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吱吱吱吱吱吱
葉丞相一臉憂國憂民的表情走了,李錦餘卻有些頭大。
按照原著中走,霍采瑜被葉丞相救下之後還有一系列後續的劇情發展,才讓如今只是初露反心的霍采瑜徹底對朝廷失望,轉而走上另一條路。
現在丞相不管他,劇情怎麽辦?
李錦餘糾結了半晌,忽然發現自己走了誤區。
霍采瑜在丞相那裏走的劇情,是一遍遍加深他對貪官污吏的痛恨——這個劇情就算不去丞相那裏也可以走嘛!
在景昌帝和葉丞相的默契配合下,現在朝堂上的清廉官員所剩無幾,大荻朝的官場幾乎變成了大染缸,只要霍采瑜出宮去,有大把的機會加深負面印象!
李錦餘豁然開朗,放心地又嗑了一盤瓜子。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霍采瑜啥時候可以出宮了。
李錦餘喚來內侍詢問了一番,得知霍采瑜今日已經能下地緩緩行走,頓時十分滿意:“能走了就行,那明天就安排他回家去吧。”
那內侍神色微微一怔,面露古怪,想說什麽又沒有吭聲,緊緊閉着嘴巴,免得多嘴召來殺身之禍。
想着打發走霍采瑜,自己就能安心在皇宮裏享福,李錦餘痛快地又在禦花園跑了一圈。
當天夜裏,按照規矩又到了翻牌子的時候。
上次翻牌子還是薇嫔,這次翻到了娴妃。
娴妃這個名字李錦餘上次聽到還是安排霍采瑜的姐姐入宮。據說娴妃在宮裏負責處理新秀安排。
這幾日他從宮人口中、景昌帝手記中确認,娴妃是景昌帝後宮裏風頭最勁的女人,景昌帝有十分寵愛能給她七分。
宣了娴妃過來,李錦餘怎麽看都覺得有些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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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娴妃笑吟吟地湊近想要挽住他時,他才反應過來:這不是那日在禦花園遇到的妃子嗎?
原來她就是娴妃。
李錦餘被娴妃身上的脂粉味刺激得鼻子有些難受,後退一步,幹咳了一下:“愛妃先坐下。”
娴妃本以為能像往常一樣和陛下親近,沒想到李錦餘直接擺出一副生分的樣子,頓時讓她心裏“咯噔”一下,臉上也浮現出一絲驚訝。
能在暴虐的景昌帝後宮裏獨得頭籌,娴妃自然不是個傻白甜。
她臉上的神情迅速斂去,化作一絲嬌憨和委屈:“陛下這幾日都未曾找過臣妾,臣妾還道是陛下已經把臣妾忘了。”
往日裏景昌帝最喜歡她這幅摻雜着小女兒姿态的撒嬌,可李錦餘一點都不吃這一套,只指了指一旁的椅子:“愛妃坐,喝點茶。”
想到這些宮妃要給他唱搖籃曲,李錦餘還有些不好意思,特意叫宮人準備了潤喉的參茶。
娴妃順從地入座,乖巧地呷了一口茶,才笑着問:“陛下瞧着神色不錯,可有何喜事?”
李錦餘确實在為能把霍采瑜打發走而欣喜,只是這卻不能跟娴妃說,便搖了搖頭:“無事。”
娴妃眼波微轉,試探着提起一事:“臣妾聽聞陛下把霍家小姐趕出宮,莫非霍小姐不合陛下口味?”
不提這事還好,一提這事,李錦餘想起來娴妃莫名其妙把霍采瑜的姐姐安排進宮的操作,頓時有點不高興:“你幹嘛把她召進宮裏?”
娴妃微微一怔,心裏頓時有些犯嘀咕。
陛下什麽性子她自然清楚,什麽美人在陛下眼裏都不過是一時欣賞、毫無價值,也因此從不會對任何美人有所優待。
然而這次陛下突然莫名對霍采瑜一個男人上了心,屢次親自探望、多次詢問霍采瑜傷勢,讓娴妃一下子提起了警惕之心。
她能在景昌帝後宮裏混到如今地位,自然不是單靠美貌。
打聽到霍采瑜有個尚待字閨中的姐姐,娴妃便想到了解決霍采瑜的法子。
召霍采瑾入宮,以陛下的性子,對霍采瑜那張臉感興趣,自然不會拒絕相似的美人。
而“一雌複一雄、雙飛入紫宮”幾乎能稱得上一個家族的奇恥大辱!
