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吱吱吱吱吱吱!
不知是不是被李錦餘氣着了,之後的幾天裏, 丞相派的反擊動作愈發猛烈。
李錦餘雖然不清楚具體細節, 但從霍采瑜愈來愈晚的回寝宮時間也能看出現在朝堂上已經風雨欲動。
本該是霍采瑜和葉丞相之間的交鋒, 李錦餘被帶着也有些緊張起來。
霍采瑜回來的時間越來越晚,縱然十分不舍, 還是想宿在外殿, 免得驚擾陛下;但李錦餘不放心, 很晚才入睡, 每次都要等到霍采瑜安穩回來才行。
越到了這個時候他越是擔心黑貓會用別的手段傷害霍采瑜。
李錦餘一開始還想親自跟在霍采瑜身邊,但霍采瑜一句“陛下若得空,不妨一起來處理朝政”勸退。
他把身邊最好的侍衛都派給了霍采瑜, 千叮咛萬囑咐要求護衛霍采瑜的人保證霍采瑜不能掉一根汗毛。
對于後宮裏的娴貴嫔, 李錦餘也提起了注意。
後宮宮妃若有親眷在朝, 經過皇帝批準是可以邀請家眷入宮會面的。
葉丞相很久之前便得了景昌帝的許可, 可随時應堂侄女娴貴嫔的邀約。
黑貓突然提醒自己, 一定是娴貴嫔耐不住被冷落的寂寞, 想要掀起什麽風浪了。
算算日子, 娴貴嫔的禁足似乎也差不多結束了。
李錦餘之前給諸宮嫔妃都下了旨意:之後不再安排嫔妃侍寝,後宮嫔妃位分的升降全部由種地的效果決定。
一開始還有幾個宮妃不信邪,以為陛下是在跟她們玩什麽新把戲,湊上來故意想邀寵;被李錦餘毫不留情地拒絕、慧嫔又因着買其他宮妃的種子肥料得了一大筆賞賜後,嫔妃們也漸漸認清了現實:
陛下真的要她們種地!
雖然她們貴為娘娘, 苦力活都輪不到她們親自動手, 但怎麽想宮裏種着蘭花芭蕉素梅金盞的地方都刨了變成花生葵花之類的……這還是皇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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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想要向上爬的宮妃都不得不耐心開始研究怎麽能種好糧食。
之前的宮鬥戲碼都是“姐姐近日的熏香真好聞, 可是家裏送來的?一定能得陛下歡心”、“只是太後賞的罷了,哪比得上妹妹身上的鳳衣嬌豔”,現在則變成了“姐姐宮裏的花生長得真好,定然施了好肥,妹妹怎麽都種不出這個效果”、“只是宮裏自制的土肥料罷了,哪比得上妹妹宮裏的葵花健壯呢”。
畢竟宮妃對皇帝的感情有限得很,大都是為了更尊貴的位置和更富裕的身份而去。
具體奮鬥的過程到底是侍奉皇帝還是種地對她們來說都無什麽分別。
不過總有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人。
娴貴嫔打死都不肯種地,堅持認定陛下絕不可能用這種法子評定後宮位分,定然是為了試探諸宮妃子是否能誠心伺候。
因此她隔三差五要遣宮女來問候陛下,給陛下送親手做的食物和點心。
李錦餘煩不勝煩,幹脆直接禁了合心宮往皇帝寝宮這邊來的消息。
現在聽起來,娴貴嫔禁足期結束,似乎又想鬧什麽幺蛾子?
