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忘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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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秀看到她掉淚,心下急得不行,惶然只問緣故,又是拿了帕子拭淚,又是軟語安慰,賠罪的時候口不擇言,竟将白日裏在那登記禮單的人前面哄她、江南之行是她托了女帝前去說情這些事也抖摟了出來,唯恐葉渺又要因她隐瞞了什麽飄然離去。
葉渺開始無心,後來愈聽愈奇,“你撺掇的小霏下江南?總不會沈榕溪之事也是你早就想料理的吧?”
顧秀無奈道:“我哪裏能算那麽多?我只是怕你回了幽涉,再過了就到明年了。”又将阿渺輕輕攬進懷裏,嘆道:“都是我的錯,好不好?別總這樣忽冷忽熱的,也別總是丢下我一個人就走了。”
她賭氣道:“首相大人日理萬機,怎麽有功夫管我一個閑人。”
顧秀微笑道:“從此就也是閑人了,我已和陛下說過,待五月大選結束,事務交接過,我便如你所說,陪你去珞嶺隐居。”
葉渺雖方才聽她說過,但如今被顧秀當面提起,心情又是不同,眼中又酸又澀,顧秀見狀,便抱住她輕輕拍了拍,“好啦,早該告訴你的,只是葉家主動不動就不理人,天涯海角的,又讓我哪裏找去?”
她和葉渺抱得緊了,肌膚相貼,就察覺到那人懷中有樣什麽東西,涼涼的硌人,葉渺伸手一掏,卻是個小小的瓷瓶,還是當初給花妖的那個。
顧秀不禁笑道:“阿渺還想給我再下一次相思引?我心匪石,不可轉也,只怕不必試了。”
葉渺伸手将那瓶子壓在枕下,輕輕搖了搖頭:“不是給你的,睡吧。”
顧秀彎着眼睛笑起來,一只手熄了燈,摟着她睡了。夜色阒然裏,顧秀的呼吸漸漸變得勻淨綿長,葉渺在黑暗中悄然睜開眼,伸手到枕下握住了那個小小的瓶子。
她不能給顧秀喝下這一瓶藥,那樣固然也能解決問題,但無疑太殘忍,但倘若什麽都不做,她恐怕也無法長久地留在顧秀身邊。
前世慘烈的回憶在她眼前不斷閃爍,她是來自異界的靈魂,承載着不屬于這裏的記憶。倘若沒有她這七年來不斷地逃離,此界的顧秀與葉渺是否早就已經攜手并肩,許下白頭到老的誓言?
葉渺緩緩擰開瓶塞,起身下床,被迷迷糊糊的顧秀拉住:“你去做什麽?阿渺?”
葉渺吻了吻她的眼睛,聲音溫柔:“去喝點水,一會兒就來。”
她走到外間,圓桌上放在尚未涼透的一壺茶,葉渺給自己倒了一杯,将那瓶相思解盡數傾灑進去。也是這個顧秀向她表白心意的時候,她才恍然察覺,無論眼前人做了什麽,她心中所想,都是前世那個和她走向決裂的首相大人。
原來那個人心裏本來也是如此愛着她的,只不過因為病體沉疴,因為大廈邪魔的影響,才做出了那樣偏激的決斷。是不是只要當初彼此再多一點信任和理解,就不至于走到相殺的終局?但她已經是去往異界的孤魂,永遠失去了驗證這件事的資格,她的那個顧秀,大約也只能在原先的那個世界,獨自領受不知還有多少年的孤寂。
葉渺将杯中茶飲盡,藥瓶留在了桌子上。轉過身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床上。
不錯,眼前這個顧秀風華正茂,修為高強,心性光明,幾乎可以說是無可挑剔。但她心底裏所牽挂的,卻仍然是那個孤僻驕傲的顧秀,和十七歲那年她推開溶月齋門時一模一樣,高傲,冷淡,口不對心。那個顧秀除了她以外一無所有,那個顧秀給她的愛,同樣傾盡一切,逾越性命。
她和那個顧秀有過無限悲涼的過往,而眼前人所給予她的鐘愛,已經是她無力承受的重量。
顧秀當晚睡得很不好。
明明應當是心滿意足,一夜好夢,偏偏她卻好似陷身于一片混沌之中,那混沌之中好似有個輕飄飄的影子,看樣子是阿渺,她連忙跑過去,阿渺在半空中望着她,微微笑着說:“再見。”然後推開了一扇虛空中的門,消失在了門扇的白光裏。
她心中一驚,陡然從夢裏醒過來,外面天光大亮,她一摸身旁,阿渺安然睡着,面容恬靜。她覺出背後冷汗濕涼,起身換了件中衣,阿渺卻兀自睡着,顧秀不禁笑起來,伸手在她臉頰上輕輕戳了一下,觸手卻是燙得驚人。
她連忙又試了阿渺的額頭,只覺體溫高得吓人,再叫阿渺的名字,無論如何都叫不醒這人,心下一時慌了。正逢外面守衛的秦清溪聽見響動,敲門進來請示,顧秀一手将人攬起來,按在自己懷中診脈,脈象平穩,倒是并無異樣。
秦清溪遲疑片刻:“若如家主所說,脈象如常,與內力真氣無關,便不是走火入魔,是否是受了風寒,又或是飲食中被摻了什麽東西的緣故?”
