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阿右,怎麽了?”
見虞出右挂了電話,簡夏試探地問。可虞出右沒有轉過身來,握着手機的那條胳膊肉眼可見地發着抖,即使看不見表情,也能明顯感覺到籠罩他周身的低氣壓。
“阿右?”簡夏擡手搭上他肩膀。
他忽然回過頭,雙眼爬上血絲,犀利的一眼,瞪得簡夏的心抖了抖,片刻之後才回過神,一把拽住他胳膊問:“你去哪兒?”
虞出右臉色冷白,眼神迅速恢複一貫的淡漠,仿佛剛剛出現失控征兆的那個人不是他。
“有點事,先走一趟。”
簡夏急道:“什麽事非要現在走啊?你忘了今天是什麽日子嗎?你走了讓我姐怎麽辦?”
一經提醒,虞出右才想起來當下是什麽場合。他松了松領帶,撥通一個號碼,說:
“馬上去找徐彥。”
“限他今天之內把何慕帶到我面前,不然後果自負。”
“對,今天之內!”
“這事辦不好你明天可以收拾東西走人了。”
簡夏聽得雲裏霧裏,問:“何慕怎麽了?到底出什麽事了?”
虞出右聽若未聞,打開手機軟件,把監控滑到兩個半小時前,看到何慕愣頭愣腦,瘦瘦小小的身影。看到何慕把那個又破又舊的書包從櫃子裏拿出來,走的時候甚至還擡頭看了攝像頭一眼。
“阿右?”
簡夏看不到他手機屏幕,踮了腳想看個究竟,他忽然把手機摔朝柱子上。
Advertisement
再牢固的手機也經不起這等蠻力,屏幕四分五裂之際,他回眸朝簡夏蒼白地笑了笑,“沒事,省得待會兒又有電話打進來。走吧。”
簡夏呆呆望着他的背影,從未見過這個樣子的他,在簡夏心裏,他一直是個好脾氣又溫柔的人。
與此同時,何慕站在巷子口,猶豫地朝裏張望。
他知道裏面那座四合院是虞家老宅,虞先生今天就在裏頭訂婚。他想偷偷看一眼,親眼看看訂婚的他,留個念想,也是為了逼自己死心。可他已經在這裏躊躇了将近一個小時,仍是沒有往裏走的勇氣。
這地方沒什麽人,攝像頭倒是不少,何慕一門心思糾結在進或不進上,手心出了汗,秋末的太陽尤為毒辣,曬得他頭暈目眩。
不遠處停了一輛豪車,已經違章好久,沒熄火,卻動也不動。
何慕喉嚨幹渴火辣,在原地轉了幾個圈圈,再次路過那扇降下來一半的車窗,終于忍不住好奇,伸着脖子朝車窗內看。
這一看,居然讓他看見一個認識的人——幾個月前那場cosplay化妝舞會上那個扮演“怪盜”的人。
何慕對這個男人印象深刻,因為當晚他一來就坐到虞出右身旁,倆人相談甚歡。
他來這裏,應該是要參加虞先生的訂婚宴吧……何慕想。可是,他為什麽不進去,而是閉着眼睛靠在駕駛座上一動不動?難道……在睡覺?
何慕現在很怕陌生人,看了一眼就收起心思,重新繞回巷子口,兩手扒着牆面的青磚,繼續往裏探頭探腦。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微弱的悶哼。
何慕回過頭,看見那個男人似乎睡醒了,卻皺着眉頭,嘴唇幹涸,臉色也蒼白得不像話。
何慕就算再傻也意識到了不對勁,況且……
他小跑過去,緊張地問:“先生,你、你沒事吧?”
男人單手壓着胃部,眼神渙散地望過來,嘴唇輕分,似乎想說話。
何慕倒吸一口涼氣,此情此景,他想到了媽媽過世前的畫面。那時候他太小,又笨,媽媽倒在地上已經難受得說不出話來,他卻只知道哭,連向鄰居求救都不會。如果那個時候,他不是只顧着哭,就不會耽誤媽媽的最佳治療時間。
往事如同膠片,一幀一幀晃過腦海,何慕紅了眼睛,撿起男人掉在座椅上的手機,抖着手撥打120。
接下來的事發生得迷迷糊糊。
何慕坐在醫院手術室外,難過得一直哭,那些記憶裏不敢觸及的片段開了閘,如洩洪一般往腦子裏噴湧。
一旁坐着的病人家屬見他哭得實在傷心,好心安慰他,讓他別灰心,裏面的人不一定就沒救了。
何慕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哪裏,吸着鼻子向好心的大嬸道謝。
等了不知多久,手術室的燈滅了,男人被推出來,臉色慘白得吓人。
何慕覺得他很可憐,生了這麽重的病,身邊卻一個人都沒有。好在只是一個胃出血的小手術,醫藥費沒有很貴,何慕出錢的時候也沒想過萬一對方不還錢怎麽辦,這時倒是回過味來,想去找人家還錢,又有點苦惱,不知道怎麽開口。
畢竟卡上的錢他要留着為以後打算,不能亂花的。
何慕錯過了醫生把男人推出來的時間,兜兜轉轉問了好幾個護士姐姐才找到男人的病房。他不知道為什麽才過了一會兒,男人就被轉到了VIP病房。
可能男人真的很有錢,想着,不由松了口氣。
何慕敲了敲病房門,來開門的是位西裝革履的男士,問:“你有什麽事嗎?”
“我……”何慕小臉通紅,不好意思說自己是來要醫藥費的,“我、我想問問……”
裏頭的人認出他的聲音,開口道:“讓他進來。”
于是何慕被請進病房,與病床上的男人四目相對,愈發緊張得不知所措。
“謝謝你。”男人啞聲道謝,并朝他微微笑了笑。
何慕臉漲得更紅了。別人這麽真誠感謝他,他居然為了一點醫藥費要到人家病床前來。羞愧地搖搖手,“不用謝的……”
給他開門的男士有點激動地對他說:“原來是你,是你幫宋總叫的救護車,真是太感謝你了!”說完,朝何慕鞠了個躬。
何慕吓住了,慌亂搖頭,“不、不用謝的,不用謝的……”
到最後,何慕稀裏糊塗地拿回了醫藥費。男人的意思是要給他一筆錢表示感謝,他說什麽都不肯接,匆匆告辭。
出了醫院,天已經黑透,何慕拿出口袋裏的名片,“沈氏集團董事長,ceo,宋賢知。”念完,他把名片小心地收進書包裏。
剛剛離開的時候,男人對他說:“我欠你一個人情,将來有事可以随時聯系我,任何事。”
何慕并沒有真的去求助他的打算,因為過了今天就要離開這座城市。
想到這半年來對他不聞不問的舅舅和表姐,心裏還是很難過,他猶豫再三,決定不和舅舅辭行,連手機都沒帶,打算一個人悄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