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王之花與少年

第32章 十三節

在幾經混亂之後，立海大高等部網球部終于迎來了和平的第一縷陽光。

丸井文太萬分感慨地摸摸自家搭檔光溜溜的腦袋，一副飽經蹂躏的風雪滄桑。桑原額頭猛地一抽，後腦勺一滴冷汗，僵硬地把頭轉向了另一個方向。

仁王難得粗神經地沒有理會網球部內部氣氛的微妙變化，他全部的身心都糾結在自家媽媽安排的相親裏難以自拔。柳生比呂士在精神上支持了搭檔一下後就很潇灑地去做熱身訓練了。

花園馨仰頭看了一下天，撓撓下巴，決定賴在網球部混到畢業，又省精力又可以跟大美人在一起。幸村精市溫和一笑，退散了偷偷瞄向自己跟花園馨這邊的部員，伸手握住花園馨的手，悠然進入正選訓練區。

真田弦一郎則是一如既往地嚴肅而面無表情，只是好像多了一個低頭看表的小動作。

切原赤也升入高中後就沒過幾天好日子。先是部長笑裏藏刀，然後又遇見了花園馨這個終極奧特曼，他就此淪為專屬小怪獸不得翻身。切原赤也摸摸擦去兩行海帶淚，這短短一年，他受了多少罪啊……

最開始他沒在意花園馨，覺得就是個喜歡副部長又看上部長的厚臉皮的家夥，早晚部長煩了就把他攆出去了。剛開始還好，算是相安無事。可是有一天，他看到花園馨居然在拿部長來欺壓丸井學長。雖說丸井文太在他眼中并不如幸村真田和柳一樣的值得欽服，但畢竟也是學長，還是個對他不錯的學長。于是，切原赤也說了他有生以來最後悔的一句話。他用可以讓全場的人都聽得見的音量說：“不就是個喜歡男人的變态，早晚會被一腳踹開，還真當自己是什麽人了！”

花園馨聽到這句話立刻刷的蒼白了一張臉，丸井文太剛剛只是想逗逗花園馨問他部長都親哪兒了，看花園馨窘迫不好意思搬出幸村精市來壓自己，心裏正覺得好笑，卻是萬萬沒想到切原赤也會來這麽一句。看着花園馨蒼白難過到極點的臉，丸井文太立刻着急惱火地吼了切原赤也一句：“切原赤也你給我閉嘴！道歉！！”

切原赤也根本沒想到一向随和愛開玩笑的丸井文太會這麽憤怒地命令他，一時有些愣神，但反應過來就是滿心的不服氣：“憑什麽！他本來就是！先看上副部長，後來覺得部長更好就又去勾搭部長……”

剛剛從學生會開會回來的真田一進球場就聽到了切原赤也的大吼大叫，縱是再嚴肅無波的一張臉也還是有些慌了。雖然不太清楚幸村精市跟花園馨之間發生了什麽，但是，對于幸村精市的态度，真田還是多少有些底的。聽到切原這麽沒遮沒攔的說話，他幾乎可以想見幸村知道了會是多麽的怒火中燒。

花園馨回頭，從那一張張神态各異的臉上看過去，有震驚的，有擔憂的，有略帶贊同的，有慌張的，但是，除了仁王和站在自己身前的丸井文太之外，他從他們的臉上沒有看到一絲對于自己的關心。對于這個稱霸全國的立海網球部來說，他們只是憂心于幸村精市的态度，并不是擔心自己受到傷害。換句話說，在他們眼裏，他什麽都不是。

低頭看了看抱在懷裏的幸村精市的隊服外套，心裏一陣陣的心悸和郁悶讓花園馨眼前有些發黑。狠狠地把一直抱得緊緊的隊服丢到地上，重重地從上面踏過，撞開伸手想攔住自己的真田弦一郎，花園馨轉身跑出了網球場。

丸井文太以為花園馨會哭，會去找幸村，但是看着地上被花園馨踩了個鞋印的幸村的外套，丸井覺得自己快要暈倒了，花園馨這一跑，絕對不是去找幸村精市的。上帝爺爺哦，保佑我安全看到明天的太陽吧。再次狠狠瞪了切原赤也一眼，丸井文太果斷地去找幸村精市通信。

仁王雅治看花園馨沖出去，立刻跟着追了出去，路過切原赤也時，狠狠地給了那顆亂蓬蓬的海帶頭一拳頭，打得切原赤也一個趔趄。可是追出去的仁王雅治并沒有找到花園馨，覺得可能花園馨被司機接走，他又連忙打花園家負責接送花園馨上下學的司機的電話，得到的回複卻是“小少爺今天有部活，讓五點半去接的”。有些着急的仁王雅治正要打花園馨的手機，卻收到了花園馨的短信，大概內容是讓大家不要擔心，現在跟家裏人一起在外面。撥號過去是關機，仁王雅治惱火得狠狠踹了一腳門口的通知牌，轉身跑回網球部。

