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親密

第63章 長不大的

這條街不算寬，縱深且長，兩旁的店鋪基本都是特色小吃，店前面擺的夜市小攤則多數是生活用品，還有玩樂的小玩意。

踩着濕漉漉的花崗岩地面，申燃在一家飯店門前停下，對趙霁羽說：“還是吃炒菜吧。”

看了一眼這家裝修得還行的飯店，以及裏面好幾桌圍着喝酒吃飯的客人，趙霁羽問申燃：“如果我不來你吃什麽？”

“陪我媽吃醫院食堂。”

“你一個人的時候呢？”

一個人就簡單多了，申燃随手一指隔壁的面館。

“那就去吃面。”趙霁羽勾着他的肩膀，不由分說把他往小面館裏帶。

申燃站着不走：“你胃還沒好，別吃這些沒營養的。”

趙霁羽看着他：“是因為我胃沒好，還是說你怕這些小店裏的東西我吃不慣？”

被戳中了一半心思，申燃的神色有些微不自在，趙霁羽沒讓他尴尬下去：“小時候我不止一次跟着叔叔往外跑，一天三頓只有泡面的日子我過過，三天不能洗澡都是常态，甚至我還在農田裏赤腳踩到過牛糞。”

申燃想象不到趙霁羽這麽愛幹淨的人踩到牛糞的畫面，趙霁羽卻不以為意，進了面館主動拿過餐牌，點了一份這裏的特色面，問他想吃什麽。

他也點了一份同樣的，面端上來後兩人各自埋頭吃着，申燃擔心趙霁羽吃不慣，沒想到這人把面湯都喝下去了，還捂着胃打了個飽嗝，對自己笑了笑。

老板娘剛好在旁邊那桌打掃，見他倆吃完了就轉過來說：“小哥，看你倆眼生啊，這面味道還行吧？”

“不錯，”趙霁羽拿出手機對着牆上掃碼付款，“湯頭味道足，面也夠筋道。”

老板娘笑得合不攏嘴，直誇趙霁羽懂得吃。一旁的申燃沒吭聲，走出店才問：“你真覺得好吃？”

“好吃啊，”趙霁羽把兩人擦嘴的紙巾揉成一團，丢到旁邊的大垃圾桶裏，繼續勾着申燃的肩膀走路，“比起老吳煮的還有一段距離，但是味道算不錯了。”

“你覺得不好吃？”趙霁羽反問。

在遇到趙霁羽之前，這樣的小面館是申燃生活裏的常态風景，就像趙霁羽說的，跟老吳做的沒法比，但是味道也算不錯。

想着趙霁羽願意這麽遷就自己，申燃心裏卻有了幾分難言的惆悵感。

不知道這樣的遷就可以維持到什麽時候，現在趙霁羽對他的感情很熱烈，一切問題在趙霁羽看來都很簡單，那以後怎麽辦？

以後如果不愛了，彼此間的差距會變成分手的導火索吧。

以前和李葶在一起時他完全沒考慮過這樣的問題，現在他跟趙霁羽還沒在一起就開始擔心了。他也搞不懂自己到底怎麽回事，這麽患得患失一點也不符合他的性格。

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趙霁羽在一家射擊氣球的攤位前停了下來，問申燃道：“玩不玩這個？我很厲害的。”

這種射擊氣球的小攤位在一般夜市裏都能看到，以前父親還在的時候，經常會在周末帶申燃到鎮上或者縣裏玩，他對這種東西并不陌生，反問趙霁羽：“有多厲害？不如你指個玩具我射給你。”

趙霁羽挑了一下眉毛，忽然笑出聲。申燃以為他不信自己能打準，正要找老板掃碼開局就聽到他靠在自己耳邊低語。

“那你什麽時候能再……給我？”

後面三個字趙霁羽說得更小聲了，但不影響申燃聽清它。為着這句只有彼此能聽懂的話，接下來申燃每對準一次氣球都能感覺到趙霁羽在看着自己，那人的目光仿佛有了實質，游走遍他全身。而他的腦子也不受控制地浮想聯翩，最後一局下來竟然只射中三個氣球，老板象征性地給了他一個鼓勵獎——一顆水果軟糖。

趙霁羽在旁邊忍着笑，申燃假裝沒看到，把水果糖剝了往嘴裏一塞，轉過來淡定地看着拿起槍的趙霁羽。

不過很快他就看愣了，趙霁羽拿槍的姿勢很專業，一點也不像随便玩玩，從試手感到上膛再到瞄準，不停歇地連中四槍後，幾個路過的年輕人紛紛駐足觀看，還有女生拿出手機對着趙霁羽在拍。

申燃很清楚趙霁羽那張臉有多吸引人，他也不好去阻止拍攝的女生，直到拍趙霁羽的鏡頭轉過來興沖沖地對準了自己，他才提醒趙霁羽可以走了。

趙霁羽十發全中，看得老板都咋舌了，盡管不太甘願，但老板還是指了一下獎品區，問他想要哪個。

他指着最下面一對中間連着紅色愛心形狀的毛絨小豬，老板說要連中25槍才行。他便讓申燃等等，又買了兩局，拿到這對小豬後塞進申燃懷裏。

申燃打量着這對玩偶，兩只粉白色的小豬模樣可愛，肚皮中間縫了個紅色的愛心相連，上面繡着有點土的LOVE花體。

想不到趙霁羽一個大男人有興趣玩玩偶，申燃的表情有點一言難盡，趙霁羽則撐起傘，擋住了陌生人的鏡頭，勾着他的肩膀繼續往前走。

天空中的雨不算大，為了不讓這兩只小豬淋濕，申燃還是把它們緊抱在懷裏。趙霁羽掃了一眼，笑道：“這麽喜歡啊？”

