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高遠注視着王爺,老臉上布滿了複雜之色,小心翼翼道:“王爺,您消消氣,別氣壞了自個兒,老奴替您收拾一下床榻,您先好好睡一覺,有什麽事等明日再說可好?”
趙允承:“……”明日又找誰說去,那秦三娘根本不知曉他的身份,若是知曉了怕是逃命還來不及。
他語氣恹恹:“罷了,你不必管我。”
縱然被褥和枕頭都不在該擺放的位置,他還是絲毫不受影響地卧榻而眠,雖然,滿腦子都是殺機……
高遠遲疑片刻,還是老實退下。
趙允承揉揉額角。
罷了,看來和白衣同臺競技是不争的事實,通過筆墨互相謾罵争高下是行不通了,還是得想辦法從秦三娘身上下手。
第二日一早,趙允承要上朝,幾乎沒有時間去紫金胡同看望他那未出世的小兒。
關于平郡王府一事,白衣信中提及了些許。
“擺流水宴?虧得他想得出來。”黑衣對白衣的手段嗤之以鼻,實不相瞞,若是由他來處理,他必定叫平郡王府吃不了兜着走。
不過現在也不遲。
平郡王與那沈少夫人致歉完,已恢複平日的生活,該上朝上朝,該當值當值,身兼太常寺卿的他,平日上完朝,便在衙門與一衆官員喝茶逗鳥。
太常寺是個樂暑,負責禮樂,平日閑得很,趙允承一路風風火火地進來,還沒踹開內室的門,已然聽到裏面傳來歡聲笑語,赫然正是平郡王在高談闊論。
随着身穿一身黑色官袍的郎君一腳踹開門,裏頭驟然安靜下來,七八雙眼睛先是吃驚,瞧見來人是趙允承之後,陡然化作惶恐。
“攝……攝政王殿下。”所有人驚得頭發根根豎立。
趙允承負手而立:“五哥,跟弟弟走一趟罷。”他點了平郡王的名字,轉身朝長廊深處走去,尋了一處僻靜無人的房間,等平郡王:“到了便進來,弟弟又不會吃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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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郡王松了口氣:“九弟找我何事?”
趙允承将門掩上。
平郡王又提起心:“難道是流水宴擺得九弟不稱心?”
冷笑了聲,趙允承一把将平郡王的衣領單手揪起,然後二話不說就照着平郡王的臉上砸了兩拳,打得平郡王嗷嗷慘叫,趙允承這才将人猛地掼到牆上,惡聲惡氣地低喝:“欺負本王的女人!你好大的膽子!她肚子裏懷着本王的孩子,你知道嗎?!”
“……”平郡王不知道,但他現在知道了。
他一臉痛苦地捂着被打腫的臉,面上不合時宜地露出震驚,牽動得傷口使得表情越發扭曲,嗚嗚道:“九弟對不住……對不住九弟,別打我,嗚嗚我真的不是有意擅闖……”
什麽?
沈家少夫人懷了九弟的孩子?
平郡王欲哭無淚地看着趙允承,他真的不想知曉這等秘密!
趙允承冷哼:“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敢洩露半分……”他陰森一笑,朝着平郡王握了握拳,渾身上下寫着威脅。
那平郡王搗蒜似的點頭,捂着兩頰嗚咽出聲:“九弟放心!我必保守秘密,絕不外洩分毫。”
“……”趙允承神色陰冷地看了眼門外。
站這麽遠能聽到什麽,他在心裏暗暗翻白眼,面上卻露出滿意的神情,甩了甩袖子,颔首道:“切記,若有第三者知曉,本王絕不輕饒。”
平郡王:“是是是。”
外面那些官員倒是想聽牆角,卻又怕死得很,并不敢靠得太近。
見戾氣滿滿的郎君出來,衆人如鋸嘴葫蘆,一個個貼避而立,直到趙允承的背影從他們的視野裏消失,一幹人等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氣。
方才他們什麽也沒聽見,只聽見兩聲上司的慘叫聲,但已足夠将他們吓得瑟瑟發抖。
老官員瞧着新官員:瞧見了嗎!攝政王連自己的皇兄都敢大打出手,更何況是閑雜人等,有多少都不夠他殺。
趙允承于太常寺痛毆平郡王一事,到底還是在京中不胫而走。
大家的關注點卻歪到了胳肢窩裏,并不讨論攝政王毆打兄長有違人倫,反而好奇平郡王何事惹了弟弟,慘遭毆打。
或許在衆人看來,攝政王這番行徑已不新鮮。
平郡王妃知曉丈夫被九弟打了之後,暗暗慶幸自己不出門,遇不見那窮兇極惡的煞星,否則只怕也逃不掉一頓好打。
平郡王妃翻出藥膏給丈夫上藥,面露些許心疼:“咱們不都按照他的要求去做了嗎?他怎還追到衙門去打你?”
平郡王:“許是氣不過,嘶……”
至于另一個驚天大秘密,他咬咬牙,決定将之帶進棺材,死也不說。
卻說那趙二房,呸,攝政王将自己的五哥打了一頓,心裏舒坦了些,不然他總覺得落人一截。
無論如何,他與秦三娘有過春風幾度是事實,眼下對方更是懷着他的兒,于情于理這個頭合該他來出。
在外奔走了一天政事,天将黑,趙允承風塵仆仆回到沈府。
對于郎君偶爾出去放風,秦嫀心中無甚感覺。
她始終相信男人不是約束出來的,若是一個自覺的男人,無論妻子管不管束,遇事都會三思而後行,反之亦然。
若是郎君不自覺,她立下家規三萬條也無用。
“回來了?”對方去了何處,秦嫀亦沒有過問,只笑着迎接:“夫君累嗎?先傳膳還是沐浴?”
