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與郎君在一處吃着飯,頭上綁着一圈汗巾的女郎,用足尖踢了踢在自己旁邊的郎君,差點要昏過去地央求道:“這天兒,也太熱了些,夫君覺得呢?”
特別是用飯的時候,額頭上不紮個汗巾子,汗水定能簌簌落下。
趙允承也熱,向來他回到家中都似那魏晉狂生,穿着狂野且放肆,雖不至于袒胸露乳,但也相差無幾。
不過他有內力傍身,可以一定程度上調節自個的體溫,自然看起來就沒有秦嫀那麽狼狽了。
好生吃着飯,嬌氣的秦三娘又開始發作了不是……
雖然內心不願,但趙允承很快就放下了箸來,拿起扇子對着女郎一通扇:“是熱了些……那你先吃罷,等你吃好了我再吃。”
“這怎麽使得?”秦嫀要的才不是這個好嗎,她湊近郎君,不勝辛苦地道:“暑季的風都是熱的,不若冰……來得涼快。”
趙允承沒曾經歷過丈母娘的毒打,聞言點點頭,是了,太熱的話弄些冰來不就行了嗎?
他看了眼外頭,正想喊人去拿,但一只柔荑捂着了他的嘴。
“噓……”小娘子說:“夫君莫要聲張,阿娘不許我用冰,你自己去冰窖,好嗎?”
趙允承深吸了一口氣,驕縱于秦三娘,竟然被嬌慣到了只肯用他親自挖來的冰……
“夫君?”
約莫是看出了他的為難,那女郎又推了推他,很是嬌蠻地命令:“快去。”
趙允承不着痕跡地瞪着她:“要多少盆?”
秦嫀眉開眼笑,立刻高興地豎起兩根手指道:“兩盆,多謝夫君。”因着害怕被母親抓個正着,她不無擔心地叮囑趙允承:“一定要記得偷偷拿,不要叫別人撞見,特別是阿娘。”
“你瞧不起我?”趙允承立刻露出一臉被看輕的不滿,然後撇下女郎,立刻便去了府裏的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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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輕功造極登峰并非浪得虛名,沈府的人根本沒看清他的身影,他便在冰窖和卧房之間來回了兩趟。
“喏,兩盆冰。”
有了它們的吸熱,秦嫀終于舒了口氣,她看着疼愛自己的郎君說道:“這樣便舒服多了,來來,咱們繼續吃飯罷。”
趙允承坐下來,拿起筷子吃了兩口,王氏提着一個食盒進來,笑吟吟地道:“修晏,你日日随笑笑吃一樣的,未免太清淡了,來,再添兩個葷菜罷。”
偷偷納涼的女郎,頓時生神經繃緊,拼命地用眼色暗示自己身邊的郎君,快,想辦法掩飾冰盆!
“是清淡了些。”趙允承根本不知曉自個吃的是月子餐,他還道府裏最近換了廚子。
站在桌子邊擺弄食盒的王氏,眉宇輕皺,視線往腳下看,桌子底下,赫然擺着兩盆冰。
眼瞧着母親臉色大變,秦嫀心中無奈,事已至此,她只能斷尾求生,指着隔壁郎君道:“修晏幹的。”
被點名了的趙允承,抿緊了唇,一開始有些不在狀況內:本王幹了什麽???
直到迎上丈母娘憤怒的目光,他才知曉輕重。
片刻後,攝政王端着自己端進來的兩盆冰滾出去了。
“……”站在廊下的王爺,渾身都散發着莫名其妙挨批的不悅。
下午時分,薛太醫姍姍趕來。
被王爺和太皇太後捧在手心裏疼寵的夫人,沒什麽大礙,只是正常的産後虛弱,說到底還是得養。
薛太醫看過秦嫀,又被攝政王要求去看看嬰兒。
其實他出來一趟也好,回了宮還可以将沈府的消息帶給太皇太後。
那位可是天天在壽安宮念叨小寶。
據說養在沈府的這位小主子已經取了大名,叫沈嘉言,薛太醫仔細記下來,喜滋滋地拿着攝政王的賞錢,入宮再領一份賞錢。
起初他還以為這是一份提着腦袋的苦差,日夜擔心受怕哩,一年下來才知曉,這是個不不折不扣的肥差。
薛太醫對攝政王路轉粉。
白日裏,小寶都放在秦嫀身邊看顧,餓了也是由秦嫀自己喂養。
這樣一來,攝政王便不用左右為難,可以兩個一起瞧着,看完大的看小的,看完小的看大的。
秦嫀正在喂小寶,順便看看小寶的頭頭手手,有沒有哪兒不妥的,目不轉睛地看個沒夠。
當母親真是神奇不是嗎?
忽地就多了個寶貝疙瘩,會哭會鬧的。
有時候半夜醒來,都覺得不真實哩。
目不轉睛盯着秦三娘喂完母乳,趙允承順手将擰好的帕子遞給秦三娘,趁着秦三娘取帕子之際,咻地一下伸出手把襁褓抱過來,大手拍了怕小寶的背,力道自然是輕之又輕之的,他道:“你累了,可歇會,這裏有我便成。”
秦嫀笑看着夫君抱孩子的模樣,覺得他帥極:“真的嗎?那我便看會兒話本罷。”睡是不想睡了,天天都在床上待着,哪裏想睡呢?
