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京洛車馬(上)
京城五松巷的相府近來頗為熱鬧。相府長史、內務總管衛儀方才跟着主上從禁中回來,侍兒就接二連三地進來報府中庶務,一時說前廳筵席的燈燭杯盞安排好了煩她過目,一時說外頭商鋪送了昨兒要的果蔬瓜菜正等結賬,主上在屏風外頭更了衣,将朝服順手往架子上一搭,坐下來端着茶笑道:“且去忙罷,左右明日也是休沐,晚上又有小宴,今兒不必理公中的事了。”
她應了聲是,目光卻還是忍不住在她家主上身上掃了一眼,這位當朝首相,顧家家主,如今也不過堪堪二十四歲。顧相十七歲入朝,先是東南戰亂,以上将軍之身親自督軍平定,三年後又逢上女帝病重,社稷幽危的大事。先帝臨終托孤,念及朝中世家林立,皇室衰微,因雲斂公主之父乃是顧家公子,便将朝中大權盡數交托在了顧相手上。雲斂帝登基四年,對顧相亦信重依賴,一應所有皆從內閣,主臣相得,一團和氣。
衛儀想到此處,忽又記起早間齊府遣人過來,說旬末休沐,西郊有杏園賞花會,要她務必前去——只消聽這講話的口吻,就知道必然是主上早年在玄門求學時的師叔齊蓁的主意。忙站住一一分說了。
顧秀眉頭微蹙,她本意自然不願去,只是齊師叔待她一向愛護,倒是不好推拒,沉吟片刻,只道罷了:“同師叔說一聲,阿渺晚上過來,我得先問問她的意思才好。不然阿渺自幽涉遠道而來,我總不好丢她一個人在府中。”
這位“阿渺”的來頭卻又更大了,乃是顧秀在玄門求學時的師妹,如今玄門第一世家,葉家去年剛剛繼任的新家主,即便是到了宮中,也是陛下的座上賓。玄門遠在帝國北境,冰原之後,幽涉海濱,葉家主要過來一次,自然很不容易。衛儀低頭應了,這便往前廳去,安排葉家主的接風宴瑣事,同時傳了幾個下人到葉家分舵去問,看葉家主何時大駕光臨。去的小丫頭叫回星,腿腳既快,口齒也伶俐,只說葉大護法已到京中,葉家主卻是獨身走的,空間法陣瞬息千裏,卻是他們也不曉得家主身在何方。
衛儀又問:“那葉大護法可說什麽了?”
回星道:“大護法問了開宴的時辰,說葉家主若進京必先來葉宅,他去遣人往葉宅中說一聲就是。”
衛儀這才放心,點頭命她下去了。她在主上身邊不久,也從未見過這位外界傳言中“修為已臻化境”、“天人一般”的葉家家主,當下按住心中好奇,打理過宴廳諸事,自去回禀主上。
溶月齋中,顧秀已換了家常白衣,閑閑倚在庭中的井欄上逗那仙鶴。帝國崇水德而尚黑,官服皆從象牙黑、鴉青等色,她家主上卻素甚不喜,每每回府,都是先換了外袍,露出裏面金線雲紋的織錦白衣,衣色耀雪,更襯得面如冠玉,清俊秀雅。“倘若就這麽走出去,不知迷倒多少京中閨閣女兒呢。”衛儀心中悄自想過,那齊師叔請主上去杏園花會,多半也是懷着這個心思,主上年少高位,身邊卻冷冷清清,偏又父母雙亡,那些不熟的世家礙于首相雷霆之名,自是不敢輕易上來攀親,只有如齊師叔這般真心愛護的長輩才會為之操持了。可奈何主上自己卻似渾不在意一般,無論旁人急得怎樣,也不露半分顏色,都含笑推脫了。荒馳兩年,這京中适齡的世家子弟便都紛紛成親了,主上自己卻還是淡淡的。
衛儀禀過小宴諸事,又将葉大護法之言轉達,就見自家主上抛了手中柳枝,輕輕嘆了口氣,也不曾說什麽,轉身進去了。她不知情狀,才要跟着,就被拽着衣角拉出去了。拉她的是主上的貼身侍女流雲,流雲笑着朝她招一招手,走到臺階下面,悄聲道:“葉家主不來,主上總是不高興,今兒一下午什麽都沒幹,你還跟進去做什麽?”
