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啊——!”
熟悉的喊叫聲傳來,周苒被震的後退半步,畫上的十字架掉落在地,墳墓從中間分開,鋼筋十分輕易地斷裂開來,露出一個一人寬的通道。
通道的另一端,周澤升臉色蒼白地摔坐在地上,吓得眼淚都飙了出來。
他只是想看看這個十字架能不能拿起來,誰知道剛湊過來,十字架就動了,裏頭露出一雙黑色的眼睛。他渾身的汗毛都炸了起來,魂差點從嘴巴裏飛走,臉成了一張慘白的紙,血色被人一口氣全部抽走了。
“你、你你你你……”
周苒站在那兒,居高臨下地看着周澤升,随後嘆口氣道:“你站在那兒幹嘛,吓我一跳。”
周澤升豎起指頭,被噎的差點沒說出來話,顫抖地指向周苒:“惡人先告狀,這話明明該我說才對!而且,你确定你被吓了一跳?!”
周苒站在那兒,目光平靜地看着他,點點頭:“嗯。”
周澤升氣的差點又哭了,喊道:“你少裝了,你根本就沒被吓到,你早就知道我在這裏對不對!周苒,別跟我開玩笑了,一點也不好笑,放我出去好不好。”
“我也想出去。”
“你你你你你,你以為你這麽說我就相信你?!太拙劣了,周苒我警告你,馬上放我出去,我……”
咚的一聲響,周澤升身後另一面牆被撞破了,灰塵蕩開,一個一米九幾的彪形大漢站立在那兒,手裏拎着一把銀色的彎刀。
他大手滿是繭子,兩條黑粗的眉毛斜插入鬓,下巴上蓄滿胡碴,穿着件橡膠材質的防水背帶褲,上頭血跡斑斑。他手裏的彎刀開了刃,窄窄的刃尖銳鋒利,閃着冷幽幽的銀光。
是一個殺伐狠戾的屠夫,周苒無法分辨他是玩家還是NPC。
屠夫看見周澤升,眉頭一擰,氣沖沖地走過來怒罵道:“這他媽到底是什麽地方,你是什麽人,馬上放我出去!”
看來是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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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人擅自離開自己的房間了!
周苒想起管家科拉的話,瞬間有種不好的預感,下意識地擡頭盯緊了屠夫。周澤升則吓得一咕嚕爬起來,哭喪着臉想鑽進周苒的房間。
只是他的手還沒挨着隔壁地板,便被周苒眼疾腳快地踹了回去。
“救命,周苒你救救我啊!”
“別過來。”周苒轉身,在小餐桌上拿起一個餐叉扔給周澤升:“殺了他!”
“卧槽你認真的嗎?”周澤升看了看還沒他手掌長的餐叉,又看了看男人手裏銀閃閃的彎刀,流下了絕望的淚水。
“一定是你綁架我的,放我出去,不然殺了你!”
“不是,真的不是我,你他媽的不要過來啊!”
屠夫舉起彎刀,對準周澤升的頭就要劈下來,周澤升吓得左右逃竄,抄起桌子腿架住了男人的刀。那刀被震的閃了一下,耀眼的光芒刺進周苒眼裏。
周苒蹲下,借着通道往裏看,她發現這屠夫雖然瘋狂,但五官卻劇烈地扭曲着,仿佛承受着什麽難以忍受的痛苦。
周澤升慘烈地叫聲催促着她的大腦飛速思考,與此同時,黑霧不斷從屠夫的耳朵和鼻孔裏湧出來,他身子裸露的部分慢慢鼓起了細小的水泡,裏頭的積液似在沸騰一般,叫嚣着想要沖破他的皮膚。
“不放我走就拿命來!”
“啊——!”
屠夫揚起彎刀,正對上了周苒的目光,她突然覺得這刀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見過一樣。
可她只是一個高中生,怎麽會見過這樣一把刀呢?
周苒驀地想起了什麽,神色一冷,轉頭快速向牆壁上其中一幅畫走去。畫中的中年王爵站在訓練場上,雙眼傲視着前方,手裏拿的分明就是一模一樣的彎刀。
周澤升的嗓子已經啞了,喊叫聲絕望又凄慘,周苒皺眉,伸手試了試,卻怎麽也拿不到那把彎刀。
也許是因為那男人已經拿過了?
周苒迅速在畫紙上浏覽,果然,畫布上有各種各樣的武器,一人高的長劍、質地沉重的弓弩、淡銀色的吹箭槍以及暗器級別的袖珍袖裏劍,周苒目光一一劃過,最終鎖定了一把凹弓形的火槍。
這火槍是老王爵送給年幼兒子的禮物,畫中的王爵彎下腰,滿臉愛意地将它遞給年幼的孩子,孩子愛惜地雙手接過。
她伸出手,淡藍色的光芒輕輕閃過,沉甸甸的火槍落在她的手裏。
“周澤升!”
“啊——啊,你才想起我,我他媽的都要死了!”
“接着。”
周苒彎下腰,把火槍扔在了通道口,周澤升偏頭看見了槍,宛若溺水的人看到稻草一般眼睛一亮,腎上腺素劇快速飙升,一個滾翻跳出男人的揮刀範圍,撿起周苒遞來的火槍。
‘咚’
槍口冒出一縷青煙,男人舉着大刀,胸口多了一個血洞。他睜大了眼睛,身子僵在原地片刻,随後重重地朝後倒了去,揚起一片碎瓷的殘渣。
屠夫就這樣死了。
“我殺人了,周苒我他媽的殺人了!”
