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聞今日會有郎君上門提親,秦員外便守屋待婿,未曾出門。
上午時間還很早,那位郎君便登門拜訪。
“快快将郎君請進來。”秦員外聽到外頭小厮來報之後,和管家徐七匆匆趕至門口。
一過去二人便愣住。
只見一隊人馬,正往打開的朱紅大門裏擡聘禮,一共是四十八臺,秦員外家的前門大院險些放不下。
“這……”秦員外喜得有些茫然,又有些激動,心裏想着,難道自己昨日與妻子的猜測,是對的?
這沈輝,果真是洛陽沈氏子弟?
疑惑間,一道天青色的颀長身影,跟在最後一臺聘禮後面,步伐如風地走了進來。
那是一個怎麽樣的年輕人呢?
秦員外發誓,自個活了四五十載,從未見過這麽周正的小郎君。
正可謂是龍章鳳姿,玉質金相,叫人頓生好感。
一時間,秦員外十分确定,這肯定是洛陽沈氏的子弟無疑。
同時間,趙允承也看見了秦員外,見秦員外面相紅潤,身形富态,便上前,微笑行一禮:“在下沈輝,見過伯父,請問您是秦伯父嗎?”
那舉手投足間,充滿大家之風。
秦員外的嘴咧到了耳後根,忙滿意地扶起趙允承:“正是正是。”然後略帶激動地問:“郎君姓沈,又是來自洛陽,難道……是我所知道的洛陽沈氏嗎?”
可怎麽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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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趙允承微微點頭:“現任家主沈淮謙,正是在下的伯父。”
親耳聽到趙允承的承認,秦員外就像被人施了定身咒,張大的嘴巴半天沒阖上。
雖然早已料到,這麽威風的郎君定不可能出身小門小戶,然而和當今太皇太後攀上關系,秦員外還是險些被沖擊得暈過去。
天吶,秦家的祖墳這是冒青煙了?
趙允承見未來老丈人被自己吓到了,當下又行了一禮:“還請秦伯父不必憂心,在下是誠心求娶貴府的三娘子,絕無虛假。”
至于隐瞞的那些事,也是無奈之舉,待娶了秦嫀之後,容王自有補償的舉措。
“哦,成,成。”秦員外聽聞此言,哪敢質疑,連忙道:“郎君裏面請。”
随即帶着一衆仆人,将趙允承簇擁進府。
來到昨天收拾了三遍的整齊亮堂的花廳,這本是秦員外十分滿意的待客傑作,這會兒卻擔心沈郎君覺得秦家寒酸。
“郎君請,請。”秦員外很是熱情地招呼,然後叫徐七親自去沏茶。
那徐七沒見過大世面,此刻也是戰戰兢兢,生怕怠慢了這位未來姑爺。
“多謝伯父,伯父請坐。”趙允承還是知禮的,等秦員外入座他方才撩袍坐下,然後一雙好看的鳳眼,便打量了一眼秦員外左後方的屏風。
“郎君稍等,我馬上差人去後院與笑笑說你來了。”秦員外說道,立刻讓花廳裏伺候的小厮去傳話。
因為丫頭走路慢吞吞的,不如小厮更快。
“……”趙允承被人戳中心事,以拳抵唇輕咳了一聲:“笑笑?”
“啊,是的。”這門親事着實把秦員外給砸蒙了,現在整個人都覺得發飄呢,但還是保持儀态地回答未來貴婿的問題:“那是小女秦嫀的乳名,因為她一出生就會笑,甚少哭鬧,兩歲後更是沒有哭過,所以笑笑這乳名算是取對了。”
說起女兒小時後的事,秦員外終于感覺不那麽緊張了。
但仍舊手心出汗,慌得一批。
趙允承回想起秦嫀給自己的感覺,緩緩點頭:“很适合她。”
而後便問了句:“秦伯父,難道在我之前,不曾有人上門提親嗎?”
“不曾。”秦員外想也不想地搖頭,連送到嘴裏的茶盞也趕緊放了下去,先答趙允承的話:“小女整日裏囔囔着要尋找心儀的郎君,我和她阿娘拿她沒辦法,向來是聽她的。”
“哦。”趙允承眉眼帶笑,捧着茶盞喝了起來。
秦員外松了口氣,這才安心喝茶。
之後又聊了些趙允承的個人情況,聽說趙允承定居在東京城內,目前在國子監讀書,落腳的宅子也置辦在南城,秦員外的嘴角就沒落下過。
“宅子裏目前只有我一個人住。”趙允承有幾分悵然地一邊笑着一邊交代:“因為家父家母都過世了,笑笑嫁過來便是當家主母。”又看着秦員外:“所幸都在南城生活,到時候還請岳父岳母多照顧”
“應該的。”秦員外點頭應着。
雖則憐惜女婿年紀輕輕就失了雙親,可是想到秦嫀不必守公婆的規矩,甚至遭人嫌棄,秦員外便又寬心了幾分。
此時,一陣佩環聲傳來,屏風後率先走出一位四十餘許的美婦人,長相與秦嫀有幾分相似,想必就是秦家太太。
果然,秦員外起身介紹:“沈郎君,這是小女的母親。”
趙允承一笑,起身行禮:“晚輩沈輝,拜見秦家伯母。”
王氏微微一怔,顯得是被趙允承這通身的氣度和樣貌驚了神,半天才吶吶地語言:“沈小郎君有禮了,快快請坐。”
秦員外見夫人這般驚訝,笑得好不暢快:“太太,沈郎君出身洛陽沈氏,原是沈氏家主的侄兒。”
王氏得知這個消息,反應和丈夫如出一轍,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接着便上下打量起趙允承來,越看越不敢相信,這真的是要求娶她家三娘的郎君?