她朝屋子裏瞄了一眼,心中甚為訝然。相府事務繁忙,她家主上一貫勤政,休沐也不怎麽歇,這個葉家主莫不是要來談什麽邦交大事?她向流雲一問,流雲便抿嘴笑出聲來,悄悄地道:“能有什麽大事?葉家主肯來就是天大的事——”才起了個話頭,裏面顧秀就揚聲喚人倒茶,流雲掩口一笑,提着裙子忙過去了。衛儀在原地搖了搖頭,也自去了。
卻說這月上柳梢,漏至戌末,衛儀正在溶月齋西廂見賬房的人,外面小丫頭就來說葉家主到了。她忙跟着過去,卻還是晚了一步,敘花廳外燈燭輝然,顧秀早到了,正停步在藤蘿架下和那人絮絮低語,唯留一個背影。而面對着的另一人,衛儀停步屏氣,幾乎不敢上前驚擾一步。
她原以為自家主上的白衣就已經算是冠絕京華,風華無雙,竟不敢想世上還有另一種絕色,冷如月,清如水,溶溶曳曳,窣地銀绡毫無珠飾,卻連裾帶衣襟上都蒙着一層飄渺的霜雪之氣,恍然有似世外天仙。她在花叢掩映處靜立片刻,見主上同那位葉家主一并入席,這才敢悄悄跟着過去了。
若說葉渺此來,原是為新帝大婚之事。雲斂帝繼位日久,早先幾年便于葉家大護法葉英訂過親事。如今登基大婚,葉渺身為一方家主,自是不能免席。她性情簡淨,原只想留在葉宅待上數日,一一走過皇室那些繁文缛節便罷,偏被顧秀知曉,這下可有得頭痛。
旁邊那人正言笑晏晏地同她說着菜品,又偶爾插一兩句京中時事,首相顧秀昔年在議會何等口舌,今日拿來讨人歡喜,實實在在是大材小用。葉渺晃神了一瞬,就見外面來了個服飾不同的侍女,說了些什麽,旁邊顧秀的神情就有些微妙起來。
來人是齊府侍女瑤環,自然是齊蓁遣來的人,說的是杏園花會的事。她稍稍解釋了兩句,阿渺便聽得明白,待瑤環一走,眉頭輕輕一挑,微微笑道:“我知道了,你想拿我做幌子,去推脫齊師叔,是不是?”
大約也是酒力起來,她覺得耳後微熱,只有應下,阿渺飲了兩杯,也漸漸多出些興致,只是笑道:“你推脫得了一時,難道推得過一世?不如什麽時候應一個罷,免得溶月齋裏總是冷冷清清的。”
顧秀目光朦胧,只是看她,輕輕地道:“偏偏我想應的那一個,從不開口問我。倘若她問了,我又何必再推脫?”
葉渺心裏一跳,很快笑起來:“你是喝糊塗了,我讓流雲扶你回去。”
顧秀不言不語,靜靜靠在椅子上,睫毛低垂,也不知想了什麽,只是右手在桌下摸索着輕輕牽住她的衣袖,攥得那麽緊,怎麽都不肯放。葉渺無法,又略略擔心起這酒瘋子身上的舊病來,只得跟着流雲一道回了溶月齋。這地方她原是極熟的,雖兩世不同,溶月齋的陳設,竟也沒有什麽大改。
不及葉渺心中輕嘆過,流雲就過來端了那人常年喝的藥湯并一碗醒酒湯,爾後剪過燈燭,悄悄退下了。她拿了藥盞過來,放在顧秀跟前的小幾上,平平淡淡地道:“知道你的酒量,既然沒醉,自己起來喝了罷。”
顧秀這才轉過頭來,只是凝眸看着她:“既然知道我裝醉,又為什麽肯送我回來?”
這距離實在太近,葉渺從床邊上起開,卻被顧秀一把抓住手腕按下,低低地道:“先前那麽多次也是這樣,你說我裝醉,葉家主,你難道不曾裝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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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這裏是主線一個沒寫番外開了一堆的顧葉cp粉頭洛某人,在開《風缥缈》的時候我猶豫了三十秒選同人還是原創,作者親自下場寫的同人算同人嗎?基友跟我說應該不算,所以等我下次披馬寫同人,馬甲名我都想好了,就叫“哔——”(此處消音)
短打緣更,該作者坑品保證但是更新機會不保證,經常會被各種考試叼走(老鷹抓布谷,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