黑衣撇撇嘴,秦三娘慣愛看這些沒營養的東西。
片刻後,一本精心挑選的話本,送到秦嫀手裏。
剛剛擁有孩子的年輕夫妻,當阿娘的窩在榻上雲鬓慵懶地看言情小說,當阿爹的坐在旁邊看孩子,倒也和諧。
王氏隔着珠簾往裏頭瞧了一眼,看見這一幕,立刻有些後悔自己之前吵了女婿,哎呀,不管女婿做什麽,也只是因為心疼媳婦罷了。
圍在夫人左右,搶着奶了幾天的孩子,攝政王越來越有一個奶爹的模樣了。
秦嫀對他的自覺,滿意得不知道說什麽好。
若是每個阿爹都這麽靠得住,二胎不是夢。
趙允承當然是靠得住的,自小寶出生了之後,除了上朝以及在衙門處理政務,他便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與大家閨秀一般居家。
除非有不得不親臨的事情——比如營中部将參見,尋他去大營檢驗練兵的成果。
他便不得不出城,晚間再快馬返回。
兒雖重要,但國不強盛,暫時還不是享樂的時候。
想必秦三娘也是能理解的?
演練了片刻,趙允承帶着一臉我也不想的神情,在秦嫀面前報備:“夫人,我要出去一整天,晚間才能回來。”
秦嫀:“嗯嗯,快去。”
其實秦嫀不傻,她早已猜到了,自己夫婿身上應該是有差事的,大抵是比較隐秘的那種,不方便外洩。
她倒是不反對。
郎君大才,實不該浪費自己的實力,無所事事。
就這般輕易被放行,令郎君不得不承認,秦三娘自打有了小寶,對他看得似乎越來越松,不如從前那着緊……
這是為何?
覺得有了孩子便能栓緊一個男人嗎?
誰給她的自信……
簡直天真。
趙允承心想,要不是時機不适合,他定要叫秦三娘悔不當初,但眼下情況複雜,只能假裝被她栓住了。
攝政王到了大營,與部将們談完軍務,趁着在營帳中吃酒吃肉的空當,随便說說:“……各位将士,本王有些好奇,你們家中的夫人有了孩子以後,是否還會對你們一如既往地關切?”
一位部将迫不及待地接茬道:“哎,別人家我不知曉!反正我家的婆娘生産後對我泛泛,不如孩子重要!”
“對對對。”附和的部将不要太多,看來這種情況的夫妻還不少?
部将甲:“我家的婆娘也是一樣呢,即便我半個月不回一趟,她也不會惦記我,唉。”
“唏噓,少年夫妻老來伴,家家都是如此罷了……”
趙·風華正茂·允承:“……”
攝政王在營中受到的震撼教育,暫且按下不表。
那洛陽的沈家終于接到了沈家二房長孫降生的消息,一時間沈淮謙夫妻二人喜極而泣,百感交集。
侄孫的滿月宴,他們怎可錯過。
繼那位大婚之後,沈家父子四人準備再次上京。
這次,沈二仍被父兄落下,他很不忿,倒不是因為他對二叔的長孫有多疼愛,只是也想上京。
東京城之繁華,沈二一直很向往,但是卻一次也未曾去過。
他發誓,以後一定要上京游玩,見見世面。
離二十日還有些距離,倒也不急啓程。
張氏喜氣洋洋地準備賀禮,長命鎖、金項圈,應有盡有,早已是準備好了的。
沈二媳婦偶然撞見婆母收拾這些東西,心中不免又是一頓酸,她覺得吧,婆母對二叔家的太上心。
這些東西,給自己的親孫孫不好嗎?
沈二媳婦知曉這事對丈夫抱怨無用,可大嫂也有孩子不是嗎?
若大嫂知曉婆母準備了這麽多好東西上京給二叔家的長孫當賀禮,保不濟心裏比她還酸。
二弟妹來時,沈家長媳也在收拾賀禮,手頭有些忙,笑道:“二弟妹來了?可是有要緊事?”
“大嫂在忙嗎?”沈二媳婦湊近來張望。
只見大嫂在列清單,上頭寫的東西,她瞧了一眼,頓時倒吸了口涼氣,乖乖,這些都是值錢的東西啊:“這是……”
沈家長媳笑道:“這是給小侄子準備的滿月賀禮,我列張單子給阿娘送去。”
看看大嫂的禮單,又想起婆母的大方,沈二媳婦滿臉寫着‘你們都瘋了’的字樣:“……”
同樣是侄子!大嫂怎麽沒對自己的親侄兒親侄女這般出手大方呢?
沈二媳婦好氣。
這倒也不能怪沈家長媳厚此薄彼,假若那只是普通的過繼弟弟,她自然送得便宜了。
可惜挂在二叔名下的是皇家子弟,太次的東西她如何敢送?
眼瞧着,日子到了六月十五。
晉升為大伯公的沈淮謙等不及了,決定提前啓程。
相較于沈家人的積極,黑衣攝政王對六月二十的到來便沒有那麽期待了。
他巴不得時間永遠停在上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