聽聞霍采瑜年輕氣盛,敢找上景昌帝痛罵朝政,自然不是那油滑無底線之人。這樣她主動獻美既“乖巧懂事”,又能加大霍采瑜和陛下的矛盾!
陛下什麽性子,難道還能真的對霍采瑜百般遷就?恐怕沒多久就直接把霍家姐弟賜死了!
娴妃心裏算盤打得很好,卻沒想到陛下一開始就把霍采瑾直接放了回去。
“臣妾不過是想着宮裏好久沒進新人,湊巧聽說陛下最近對霍公子很賞識,便想着成人之美罷了。”娴妃嬌豔的臉上泛起一絲委屈,眼眶也有些紅了,“沒想到沖撞了陛下的安排,還請陛下恕罪。”
李錦餘沉默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撓了撓耳朵——他真的很不擅長和陌生人打交道。
娴妃也是在幫他壯大暴君人設,如果是原主說不定真的很高興……
他只好道:“朕沒有怪你,以後不要這樣了。”
“臣妾領旨。”
娴妃心思盤旋半晌,試探着又問,“說起來,霍小姐入宮時有些郁郁寡歡,似是在思念幼弟,不知陛下……”
這話自然是她随口說的,她壓根沒去看過霍采瑾。只是借此試探一下陛下對霍采瑜的态度罷了。
“哦,不用擔心,明日朕便放霍采瑜回家。”
娴妃聞言眼前一亮,欣喜之色一閃即逝,低頭笑了一聲:“臣妾明白了。”
李錦餘見娴妃東拉西扯說這些沒用的,忍不住問了一句:“你打算何時唱?”
他也好準備入睡。
不知景昌帝這個必須聽着別人唱歌才睡覺的習慣是哪來的。
娴妃沒有應答,“噗通”一下趴在了梨花木雕蠟桌上。
李錦餘吓了一跳,還以為娴妃是用桌子磕頭,趕緊道:“快起——”
話音未落,他便感覺一陣強烈的寒意從四周泛起!
那寒意似是有生命一般,從殿外緩緩滲入,像一條盯上獵物的蛇,蠕動着向他爬過來。
李錦餘瞪大了眼睛,最後一個字被堵在嗓子眼,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是什麽?!
李錦餘成精之後只有從天道那裏接收的一些常識性東西,根本沒有應對異常情況的能力。
他不認識,但這些寒意帶着陰暗的氣息,一定不是什麽好東西!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景昌帝草菅人命留下的冤魂恨意!
李錦餘後退一步,發現那些陰寒的氣息似乎對昏迷的娴妃沒有興趣,只盯着他過來。
這更佐證了李錦餘的猜測。
他毫不猶豫地跳起來,裹緊衣袖,運起法力,在寝宮裏繞了幾個圈,從一個側門跑了出去。
——感謝這些日子睡不着覺時在寝宮裏的跑酷,讓他知道不少門路!
守在側門的侍衛和宮人也都陷入了昏迷。
李錦餘無暇他顧,在原地踯躅了片刻,咬咬牙向着一個方向跑去。
紫薇帝氣可辟萬邪!
霍采瑜,救命!
……
幸好他還記得去錦繡閣的路,那點可憐的靈力全都加到了腳上,一路狂奔到了錦繡閣門口。
路上遇到了不少巡夜的侍衛和宮人,他都盡量避開了。
這些普通人也解決不了背後窮追不舍的寒意,拖他們下水純粹給他們添麻煩。
錦繡閣門口只有一個守門的內侍,正打着哈欠,猛然見到李錦餘出現在面前,還以為是幻覺,都忘記了下跪,呆愣楞地道:“陛下?”