周苒見他真的吓到了,于是好心地安慰他:“別害怕,或許他根本不是人呢。”
“……”
周苒話音剛落下,屠夫的身子顫動了一下,黑霧從四面湧将他包裹住,野獸撕咬獵物的悶聲從黑霧中響起,不出半分鐘,屠夫的身子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周澤升的臉色宛如一個死人,精神在暈倒和繼續支撐之間左右掙紮,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本能地想往周苒身邊靠近。
“不想和那個人一樣的話,待在那邊不要過來。”
周苒擲地有聲的話把他迷亂的精神拉回現實,他停下腳步,身子靠在畫布上,腳邊全是瓷器的殘渣。那些殘渣也在慢慢消失着,房間又恢複了原來的樣子,只是小餐桌上多了兩顆圓滾滾的葡萄。
這畫面驚悚異常,牆那邊的周苒卻輕輕笑了一下:“竟然還掉裝備了。”
“……”周澤升臉色愈發的難看了。
“真不是你在開玩笑。”
“當然不是,為什麽懷疑我?”
為什麽他們總要懷疑自己。
周苒輕輕皺了皺眉頭,項江明懷疑她,周澤升也懷疑她,難道她的樣子看起來像是個惡作劇慣犯?
周澤升軟軟地滑坐在地上,啞着嗓子道:“因為你一點也不害怕,碰上這種事,正常人早就吓死了。”
真的是這樣的嗎?
可她并不是完全不害怕,只是父親離開後,母親也離開了大院,她從小跟着風骨堅韌的爺爺長大,養成了不擅長表達感情的性格。
她很少露出劇烈的歡喜或是懼怕,大多時間是客氣的,禮貌的,像是一個精美的瓷器,你看着它,以為它歲月靜好,但實際上它經歷了不為人知的歲月磨砺。
周澤升這麽一說,她倒覺得有點道理。
可項江明也是第一次,他為什麽沒有像周澤升這樣慌亂?
難不成他不是第一次……
‘咚’的一聲響,周苒另一邊的牆往兩邊分開,一條長腿從另一間屋子伸了出來。周澤升吓得嗷了一嗓子,手裏的火槍咚的就射了出去。
項江明反應迅速,身子往側面靈活地一閃,火槍射程非常的遠,把牆壁砸出了一個凹坑。
“我手裏有槍,你你你你你別想殺我!”
周苒扶了一下沉重的額頭,嘆氣道:“周澤升,把槍放下。”
周澤升大難不死後聽話了不少,哆嗦着放下槍,過了一會兒,項江明終于露出了頭。
他頭發十分淩亂,上頭還挂着濕潤的樹葉,高挺的鼻梁上劃了一條小口子,顯得一雙眼睛尤為狹長。
他薄薄的嘴唇抿起來,仔細觀察了一會兒周澤升,确定他情緒穩定了才問道:“你們什麽時候來的?”
周澤升:“我剛到。”
周苒:“我來了有一會兒了。”
項江明彎起嘴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也是剛到,剛剛我只喝了一點酒,現在肚子很餓,我的面包不夠吃,你們可以分給我一些嗎?”
“……”
“……”
周澤升第一次來這個世界,哪裏敢吃餐桌上的面包,聞言顫抖着把自己的兩個面包還有兩顆葡萄塞給了周苒。
周苒扣下一半,另一半給了項江明。
項江明拿着一個面包和一個葡萄挑挑眉:“你這叫雁過拔毛?”
“我也餓了。”
“老頭不是說一會兒有晚宴嗎,面包給我吧。”
“再說話那個也拿回來。”
“……”
項江明手縮了回去。
因為NPC的提示,兩個人十分默契地誰也沒出來,坐在牆根底下一起啃着面包。
周澤升離他們很遠,縮在通道裏緊緊捏住手裏的火槍,仿佛那就是自己的命一樣,頗有些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味道。
但他剛剛的對抗實在太累了,不一會兒眼皮就困倦地合在一起,倒在通道裏睡着了。
周苒:“你什麽時候發現咱們分開的。”
項江明吃完面包,手裏擺弄着從頭上摘下來的樹葉:“當然是一上來就發現了。”
周苒哦了一聲:“可科拉說我是第一個到的。”
“小狐貍。”項江明嘴角扯了扯:“好吧好吧,一直到懸崖邊兒才發現。當時我覺得風有點大,所以問你要不要外套。”
“我說什麽?”
周苒問完才覺得他們的對話有點好笑,她竟然問項江明自己說了什麽。
“你說‘項社長不自己留着?’。”
“有什麽不對嗎?”
周苒之前在游戲裏和他說過這句話,NPC模仿的一模一樣,按理說不該有什麽破綻才對。
“是啊,剛認識你的時候你可能會這麽說,但我覺得如果是現在的你,應該會冷冰冰地說一句‘好啊’。”
項江明學着周苒軟綿綿的語調,還輕輕挑了下眉。
“……”
項江明笑道:“你呢,你怎麽發現的?”
“我看見了。”周苒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夜貓子的玻璃眼珠。”
項江明身子一頓,擡起眼皮,唇角詭異地牽動了一下,深色的眸子露出陰鸷的神色:“呵,原來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