看了半天,王氏只得贊嘆一句:“沈小郎君真是逸群之才。”
可見是對這個女婿非常之滿足,甚至知道秦府高攀不起,而心生擔憂。
趙允承望見屏風後若隐若現的一抹鏽色裙擺,微微一笑,過了半晌,才想起回王氏的話:“伯母謬贊了,其實在下并不是什麽逸群之才,在國子監讀書也只是為了長些見識。”他也不隐瞞地直言:“我沒有下場考試的想法,可能永遠只是個白身。”
秦員外和王氏雖然略覺得可惜,不過想起太皇太後那層關系,便理解女婿的做法:“無妨,咱們秦家也是白身,哈哈,只要你們平平安安也就好了。”
王氏心中笑嗔丈夫,倒是會往自己身上貼金,那沈家的白身能跟秦家一樣嗎?
“正是如此。”趙允承笑着附和。
三人又說了一些話,終于注意到沈小郎君的目光頻頻望向屏風的王氏終于忍不住輕笑,朝屏風道了一句:“笑笑,快出來罷。”
裏面也傳來一聲嬌滴滴的應聲:“嗯,阿娘。”
趙允承昨日聽了這把聲音,心中一直惦念,終于現在人未見聲先到,令他的心莫名踏實。
緊接着,一道窈窕身影,從屏風後面慢步出來,一時間叫人想到了搖曳生姿這樣的字眼。
再往上,是秦小娘子玲珑有致的身材,裹在修身的窄袖輕羅中,十分豐腴好看。
趙允承只耳尖微紅,臉上不作表現。
秦嫀也在看他,看得眼睛一彎,笑意吟吟。然後執着團扇走到近前,儀态萬千地福了福身:“沈郎君萬福。”
趙允承起身,深深一揖:“小娘子。”
見禮過後,兩人直起身,四目相對,情意綿綿,而因父母在場,秦嫀走到母親身邊,垂眉順眼地待着,憑他們商議婚事。
秦員外和王氏望着一對天造地設的璧人,心頭大喜,不知道怎麽形容才好,只得連聲請女婿坐下,接着商議婚期。
王氏輕撫着女兒的柔荑,眼神不住地在小輩之間來回巡視,越看越喜歡,便喜上眉梢。
今日納采只是小聘,往後還有問名,納吉,納征,然後才是商議婚期,只不過這位沈郎君初次登門就擡了四十八擡聘禮,很是着急的樣子,秦員外也就從善如流地忽略了合八字和大聘的繁瑣過程,一并當日解決。
女婿二十六,閨女十八,都不小了,更何況這門婚事像天上掉下的大餅,不放進口袋裏總歸不放心。
趙允承得了秦嫀的八字,小心地收起來便道:“在下與崇國寺的主持德音大師相熟,明日便去一趟崇國寺,請德音大師合八字,擇婚期。”
德音大師?
秦員外和王氏看了眼彼此,疑惑,是那位經常接待宮中貴人的德音大師嘛?
乖乖,這是攀上了一門不得了的親事吧。
秦員外咽了咽口水,連說話都結巴了:“如能請德音大師出手,那自是天大的福氣。”
王氏點頭:“有勞沈小郎君。”
趙允承忙說:“在下字修晏,伯母喚我修晏便是。”
秦員外和王氏齊齊笑應:“修晏。”
秦嫀也悄悄地念了一遍這字,修晏,福慧雙修,河清海晏,與自家未來夫君再匹配不過。
至此,沈秦兩家婚事塵埃落定,趙允承起身告辭,王氏卻突然想起一事,說道:“修晏既然已經大聘了,這訂盟之物,是否有準備?”
趙允承聞言,便笑看了一眼秦嫀,回答:“我那份已經給笑笑了,卻不知笑笑有沒有準備回禮。”
秦嫀隔着绫羅撫摸了一下那玉佩,旋即輕笑着從頭上拔下一根白玉簪,緩步走到趙允承跟前,雙手送上。
玉簪玲珑剔透,躺在主人的纖纖素手之上,相映相成,分不清誰更好看。
趙允承相當守禮,輕輕地拿下玉簪,笑道:“盟誓已成,笑笑切不可負我。”
秦嫀燦然一笑,眼波流轉:“定不負郎君厚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