“什麽？”申燃反應慢了半拍，剛問完趙霁羽又停下了，指着一個做牛肉拇指水煎包的小攤說：“買點這個吧。”

這家的水煎包肉香撲鼻，申燃提醒道：“你吃了又要胃難受了。”

“不怕，就吃兩個，”趙霁羽很堅持，掃碼付完款接過老板遞來的紙袋，用竹簽插了一只吹了吹，遞到申燃嘴邊，“張嘴。”

申燃想接過來自己吃，被趙霁羽避開了，那人又遞到他嘴邊，一副一定要喂的架勢。

雨傘阻隔了後面的世界，可擋不住迎面走來的路人目光，申燃只好側過臉不讓人看到，飛快地吃了。

趙霁羽笑着問他味道如何，他點了點頭：“好吃。”

等把水煎包咽下了，他發現趙霁羽還在盯着自己看，便問道：“幹嘛？”

趙霁羽說:“你終于會笑了。”

他自己都沒注意到這點，趙霁羽則把竹簽遞過來：“該你了。”

他頓了一下才理解趙霁羽指的是什麽意思，目光在這只竹簽上停留了片刻，最後轉過臉看向前面：“你自己可以吃。”

兩人共撐一把傘，一個人沒有動的話另一個人也必須停留在原地。申燃不去看趙霁羽，不過能感覺出來趙霁羽不開心了，他捏緊懷裏那對憨憨的小豬，還沒整理好情緒就聽到身後的人說：“那就先欠着，以後再跟你讨回來。”

不等他反駁，一只拇指水煎包又貼上他嘴唇，趙霁羽臉上哪有半點不開心的樣子，笑眯眯地哄着他說：“乖，張嘴。”

稀裏糊塗又吃了下去，最後這袋水煎包基本進了申燃的肚子。兩人到路邊一家奶茶店買喝的，看到這家不知名的奶茶店竟然也有海鹽西瓜拿鐵，趙霁羽躍躍欲試，申燃卻深谙這種奶茶店的口味，勸他點最不會踩雷的茉莉綠茶，他不聽，拿到手喝了一口無語了。

申燃看着他一臉想吐又只能咽下去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來，結果被他搶走自己那杯茉莉綠茶，換成了海鹽西瓜拿鐵。

趙霁羽說：“我的胃不能喝咖啡，這是幫你嘗味道的。”

“你多大了？”申燃直接吐槽，“還玩這招。”

“你沒聽過一句話？”趙霁羽又抱住申燃的肩膀，笑得鏡片後的雙眼都彎了彎，“男人在喜歡的人面前永遠都長不大。”

最後那杯很難喝的海鹽西瓜拿鐵被趙霁羽丢進垃圾桶裏，兩人分享一杯茉莉綠茶，每次申燃習慣性想咬吸管時趙霁羽就會及時提醒他別咬，這麽一路拌嘴瞎聊，很快他倆就走到一家燈光明亮的小店前。

這是一家金魚專賣店，店老板很會招攬生意，在門邊的那面藍色的牆上懸挂了三十多個裝着金魚和清水的透明塑料袋，暖色的光從頂端落下來，照得袋子裏的水很清澈，金魚也光彩奪目。不時會有人在這道牆前面拍照，申燃問趙霁羽是不是想進去看看，趙霁羽點着頭，拉他進去了。

店裏就十幾平方米，周圍一圈擺着各色水族箱，養着不同品種的金魚，中間是四個方形水族缸拼起來的，可以玩撈魚游戲，撈上來的金魚都能帶走。

趙霁羽看了兩眼就知道這種玩法和夏日祭裏的撈金魚差不多，等前面幾個興致勃勃但什麽也沒撈着的小學生站起來後，他蹲下去，接過老板遞來的十把撈網，動手前擡頭看着申燃：“想要什麽顏色？”

申燃也看過這類的撈魚游戲，知道很難成功，不過趙霁羽這麽有幹勁，他就指了指一條黑色的大眼泡魚：“它吧。”

比起剛才打槍時百發百中的技術，這回趙霁羽用紙網撈金魚屢戰屢敗，看着他腳邊越堆越多的廢紙網，申燃提醒他差不多得了，再撈下去都可以買很多了。

趙霁羽不幹，非要把那頭黑色的大眼泡魚撈到手，最後那只魚被他吓得躲到了角落裏死活不出來了，趙霁羽喪氣地站起來，然而頹喪不到三秒又說要買下那只魚。

老板幫他把黑金魚撈上來又配了魚缸，他再挑了條紅色的大眼泡魚，和那只黑色的放一起，老板還推銷了魚食以及擺在魚缸裏顏色鮮豔的小擺件，等到他滿意得付款時申燃都覺得肉痛了，這麽一通下來竟然花了600多塊。

不過他一臉心滿意足的樣子，申燃又覺得這才是他在生活中本來的模樣，沒必要讓他在方方面面都配合自己。

走出店門，申燃要撐傘時發現雨在不知不覺間停了。前面一家店門口的五層大蒸籠正在蒸包子，不斷有水蒸氣在暖色的光線下飄向天空，一縷縷炊煙點綴着空氣清新的小巷夜景，竟有了種江南雨後的畫面感。

望着巷口一株在晚風中微微擺蕩枝葉的柳樹，申燃深吸一口氣，覺得心情都暢快了許多。

旁邊的趙霁羽抱着個透明魚缸走到他身邊，遞給他一小本養金魚的手冊：“老板說小燃和小羽不好養，你好好看說明書，它們的未來就交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