一直躲在不遠處的花園馨看着仁王雅治回去，有些虛弱地沿着牆角滑到了地上。剛剛跑太快了，心髒快要跳出來了，有些缺氧的征兆。伸手撐在地上，花園馨想到剛剛的那一幕，更覺得心悸和壓抑，還有對于自己的可憐，在網球部呆了這麽久，還以為人家都把自己當朋友，卻沒想還是被當變态看熱鬧了。身體很難受，心裏更難過，花園馨撐在那裏，站也站不起來，他看着自己的眼淚落在地上，形成一個個深色的圓點。想去擦，卻擡不起手來，身體僵在那裏，只能在模糊的視線裏看着地上的圓點暈在一起，晃啊晃啊。

突然，他聽到了急促的腳步聲，擡頭去看，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穿着正選隊服，半長的鳶尾色的頭發，他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喉頭哽住什麽都說不出來。那個人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停下來，不再往前。隔着這段距離，他看着那個人，那個人也靜靜地看着他。

然後，他聽到那個溫潤如玉的聲音說：“小馨，站起來，來我這裏。”

那個人張開懷抱，點膝跪在地上，向着自己的方向。

花園馨努力動了動手指，看向他。嗓子哽得很疼，他不要開口，一開口，他怕自己會立刻哭出來。

那個人還是保持着那個姿勢，聲音更為溫柔地說：“小馨，來我的懷裏。你可以的……”

花園馨看見那個人的眼睛裏水影晃動，聽到他的聲音有輕微的顫抖。他想離他更近一些，他努力地挪動身體，站不起來，他就一點一點地爬着向他靠近。當他終于攥住那個人的衣角，靠進那個懷抱時，他聞到了獨屬于那個人身上的氣息——宸華之花的香氣。那個人把他緊緊摟在懷裏，他臉頰貼着的胸口微微顫動着，他縮在他的懷抱裏這一刻起，好像世間的一切創傷都與他無關。

幸村精市在聽到丸井文太的話後立刻就沖出來找花園馨，仁王說沒有找到他，還收到了短信。但是他不相信，他相信自己比任何人都了解花園馨，他所知道的花園馨絕對不會就這麽離開。他知道他在附近，可能看着他們找他，卻把自己縮得更小，不讓別人發現。他知道他現在很難過，他感應得到，那一陣陣的心悸與不安。他知道，花園馨其實并不是樂觀開朗沒心沒肺，他有很嚴重的創傷後精神症候群，只不過不會輕易表現出來。雖然心急如焚，幸村精市還是逼迫自己冷靜下來，為了花園馨，他特別鑽研過這種精神創傷，也就花園馨的情況咨詢過很多專家。他知道被再次刺激到的花園馨會選擇什麽樣的地方栖身。

他慢慢地找，終于在街角看到了他的寶貝，臉色蒼白，淚流滿面地僵硬在原地。他想沖過去抱住他，可是，他還是忍住心疼，自私地去要求他對自己的全心全意的信任。當他看到他的小馨努力地向他爬過來的時候，他終于忍不住靠向他，把他圈進自己的懷裏。全心全意地交付，不需要“我愛你”和“我願意”，只需要一個人，在瀕臨崩潰的邊緣，願意把手交付到另一個人的手心裏，就足夠了。

這也是第一次，花園馨跟幸村精市住在一起。

坐在床邊，看着花園馨安靜的睡臉，幸村精市有一種很微妙的滿足感，就好像看着妻子的丈夫一樣……想到這裏，幸村精市的耳朵有些發熱，伸手攏了攏花園馨的頭發，俯下身子輕輕親了親花園馨的耳朵，又親了親微翹的小鼻子。

花園馨覺得癢癢的，睜開眼睛，看到近在眼前的幸村精市，孩子氣地伸手環上他的脖子，攀在他的身上，蹭了蹭，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幸村精市無奈地抱住扒在自己身上的花園牌小章魚，調整了一下姿勢，讓花園馨躺在他懷裏，相擁入眠。

門開了一道縫，幸村媽媽很是欣慰地笑眯眯地看着門裏的一對，之後輕輕替他們掩上門，悄悄離開。幸村精市閉着眼睛，嘴角勾起一抹輕笑，緊了緊環着花園馨的手臂，才真正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