顧秀悚然一驚:“着令沈星橋,讓他給我查清楚!傳禦醫到渌水清波來,我親自送阿渺回去!”
沈公子遠在城外寺中,接了意旨,匆匆忙忙地朝家中趕。查了足足一個晚上,将沈府廚房所有經過的食物都點驗過,一個異樣也沒有,只得又迢迢呈送行在,等候發落。而另一邊,顧秀在等着禦醫挨個診脈的時候發現了一個蹊跷的東西,她令沈府将那房中物事一應搬了過來照原狀擺放,而她昨夜飲過茶的桌子上,突兀地多出來了一只小小的藥瓶。
相思引并沒有使人發熱的症狀……但這藥瓶無疑應該是在花妖手裏才對!顧秀念及此處,當即喝令全城搜捕那花妖,可憐海棠姑娘春睡未醒,就被從秦淮上的畫舫中帶了過來。
顧秀面若寒霜:“你給了她什麽?”
花妖眨眨眼睛,一時拿不準發生了什麽事,那位葉家主真的狠下心灌了藥?那眼下顧秀又是為了什麽着急來着?
于是她裝作一臉無辜的樣子,道:“給了誰?”
顧秀敲了一下旁邊的桐木案臺,上面的藥瓶抖了一抖,“阿渺昨晚喝下了這裏面的東西,眼下已經四個時辰昏迷不醒了。”她看着花妖的目光愈加危險,“你拿了什麽給她?”
出賣客人和出賣自己,這個選擇可有點兒不太容易,花妖頂着那位首相大人能殺人的眼神沉吟了一下,就聽見裏面床鋪傳來了一聲微弱的呼喚。顧秀當即扔下她跑了進去,海棠湊在簾外瞄了一眼,看見裏面那人正倚靠在顧秀懷裏輕輕咳嗽,聲音斷斷續續地,“你在外面做什麽?好吵的樣子。”
而剛剛兇過她的那位顧相自然是一番柔聲安慰,她摸了摸下巴,開始懷疑起自己是不是前幾天給錯了藥?不然眼前這兩人如膠似漆,可沒有哪個像剛剛忘了此生至愛的樣子。
既然葉渺醒來,她也算危機解除,這下大大方方地走進去,微笑道:“葉家主覺得怎麽樣?”
葉渺輕輕點頭:“多謝關心,并無大礙,只是一覺睡得沉了些罷。”
海棠微笑着打趣道:“卻不想葉家主這一睡,顧相還以為你出了什麽事,快要将全城都翻過來了。”
葉渺赧然一笑,轉頭去看顧秀,海棠笑道:“首相大人方才還拷問我給了你什麽藥,葉家主自己說罷,省得又說我哄人來着。”
葉渺偏頭想了想,神色一片茫然,大約是想得有些頭疼,微微蹙起眉來,“我怎麽……也想不起來了,好像是叫做……相思解?”
“是相思引,不是相思解,”海棠微笑着糾正了一句,将此事輕輕揭過:“那瓶中原先是有相思引餘下的一點兒藥,只是效力弱了許多,也不大傷身的。那日山谷中相遇,葉家主找我要,我便給了。”
顧秀神色緩和,起身行禮,“方才關心情切,多有得罪,姑娘勿怪。”
海棠回禮道了無妨,臨走之時又立定步子,玩笑似的問了一句:“對了,葉家主那日不是說起往後再不見一人了,怎麽今日又回來了?”
葉渺被她說得面色緋紅,一時不能答話。海棠心中已然盡知,微微一笑,轉身離去了。而那旖旎的簾帳之內,好似有一道輕靈的影子從葉渺身體中逸出,飄飄搖搖升入上空,又倏爾散落,被檻窗細風吹成了無數的粼粼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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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結撒花~ *★,°*:.☆: 。現在讓我們來總結一下本文的下藥成果:
> 顧秀——試圖給自己下藥但最終阿渺擋了藥。
> 葉渺——試圖給顧秀下藥但最終自己喝了。
> 葉:???所以為什麽每次都是我喝藥!
> 洛:(笑眯眯)哎呀呀,您家那位平時喝的藥也不少了,這不是給您勻一點嘛,反正又不苦的,喝就喝了吧。
摸一下慘慘的阿渺,以及最後美容覺被打擾的花妖姐姐。
海棠:(微笑)我只知道葉家主肯定是喝藥忘了初戀,但我可沒猜到這個初戀就是首相大人自己啊。
風缥缈 · 小顧:(美人在懷)不,阿渺最後還是跟我在一起了!
天地無疆 · 首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