趙允承一見了秦三娘明豔的笑靥,便想起那令人郁悶的二房之說,可笑,若不是不能暴露身份,他何須被人壓在頭上撒野。
“……”在沈府整日被當成白衣對待實屬令人憋屈。
如此在意,倒不是因為趙允承有多麽喜歡秦三娘。
一個心懷天下的男人,其實對情情愛愛并不感興趣。
不想被秦三娘當成白衣看待只是原則上的問題,事關尊嚴。
然而趙允承心知肚明,他與白衣黑白并存之事,絕無讓第三個人掌握的可能,那是他們藏得最深的秘密。
“都可。”為免叫秦三娘起疑,趙允承做出不甚熟練的溫和表情,實際上他一點兒也不屑裝樣,一切不過是權宜之計:“你安排便是。”
秦嫀未曾察覺出郎君的變化,她與往常一般和郎君相處,畢竟二人成婚也有些日子了,彼此都不再拘謹。
哪怕萬分溫柔體貼的郎君,偶爾在自己面前露出冷淡自閉的一面,也實屬正常,誰都有想要獨處的時候。
秦嫀微笑:“那便先沐浴,洗洗身上的風塵。”她說罷,喚來丫鬟将瑣事吩咐下去,又道:“郎君來,将外袍脫了,寬松寬松。”
說話間便解開了趙允承的腰封:“今日怎穿一身黑?”她總算發現了,這郎君唯獨偏愛黑與白,雖然穿着很很好,但也應該試試其他的衣裳嘛:“裁縫之前量身定制的冬衣,你也只要了白色。”
果然,一回來便會被秦三娘占盡便宜,恨不得将他剝光才罷休,可笑那滿嘴污言碎語的僞君子卻說他龌龊!
真該讓對方瞧瞧他是如何被秦三娘動手動腳,吃他豆腐。
“……那便,喚人做幾身黑的。”攝政王說罷,暗暗覺得痛快,他要讓沈府也充斥着他的痕跡。
秦嫀:“郎君确定只要黑的?”她靠着他厚實的胸膛,踮腳親了一口男人線條流暢利落的下颌:“你身材這般修長偉岸,穿其它顏色定然也十分好看。”
任憑對方花言巧語,趙允承穿慣了黑衣:“不必了。”對方溫軟的身子貼着,站沒站相,舉止神态更是輕佻浮滑,但看在她有孕的份上,他如何能推開她?
只得直直地杵在那,任她占盡便宜。
一番忍辱負重之後,等到下人将熱水送來,這才尋了由頭讓秦三娘快快揣着他愛子坐下,他去去就來。
七手八腳将纏繞在腰上的玉臂解開,郎君繃着俊美面容前去浴間梳洗。
首先,他掃了一眼上個月他離開這裏時曾留下物件的幾處,一看之下果然,擱着發帶和壓袍的地方都空空如也。
趙允承目光微冷,洗浴後出去,頓了頓,走向正在羅漢榻上坐繡活的女郎,他輕咳一聲:“你見過我的黑色發帶和墨玉壓袍嗎?”
秦嫀被問住了一下:“夫君此前将它們放在何處?”
趙允承負手:“便放在浴間。”
秦嫀思索了一下,搖頭,對郎君所說之物毫無印象:“我問問丫鬟。”尋了丫鬟來,都說沒見過。
趙允承握拳,那必然是叫白衣扔了,真是卑鄙小人,這般眼裏揉不得沙子,難道是怕別人分了他的寵嗎?
想想,白衣的擔心也并非沒有理由。
瞥了眼總是饞他身子的秦三娘子,趙允承抿唇,對即将到來的夜晚心情複雜。
屆時他應該順從嗎?
為免對方生疑……怕只得順從了。
古代不若現代那般,有豐富的夜生活,最近秦嫀的‘夜生活’便是給未來的小寶寶做衣裳——今晚是一頂帽子。
趙允承暗自坐在旁邊,将那些已然做好的小鞋小襪,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心中不無期待。
瞥了一眼神情專注的秦三娘,攝政王道:“夜裏做針線活傷眼睛,還是早些安寝。”
夫君每次總這麽說,但是剛吃完飯,秦嫀實在不想去榻上幹躺着。
她看了眼外頭:“不若夫君陪我出去走走?”
趙允承也看了眼外頭:“你确定嗎?現在秋夜霧重,涼風習習。”他意有所指地瞥向秦嫀的肚子:“只怕你的身子受不住。”
也是這個理,秦嫀輕嘆,不由溫柔地睇着郎君:“換季節最是容易染病,修晏在外行走時,要多加注意防護。”
“……”這婦人見識真少,他有內力傍身怎會染病。
他暗暗腹诽,面上不置可否地扯扯薄唇,暖融融的淺黃燭火下,他的鳳眸深處流動着與溫和一文錢關系也無的陰險邪肆。
夜深之後,夫妻二人一同躺在榻上,以前一向是秦嫀躺在裏頭,但後來她有孕,趙允承為方便娘子起夜,二人便對調了位置。
攝政王輕輕嗅聞那秦三娘枕過的藤編枕頭,上頭還殘留着對方留下的一縷馨香——躺下已有片刻了,對方怎還不動手?
躺在裏頭的趙允承,耳朵動了動,豎起來傾聽隔壁的動靜,只聽到,那與他半臂之遙的溫軟身子,竟然沒有一星半點要靠近他的意思。
“……”趙二房驚疑不定,一會兒猜測秦三娘轉性了,不,這不可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怎會相信姓秦的下流胚子能做到清心寡欲。
啧,左不過是白衣前一天将其榨幹了精力,故意防着他罷了。
恕黑衣直言,白衣那厮固寵的小伎倆,真教人惡心瞧不起。
一個大男人格局如此小氣,正房?
他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