李錦餘盡量威嚴地“嗯”了一聲,然後拔腿向裏面走。
熟門熟路地找到霍采瑜的卧房,李錦餘毫不猶豫地推門進去,一眼便看到正穿着單衣斜靠在床邊看書的霍采瑜。
四目相對,李錦餘松口氣:“晚上好。”
霍采瑜看到李錦餘出現,眼眸中閃過一絲意外,之後轉變為深深的警惕,抿了抿唇,放下手裏的書,起身準備行禮:“參見陛下。”
看霍采瑜艱難的動作,李錦餘連忙勸阻:“不必多禮,朕就是……過來看看你。”
霍采瑜身子微微頓了頓,咬牙堅持行了禮。
李錦餘無法,只能讓他行完禮,走到一旁的棗木太師椅上準備坐下,想想覺得不妥,幹脆走到了霍采瑜的床邊。
外頭那寒氣太可怕,他還是離霍采瑜近點好。
被紫薇帝氣壓迫總好過丢了性命。
霍采瑜沒想到李錦餘竟然這麽大剌剌地坐在了他的床榻邊上——尋常只有親近之人會這麽坐,張了張嘴,又抿了抿唇,眼中閃過一絲怒意。
李錦餘坐在霍采瑜身邊,頭一次覺得紫薇帝氣的壓迫竟然這麽令人安心。
兩個人一時相顧無言。
李錦餘看霍采瑜似乎有點尴尬,撓了撓耳朵,試圖找個話題:“你在看什麽?”
霍采瑜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沉默着把書合上,讓李錦餘看清書封上的字。
……不認識這幾個字。
李錦餘尴尬地笑了一聲:“哈,挺好。”
霍采瑜不知是不是看穿了李錦餘的文盲,眼中極快地閃過一絲輕蔑和失望,把書又放到床頭。
這時外頭伺候的宮人終于反應了過來,慌慌張張地進來跪下:“陛下駕到,奴婢卻未曾迎接,還請陛下恕罪!”
李錦餘對這些宮人動不動下跪求恕罪早已習以為常,這次也是他自己過來避難,便擺擺手:“無事,你下去吧,我就在這裏和霍、霍愛卿談談心。”
那宮人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可要為陛下通知龍辇?”
李錦餘思索了片刻,覺得那些髒東西估計要到白天才會消失,便道:“朕今夜睡在這裏,不用叫了。”
這話聽得那宮人內心一緊:陛下難道打算今夜……幸了霍公子?
他被分配來伺候這位霍公子也有兩三日了,霍公子态度和緩、氣度不凡,閑時便只看書,再加上外貌英俊,很難讓人不對他産生好感。
那宮人原本在內心憐憫這麽好一個功臣之後竟然被陛下看上,日後仕途盡毀、性命堪憂,卻不料陛下竟然如此迫不及待!
霍公子受過杖刑的傷還沒好呢!
而且還是陛下下令打的!
盡管在心裏義憤填膺,可為了自個兒的身家性命,那宮人自然一個字都不敢說,隐晦地向霍采瑜投過去一個同情的目光,叩首告退。
霍采瑜注意到了那個眼神,咬咬牙,掩蓋在被褥下的拳頭握得更緊,眼中的屈辱之色也有些抑制不住。
李錦餘渾然未覺,只坐在床榻邊緣,默默地數算着時辰,猜測着外頭的寒氣還在不在。
房內一時寂靜無聲,只有燭火在輕輕搖曳。
不知是注意力太過集中、還是身旁紫薇帝氣給的安定感太充足,李錦餘慢慢感覺到明顯的困意,打了個哈欠,順勢趴在了被褥上,含糊着道:“朕困了,先睡會……”
霍采瑜原本在李錦餘趴在被褥上時便已經提起了勁,随時可以反抗。結果李錦餘說誰便睡,說完一句便呼吸平緩、雙眸深閉,顯然睡得熟了。
霍采瑜沒想到李錦餘竟然在自己身旁如此不設防地睡着,像個小孩子一樣簡單地趴在蓋着自己的被褥上,絲毫沒有皇帝的氣派。
他低下頭可以看到李錦餘清晰的睡顏,安詳而平穩,偶爾還會吧唧一下嘴,像是在夢裏吃到了什麽好東西。
這和霍采瑜認知中的景昌帝差別太大,讓霍采瑜一時不知所措。
過了良久,霍采瑜才收起有些複雜的目光,斜靠在床頭,也不睡覺,重新拿起了那本書繼續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