裏等着大家,希望大家不要遲到。”
高寬一臉疑惑,兩條眉頭幾乎快要湊到了一塊:“你到底在說什麽,為什麽又要看表演,早上不是已經看過一遍了嗎!”
不過米勒王子并沒有回話,站起身,朝一片漆黑中幽幽地走了過去……
管家上前道:“各位可以回去了,十二點以後一定要待在房間裏才行哦。”
項江明站起來,帶着周苒和周澤升率先離開了座位。
他們直接上了七層,周苒看着樓梯口,兩個男生将牆壁上的畫全都摘了下來,之後他們單膝跪在地上,認真地審視了一遍這裏的油畫。
這裏的畫和客房裏的畫其實很像,但每張畫都多出一個孩子,就是紅眼睛的‘米勒王子’。其中有一張畫尤其詭異,是王爵的夫人和另一個傭人打扮的女人站在一起,懷裏各自抱着一個嬰兒。
那小嬰兒都已經睜開了眼,一個是紫黑色,一個是血紅色,畫布上用幹涸發黑的血寫滿了‘詛咒’這個單詞。
周苒想看看畫布底下有什麽東西,手腕卻被項江明握住:“別亂碰。”
“可是下面……”
“我想這畫的作用就是告訴我們米勒王子已經被殺害的事實,它的價值就是這樣,底下應該不會有東西了,還是不要碰了。”
周苒嗯了一聲,将畫放了回去。這時,一只黑老鼠從走廊的裂縫裏鑽了出來。
它受驚了一般失序狂奔,穿過寫滿‘詛咒’的畫,那小腳甫一沾到血跡,慘叫一聲,尾巴尖兒瞬間就着了火。
緊接着,它整個身子都着了起來,變成了一個火球,連慘叫聲都被淹沒了,身體化為了灰燼。
周苒怔了片刻,随即看向項江明。
項江明也看她,努了努嘴十分臭屁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以身相許我可不答應啊。”
周苒立刻收回了道謝的話:“做你的白日夢去吧。”
看完畫後,項江明主動承擔了打開那道門的重任。他進去前,戲瘾又一次上頭,非要拉着周苒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讓她照顧好他們的孩子。
周澤升一頭霧水地看着周苒,目光時不時瞟向她的肚子:“我有外甥了?”
項江明擦着眼淚道:“不,是外甥女兒。”
周澤升張大了嘴巴,看樣子是真的信了:“還沒生出來就知道是女兒了,還、還是已經生下來了?”
項江明輕輕啊了一聲,表情宛如一個被渣男抛棄的小妻子,幽怨道:“她什麽都沒告訴你嗎?”
“你們真的、真的……”
周苒揉了揉鼻尖兒:“項江明你想現在就死對吧。”
見周苒終于有了反應,項江明噗嗤一聲笑了,周澤升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也許是被他們耍了太多次了,連豎起手指‘你你你你你’的時候都顯出了疲憊的神态。
項江明轉過身,大步朝走廊盡頭的大門走,伸手拉開了門。門軸轉動,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項江明先走了進去,周苒跟着往前一步,剛來到門前,一股腥臭的味道便湧了來。那味道不是普通的屍臭,是一股帶着一絲微甜,類似于發酵的味道。
周苒碰了碰走在她身後的周澤升:“你說,他的葡萄酒該不會就是在這兒釀的吧?”
