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趙允承俊臉微僵,心跳稍稍漏了一拍,怎麽說呢,秦小娘子一介女郎,容貌姣好,條件優越,本該有大把的青年才俊主動求娶才是。
而偏偏秦小娘子卻三番兩次地主動表達愛慕,想必是極喜歡自己。
一向從容于心,淡定于行的容王,心裏生出了一絲別樣的滋味,有些受用,畢竟愛慕他的女郎也不差;亦有些不敢越雷池半步,因為那樣會害了秦小娘子。
趙允承都不用思考,就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婉拒佳人。
可是對上秦小娘子那雙溫柔包容的雙眼,容王心裏微微泛暖,他覺得秦小娘子是懂他的,這點實屬難得。
如果沒有黑衣的羁絆,他想,他即便是破了老祖宗的規矩,也不會錯過這位可心人。
可惜,終究是有緣無分。
“秦……”他将将吐出一個字。
“郎君別說。”秦嫀伸出芊芊素指,擋在趙允承唇線姣好的唇邊,手腕上的玉镯金銀發出清脆聲音:“你再好好想想。”
她就那樣看着心儀的郎君,眼神溫柔而平靜。
趙允承垂眸看着自己唇上的柔荑,那觸感溫軟如玉,還自帶着一縷馨香,輕輕地貼着自己,既是一種柔弱的哀求,又何嘗不是一種石破天驚的力量。
自古以來都是男子追求女子,不是因為女子沒有心儀的心上人,而是因為周遭的環境不允許罷了。
若是可以的話,每一位花季女郎,何嘗不渴望和自己心儀的郎君,結成連理,齊眉白發。
秦小娘子十八不嫁,就是在等一個心儀的郎君罷了。
趙允承心如明鏡,心裏也在反複思量,雖然只是與秦小娘子見了兩面,談不上什麽非卿不可,但卻是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如果可以的話,他不願教秦小娘子空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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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容王取下秦嫀的手,放在掌心輕撫:“秦小娘子,某非良人。”
“怎麽說?”秦嫀問:“你為人不好,還是與人有仇,或是家境貧寒,又或是身患隐疾?”
能羅列的可能,她都羅列出來了。
如果是以上這些,秦嫀想了想,其實也還好了。
容王輕嘆了一聲,說:“算是與人有仇吧。”總之會有危險存在,他萬分不想秦嫀因此涉險:“如果你我成親,我連體面都不能給你,只能讓你偷偷摸摸地當我的妻子。”
這還是最理想的狀态,要是不理想,成親沒多久就被黑衣發現,那就壞事了。
“什麽樣的仇?他會傷害你嗎?”秦嫀擔心地問。
“那倒不會。”趙允承搖頭:“只是有可能會傷害你,或是将來的孩兒。”
那是什麽樣的仇?
這麽奇葩。
可惜趙允承不說,秦嫀便也不好糾纏,至于趙允承是不是在欺騙自己,秦嫀倒是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這位沈郎君,眉目清朗,一身風雅安然的氣質,既有文人的禮,亦有俠士的義,更有菩薩心腸,為人着想,不然,秦嫀也不會念念不忘。
兩人交握的手,盡管還在猶豫中,卻也沒分開。
這般如此,秦嫀就知道對方也是喜歡自己的,只是有所顧慮,才遲遲不敢決定。
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
“三娘子,酒菜備好了。”是丫鬟月英的聲音。
容王聽罷,将秦嫀的手還回去,欲言又止,欲言再止,最終化成一個笑,美不勝收,卻毫無喜色。
“進來。”秦嫀穩了穩心神,給了容王一個溫柔堅定的眼神,便将兩人的距離拉開些許。
月英推門而入,率先進來。
上菜的夥計整齊有序,不一會兒,便布好了一桌酒菜。
“下去吧。”秦嫀道了一聲。
月英有些遲疑,畢竟是孤男寡女,傳出去總歸有損她家三娘子的清譽,可是三娘子的話她卻不敢不聽,只得遵命。
“喏。”
等他們都走了,二人不由自主地對視了一眼,都笑了。
秦嫀先說:“沈郎君,你還沒用飯,快進些吧。”然後,她便将袖子攏到一邊,執箸給心儀的郎君布菜。
“怎敢勞煩,小娘子先緊着自己才是。”趙允承見狀,也提箸夾了一塊魚肉往秦嫀碗裏送。
“我用過了。”秦嫀一笑。
那笑臉,既有少女的明媚,亦有成熟女人的豔麗。
趙允承垂下眼簾,仔細對付那魚。
“郎君偏好魚尾巴麽?”秦嫀笑話他:“其實魚肚也很好吃。”她咯咯笑完,便夾了一塊魚肚給趙允承:“……這樣,真像一對夫妻不是嗎?”