李錦餘琢磨了一下,幹脆又下了令:再禁娴貴嫔一個月的足。
就在這樣的氛圍中,狡國的使團到來了。
……
狡國和荻朝毗鄰而居,以游牧為生,向來對荻朝邊境虎視眈眈。
荻朝占據了天下最富饒最優美的內陸中原,朝廷只要不要過分橫征暴斂,百姓生活很容易便能安逸富足起來,比飽一頓饑一頓的草原強太多。
何況很多茶葉、絲綢、鹽、鐵器都是中原盛産,狡國想要,要麽便是用高價從荻朝商行裏買,要麽便只能搶。
狡國全民皆兵,老幼婦孺上馬也是戰士,自然選擇後者。
自開國以來,荻朝邊境便不得安寧,大筆大筆的軍費都用在了應付狡國的襲擊上。
也不是沒有想過反過來殲滅狡國,只是狡國并沒有明确的國都和城市,人人都住在帳篷之中,哪怕荻朝的大軍反攻過去,拔營直接逃掉,換個水草肥美的地方重新紮營便是。
為此荻朝幾代先帝耗費大量物資,花費幾代人的努力,在邊境修築了數千裏的城牆,将狡國的鐵騎完全攔在了外面。
在此基礎上,再經過幾次戰役,才把狡國打服;一手大棒一手胡蘿蔔,讓狡國年年上貢,用不算很多的牛羊馬換取荻朝大量物資的援助和支持。
只是這些也都是上一任皇帝在位時候的老黃歷了。
景昌帝即位後,放任權柄被葉丞相盡數收攬,軍費一削再削,軍中吃空饷的風氣逐漸泛濫,荻朝大軍的戰力也在不斷削弱。
狡國像嗅着血肉味兒的餓狼一般蠢蠢欲動,已經打算用自己重新長出的鋒銳獠牙,從日漸衰落的荻朝身上再撕咬下一塊血肉。
這次狡國上貢的禮單可見一斑。
“牛二百頭、羊二百只、牛皮羊皮各等?”
霍采瑜皺着眉,望着下面身穿奇異狡國服飾的使臣,聲音隐隐有了些冷意,“貴國的禮單只有這些?”
那使臣不卑不亢,對着霍采瑜施了一禮:“啓禀大荻陛下,我國去年雨水不足,今年草原的青草長勢不好,又發了兩次瘟疫,牛羊死傷不計其數,實在拿不出更多的東西了。”
葉丞相微微皺眉,在一旁輕叱了一句:“大膽,這位是我荻朝新冊封的攝政王,并非皇帝。”
那使臣詫異地掃了一眼霍采瑜,才低下頭道歉:“大荻服飾和我國懸殊太大,我一時沒能認出來,還望攝政王原諒。”
李錦餘安安靜靜坐在霍采瑜身後的龍椅上,有些無語地撓了撓耳朵。
這個使臣的話意思也太明顯了,像他這麽白的人都能聽出來。
這不就是在挑撥攝政王和皇帝的關系麽!
他本人就在這龍椅上坐着呢,這使臣得多瞎才能把霍采瑜錯認成皇帝?
都交了幾十年年貢了,狡國的使團難道連皇帝龍袍的代表色黑金都認不出來?
——不過沒關系,他和霍采瑜的關系不怕挑撥!挑撥來得越多越好!
——他們本來就是預謀篡位和等待被篡位的關系!
李錦餘将充滿信心與期待的目光投向霍采瑜。
霍采瑜接收到陛下的目光,內心稍稍松口氣:還好,陛下還是信任他的。
他完全不在意什麽攝政王的權勢,陛下想給他就要,陛下想收回他就給。
他只怕陛下會因此與他離心。
陛下仍舊信任他,霍采瑜十分滿足,但下面那個試圖挑撥他和陛下關系的使臣就顯得格外刺眼。
霍采瑜冷聲道:“牛羊暫且不論,馬呢?”
狡國的馬匹生在草原,比荻朝的軍馬質量好得多。
因此為了充實荻朝的軍備、也為了遏制狡國的騎兵數量,之前的年貢都要求狡國進獻大量的馬匹。
這才是荻朝看重的貢品。
而這一次,狡國竟一匹馬都未曾上貢!
反咬之心昭然若揭。
“陛下——哦,攝政王明鑒,之前的瘟疫連同我們的馬匹一起害死了,連游獵的馬匹都不夠了,這次正想請大荻支援我國。”
按照過往的規矩,狡國上貢之後,荻朝會回禮——一般是狡國最想要的糧食、茶葉、陶瓷等等;至于鐵器自然絕不會給。
霍采瑜臉上的冷意幾乎要把整座太和殿都冰凍起來。
孟大将軍脾氣直,聽了這話已經按捺不住,捏着拳頭就想走過來,被旁邊的武将趕緊攔住。
再怎麽說陛下還在上面,陛下不發話,臣子們哪能直接對外使動手?