“你、你你不要說了。”
“味道有點像呢。”
周澤升臉色蒼白如紙,連着做了幾次嘔吐的動作,雙手掐住自己的喉嚨:“讓我死吧。”
現在已經是晚上十點,外頭的月亮很圓,但屋子裏光線依舊昏暗。沙發被老鼠啃咬成一片一片,地毯上也滿是積灰,不過确确實實有主人生活過的痕跡。周苒發現,這屋子的牆壁上還挂着一把老舊的弓箭,推測應該是王爵生前的住所。
她緩緩往前走,腳底下突然踩到什麽軟塌塌的東西。
還沒等她做出反應,一旁的周澤升代替她喊了出來:“啊——!”原來這地上全是焦糊和腐爛的肉塊,那腐臭的味道恐怕也是從這兒發出來的。
也許昨天攻擊她的那個東西,是真正的米勒王子,他心愛的未婚妻被惡魔燒成了灰燼,所以受了刺激,不能聽人說出‘精彩的馬術表演’之類的話。
為以防萬一,周苒轉頭叮囑了周澤升不要提這樣的字眼。
“周苒,你過來看。”
項江明招手将周苒叫到跟前,他手裏拿着一個泛黃的信封,拆開信封後,裏頭是老王爵的親筆書信。
書信是古歐洲文字,和現在的英文稍微有點差距,如果拿到這封信的是那個屠夫,或是那個只有初中學歷的孩子,也許他們會永遠困在這兒……
不過還好,打開它的是五中最最優秀的兩位學霸選手。
“親愛的米勒,我的兒子。”項江明輕聲翻譯着已經變淡了的字跡:“這座城堡越來越奇怪了,四周的樹林裏開始出現能腐蝕動物軀幹的黑霧,你和朋友外出的時候一定要注意它們。但我實在擔心它們猖獗,于是去請教了住在深林的格雷文女士,她告訴我城堡外的馬車或許可以幫你渡過難關。”
周澤升眼睛一亮:“馬車!城堡外的馬車可以帶咱們離開這兒!”
周苒經歷了剛剛的起火事件,似乎更加謹慎了不少,指着信件上的一個詞語皺眉道:“王爵說的是‘或許’可以幫你渡過難關,是不是還需要什麽其他的條件?”
“再找找看。”
他們在陰森森的屋子裏反複尋找着,可除了有嗆人的積灰外,再沒找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我們去馬場看看吧。”
“好。”
三個人将信件放回了原處,然後将門阖上,頂着一水兒的月色走出城堡。周苒走近圍欄,摸了摸地上的沙子,觸手并沒有熾熱,而是一片駭人的幽涼。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能想到這樣的沙地底下會爆發出赤紅色的岩漿。
“周苒你看,那有馬!”
周苒聞言朝着項江明手指的方向看去,那裏果然站着五匹駿馬,和白天看見的一樣,分別是四匹黑馬和一匹白馬,那匹白馬神态高傲地立在中間,揚起頭顱朝着月亮發出嘶叫。
項江明對周苒道:“我觀察了一下,整個莊園只有這五匹馬,再沒看見別的馬了。”
周苒:“是要它們來拉上馬車嗎?”
“不對。”周澤升同學終于看出了些問題,急忙舉起手來發言:“我剛剛過來的時候只看見了一輛馬車,我從沒見過五匹馬同時拉一輛車的,它們中間一定有壞馬。”
周苒聞言,沒忍住樂了。
“你笑什麽。”
項江明也噙着一抹笑,樂道:“誰教你‘壞馬’這個詞兒的?”
周澤升好不容易聰明了一回,正仰着頭準備接受誇獎呢,沒想到這兩個人竟然拿這種事來笑話他,當下氣急敗壞地一插腰:“那我應該怎麽說,死馬、斷腿兒的馬、拉不動車的馬?!反正不是好馬就是壞馬,這有什麽可笑的!周苒你怎麽還笑!”
周苒:“對不起,我想到高興的事。”
項江明眼淚都快出來了:“我也。”
周澤升:“……”
不過周澤升提出的問題真的非常有價值,他們找到了樹林旁扔着的馬車,看了一下栓馬的繩。
周苒:“是三匹馬,我們要從五匹馬裏選三匹。”
周澤升:“是随機選嗎,五選三,根據排列組合應該是……”
項江明:“算不出來就別算了。”
周澤升憤怒地瞪了他一眼。
周苒:“不會随機選的,一定會有提示,不然這個游戲就是完全依靠運氣的游戲了。我雖然只玩過一次游戲,但我覺得游戲的設計者一定很自負,他不可能創造這種完全靠運氣的關卡,你們覺得呢?”
作者有話要說:
項江明、周澤升:大佬說的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