說罷,也是低着頭。
不知道是害羞還是黯然。
容王怔怔看着她,心裏輕嘆了一聲,正想說點什麽安慰小娘子,便見小娘子恢複了笑意,擡起頭含情脈脈地望着自己:“我還是喜歡沈郎君。”
這個男人,是秦嫀自打到這邊生活以來,遇到的最出色的一個男人。
她不想放棄。
斂了斂神,她放下箸子分析起來:“你我住在天子腳下,我不相信,那人膽敢在攝政王的治理之下,傷害良民。”
東京城的治安還是很不錯的,從沒聽說有尋仇殺~人的事情,就連雞鳴狗盜的事也少見。
就像秦嫀之前說的,能夠有幸生活在東京城,是祖上修來的福氣。
要知道出了這東京城,在外讨生活會更難。
尋常百姓萬不敢惹是生非,不尋常的那些,自有千萬人盯着。
容王萬沒想到,自己說清了厲害關系,秦小娘子還是願意選擇自己。
聽了秦小娘子的話,他感到心生一股暖意,同時也很無奈,就是因為天子腳下,離黑衣太近了,才會更危險。
若說把小娘子藏到東京城外,路途遙遠先另說,反正他絕不忍心養尊處優的小娘子去過冷冷清清的生活。
最好的法子就是在東京城內秘密置辦一出宅子,讓信得過的人護着,對外稱是沈輝的妻子。
當今太後姓沈,就說是太後娘家的子侄,這樣的身份既能得百姓的敬重,也能讓其他官員敬而言之,卻是個再好不過的保護殼。
短短的片刻功夫,這些事就在容王心裏轉了一圈。
等想周全之後,趙允承解開眉間的鎖,神情一下子豁然開朗起來,對秦嫀點了點頭:“既是如此,我必會護小娘子周全。”
秦嫀發現,男人說這話時,俊朗的眉間竟暈染着幾分肅殺之氣。
早已知心上人不是什麽文弱書生,但見這般英武威儀,秦嫀的心還是重重地跳了數下。
她柔柔地一笑,點了點頭,持箸繼續給趙允承布菜:“郎君快吃,別餓着了。”
說罷,又放下筷子給未來官人倒了酒:“這桂花釀,是奴家去年釀制的,今年倒是第一次喝呢。”
淺金色的酒水倒入杯中,散發着怡人香氣。
容王看看如花美眷,又看看好酒好菜,雖說始終有顧慮,但終究抵不過‘婆娘孩子熱炕頭’的誘惑,舉杯嘗了一口。
的确是好酒,比他上次在廣聚軒喝的花雕醇厚香濃,而且更有勁道,一口下去,胸腔微微發熱。
“小娘子好手藝。”容王發自內心地誇贊一聲。
這酒就算在宮廷禦酒中,也是不落下剩的。
“郎君謬贊了。”秦嫀謙虛微笑。
這個時代的酒水,度數其實是很低的,懂得點酒水的人稍加把釀酒的方式精進些許,就能釀出比較香醇的酒。
比如女郎們愛喝的黃酒,秦嫀亦懂。
還有米酒,也不難,都是觸類旁通的活計。
二人對坐淺酌,吃了一頓氣氛融洽的午飯,此時容王已微醺,兩頰有些泛紅,顯得越發俊美逼人,奪人心魄。
秦嫀三番幾次地都在偷看與他。
平日裏,趙允承其實很少喝這麽多酒,但是今天這壺桂花釀,卻是深得他喜歡,或者說,侍奉他喝酒的小娘子,才是他貪杯的緣故。
“夠了。”容王擡手輕輕取下秦嫀手中的酒壺,笑嗔:“再喝就醉了。”
秦嫀一笑,想想也是,便把酒壺放下,有些擔心地望着心上人:“郎君這般還能回去嗎?要不要我喚人……”
“不必。”容王口齒清晰,眼神也清朗:“我沒醉。”頓了頓,便望着秦小娘子:“今日來得匆忙,等我明日再遣媒人來提親。”
“好。”秦嫀對着男人格外認真的眼睛,笑應。
彼此又閑話了幾句,趙允承離開時,從腰間解下一塊瑩白的玉佩交給秦嫀。
還有半天的時間,他要回去張羅提親的事,秦嫀也不留他。
“郎君。”秦嫀說:“你我成親之事,你自己真的能做主嗎?”
“能。”趙允承拍拍她的手:“我母親和父親都去世了,家中只有一個祖母。”
秦嫀怔了怔,好生握緊趙允承的手,滿眼關懷,還有那位老祖母,想必住在洛陽老家吧,等他們成親了,再做通禀不遲。
趙允承走後,秦嫀也無心看賬,就這樣打道回府。
她告知自己的父親母親,如不出意外的話,明日會有媒人上門提親。
秦員外和王氏均是驚呆了,忙問清楚:“不知是哪家的郎君?”
秦嫀笑說:“洛陽沈家,出身書香門第,明日他興許會親自上門,到時候阿爹阿娘見了便知。”
“洛陽沈家?”秦員外嘶地一聲,表情驚愕:“莫非是太皇太後的宗家子孫?”
秦嫀面露詫異:“太皇太後?”她想了想,太皇太後似乎的确是姓沈來着,也是出身洛陽。
不過洛陽那麽大,姓沈的也不止一家,倒不一定就是那個沈家。
就算是,也應該屬于旁支宗族之類的才是。
秦員外也是這麽想的,于是就收起了疑惑,且安心等待明天,見了不就知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