一貫和孟大将軍對着幹的葉丞相這次也沒有多說什麽。
使者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大荻群臣的憤怒,繼續坦然道:“我國這次遭受的瘟疫極為嚴重,國內民不聊生,這次特意懇請大荻念在我們兩國毗鄰多年、年年朝貢的情誼上,為我國伸出援助之手。”
随後他奉上了一份希望荻朝資助狡國的物資清單。
清單經過戶部尚書的手一路傳過葉丞相、霍采瑜,最後到達李錦餘這裏。
李錦餘打開看了一眼,立刻被裏面一長串的名單和數字震暈。
要是荻朝真的把這些都付了,那今年新稅收上來的國庫基本就空了。
這是來敲竹杠的吧?
他頓時明白為什麽看過這份名單的幾個人臉色都陰沉得能滴下水,而且沒有經手到孟大将軍那。
孟大将軍看到這份清單,恐怕真就摁不住他了。
霍采瑜已經懶得再做表情,回頭看了一眼李錦餘,随後毫不猶豫地道:“貴國今年朝貢的誠意實在太差,我大荻絕不可能同意。”
使者仰起頭,毫不畏懼:“昔年皇帝對我國多有援助,如何今次便不成了?”
昔年荻朝大軍壓境,狡國不願膠着,又被荻朝許諾的通商援助打動,這才奉上了足夠的誠意。
霍采瑜心裏清楚狡國這是故意在張牙舞爪試探荻朝的底線,冷着臉道:“狡國是大荻鄰國,我朝自然不會袖手旁觀——只是援助是我朝的情分,并非本分,還望貴國知曉。”
使臣這時才把目光投向龍位上的李錦餘:“皇帝陛下如何說?和攝政王是同樣的看法嗎?”
在對待外敵上李錦餘的立場自然非常堅定:“攝政王的意思,便是朕的意思。”
使臣皺了皺眉,忽然一拍腦袋:“對了,還有一件貢品是單獨進貢給皇帝陛下的,我險些忘了。”
他拍了拍手,跟在他身後的侍從忽然扭動了起來,随後身上衣服一件件滑落,露出了光潔的肌膚、柔媚的身材。
最後羊皮長帽從頭上滑落,微卷的褐色長發披散下來。
竟然是一位美豔動人的狡國女子。
“這便是我狡國上貢給大荻皇帝的特殊宮品。”那使臣得意洋洋地擡起下巴,指了指那名女子,“這是我國國君的親生女兒塔瑪公主,特意進獻給大荻皇帝。”
霍采瑜的臉色瞬間冰冷得無以複加,不等其他人說話,便直接開口道:“大庭廣衆之下衣衫不整,成何體統?”
這次使臣沒有發話,倒是那塔瑪公主嬌笑了起來:“攝政王這話說得好奇怪,這是狡國的服飾,為何不成體統?我們狡國人不論男女,自己的身體如此美麗,便大大方方展示出來;遇到心儀之人便直接說了,成與不成都直率清楚,哪像荻國偏偏喜歡一句話兜三個圈子?”
霍采瑜此前了解過狡國的風俗,自然知道塔瑪公主說的确實是實情。他發話本不是因為禮教約束,而是源于內心另一方面的恐懼,此時竟然一時做不得聲。
塔瑪公主昂起頭,露出精致的下巴,仰視着龍椅上的李錦餘,眨了眨眼:“陛下不知對塔瑪可還滿意?”
李錦餘看過的原著裏沒有這一段,不過知道過往狡國也給皇帝進獻過美人,就是不知道如何處理,便咳嗽一聲:“尚可,由攝政王裁定。”
這句話讓群臣都有些詫異。
塔瑪公主“噗嗤”笑了起來:“塔瑪是進獻給陛下的人,為何要攝政王裁定?”
“朕的事都由攝政王裁定。”
這句話取悅了霍采瑜,讓他臉色稍霁,但依舊冰冷,嘴唇緊緊地抿住,一言不發。
“公主暫且還是使者團之人,入宮之事容後再議。”
“那大荻援助之事……”
“聽攝政王決斷。”
使臣:“……”
那使臣還待再說,葉丞相忽然咳嗽了一聲,打了個圓場:“援助一事,我朝還需詳細商議,使者還是暫且住在使館等候消息。”
使臣點了點頭,倒也沒流露出失望之色,轉而提起另一事:“這次我國前來還有另一事想請大荻恩準。”
“何事?”
“久聞大荻龍争虎鬥、風流雲集,軍中武藝高強者不勝枚舉,這次我國抱着友好交流的願望,想和大荻的将領比試一下武藝。”
這話一出,太和殿裏所有人的臉色均是一變。
——這完全便是□□裸的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