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你搞毛啊?”
宋賢知的這一聲在狹窄的走廊裏蕩出長長的回音,看着跪倒在地,單用“狼狽”二字來形容俨然已經不夠的兄弟,怒其不争地問:“你怎麽會和袁楊打起來?別告訴我是為了個男人?你他媽怎麽不說話?難道真被我猜中了?為了誰?難道是……何慕?”
虞出右渾身無力,心情又喪到極點,沒好氣地說:“你他媽廢什麽話?還不趕緊拉我起來!”
“操,這會兒起不來了,剛剛不是可能耐了?你說你,都快三十的人了,還當自己是愣頭青呢?真他媽丢人!”宋賢知嘴上抱怨着,還是把他扶了起來,“怎麽着?上醫院啊?還是給你弄回家去啊?”
虞出右的臉已經腫得完全變了形,想了想說,“別逼逼了,就近随便找個地兒,再找個醫生過來,我要這會兒回去了小穗肯定比你還能逼逼。”
“你媽啊……”宋賢知氣結,好好過個生日,到頭來壽星倒成了重體力工,“真他媽欠了你的。”
而另一頭的醫院裏,袁楊被打斷的鼻梁剛處理好,緊接着卻被随後而來,了解了事情經過的姐姐劈頭蓋臉甩了幾巴掌。
芮容三指着他的鼻子罵:“出息了啊你!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何慕連忙跑過去擋在袁楊身前,可憐兮兮哀求:“姐姐,你不要打袁楊了,袁楊受傷了。”
芮容三氣道:“何慕,我跟你說過多少次,少跟我這個不成器的弟弟攪和在一起,你為什麽不聽?”
“對不起。”何慕揉了揉腫痛的眼睛,“這次的事情不怪袁楊,是我連累了他,姐姐你不要怪袁楊了。”
芮容三冷哼一聲,“沒人連累他他也一天到晚不幹正事,現在居然争風吃醋跟人打架,虞家的人是什麽善茬嗎?袁楊,你到底要給我惹多少麻煩才甘心?你有能耐惹事,你真有能耐別讓我給你擦屁股啊!”
袁楊緊握雙拳,赤着眼說:“我自己惹出來的事我自己會解決!”
“你解決?你打算怎麽解決?我告訴你袁楊,這次的事我管不了,你臉那麽大自己去求爺爺吧,讓爺爺一大把年紀給你收拾爛攤子去!反正你也早沒臉了!”芮容三說完,踩着高跟鞋氣憤離去。
“姐姐!”何慕急忙追了出去,滿心愧疚地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解釋了一遍,請她不要再怪罪袁楊。
芮容三聽得頭大,緩了下語氣說:“何慕,你是公司計劃明年力捧的新人,我也是真心喜歡你,但現在你告訴我你和虞出右還有這麽一段,那萬一他因為今天的事在背後打擊報複怎麽辦?誰能來負這個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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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慕難過地垂下頭,“對不起……”
“說‘對不起’沒用。”芮容三嘆了口氣,“何慕,你可能還不太了解虞家的勢力。雖說虞出右不至于明面上對我們公司怎麽樣,我也不會真怕了他,但我為什麽非要承擔這樣的風險?何慕,身為藝人,自己的私事解決不好要讓公司來解決,這不是不可以,但前提是你值得公司這樣做,明不明白?”
何慕半知半解。芮容三告訴過他,腦子笨不是什麽可恥的事,但切忌不懂裝懂。他搖搖頭,“不是太明白……”
“意思就是如果你能自己把這事解決,公司明年還會按計劃捧你。但如果你解決不了,公司這邊不會保你。再說簡單點,如果虞出右那邊來找茬,我可能會把你推出去。你自己惹出來的事,後果自行承擔,懂了麽?”
何慕用左手攥住右手隐隐作痛的手指,點點頭,“懂了。”
芮容三走後,何慕轉回病房照顧了袁楊一夜。
袁楊看他要麽倒水,要麽削蘋果,一刻也停不下來的樣子,握住他的手說:“何慕。”
何慕沉浸在自己的小心思裏,手上一抖,蘋果掉在地上滾了兩圈,“啊……”
袁楊看着他蹲在地上撿蘋果,那單薄瘦弱的背脊,從後領口的位置看進去,脊椎骨嶙峋得一小顆一小顆凸出來,分外惹人心疼。
“何慕,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沒用?”
何慕蹲在地上,擡起頭看着他,搖了搖頭,“我……沒有這麽覺得,這次,真的是我連累你了,我不該,躲在你背後的……”
袁楊側撐起身子,急道:“我姐是不是讓你以後都不許再接近我?我知道,我以前可能确實挺混的,我姐肯定當我這次也只是玩玩。何慕,這麽久了,你看我找過別人沒有?我現在只想要你,不會再去找任何人的,你信我。”
何慕錯開與他膠着在一起的目光,想了半天才緩緩開口,“袁楊,你不要再這樣了,我……你、你去喜歡別的人好不好?”
說完,察覺到袁楊的眼神裏糅着碎裂的痛意,何慕承受不能,抓着手裏髒了的蘋果匆匆跑進衛生間。
他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眼睛腫得像兩個核桃,眼淚卻還是忍不住流出來。想到剛剛芮容三的話,他不知道該怎麽辦。他現在最不願意的就是再和虞出右有接觸,可是,他已經是個大人了,不能像小孩子一樣躲在別人背後逃避責任。今天往袁楊背後一躲,就害慘了袁楊,以後,他不能再躲了。
淚水順着下巴滴在右手上,裏頭的骨骼仍在隐隐作痛。但凡碰上陰天,那鑽心的疼就能逼出一身大汗。他抹了一把眼淚,把手指放在冷水下沖,另一只手拿出手機,反反複複輸入一個早就爛熟于心的號碼,卻始終沒有撥打過去的勇氣。
而虞出右,這會兒正在宋賢知的公寓裏,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煙。
斷了七八年的煙瘾像是張牙舞爪的怪物,籠罩他,深深侵襲進肺部。
剛剛宋賢知告訴他,兩年多前,何慕受了很重的傷,要不是運氣好碰上他,現在會變成什麽樣真說不準。
“重傷?怎麽回事?”虞出右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拉着宋賢知問。
宋賢知搖頭,“不知道,他不肯說。這年頭,被強盜流氓打劫的可能性是多少?但除了這我猜不到別的原因,除非他有仇家。”
仇家?怎麽可能,虞出右想。早在他雇何慕當保姆那會兒就已經把何慕的底細調查清楚了,不然他也不會那麽肆無忌憚。
何慕那人,幹淨得像是一張等着人去塗繪的白紙,還有那單純的性格和笨拙的頭腦,總是能激起人的虐待欲。
想到這,虞出右呼吸一滞,帶着點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慌張問:“他……受的什麽傷?傷在哪兒了?”
宋賢知幾乎秒懂他意思,搖搖手說:“你以為他被人強暴了?沒有,沒傷在那兒,但總之挺慘。我記得……肋骨斷了幾根,身上大面積皮下出血,腿也有問題,光手術都做了大半天。我找的最好的外科專家,就那個謝主任知道吧?”
虞出右微張着嘴,愣愣地點頭。
“最嚴重的還是他的右手。幾根手指的骨頭都碎完了,這輩子想恢複,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