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萬生冢神祭·肆
秦怿找準時機,一把飛出展開的折扇将守藏人彎挑的玄冥戟打偏了一個角度,等到折扇打着旋飛回他的手中時,他已經跳入了戰圈。
賀琅見他們表兄妹兩人與之周旋也尚且費力,略一思索,拔出锟山劍,一式“斷月殘”直挑玄冥戟槍尖。
莫栀的眸色暗沉,她死死地盯着不斷變幻身形,面對衆人圍攻仍然游刃有餘的守藏人,目光緊鎖他的腰間——那裏藏着一根與甲胄幾乎融為一體的黑色絲線——寒磁索。
她千辛萬苦将玄冥戟扔進巨坑,他竟是不費吹灰之力就找了回來。
不行,得盡快離開這裏。
守藏人可以不知疲累,但其他人根本不可能一直精力充沛。
莫栀轉過身,目光依次掃過紫銅香爐,月華古佛,以及其後兩側的青銅編鐘,腦中不斷閃過地宮的構造,與之不同子區的暗門機關,卻是一無所獲。
彭萬山觸動了“八方離陣”銅爐關,地宮已經進入自封自毀狀态,現今地宮已經自封,自毀只是時間問題。如果不盡快找到出去的辦法,就算守藏人不把他們趕盡殺絕,他們也會葬身地宮,給這些怨靈陪葬的。
這千宮陣本是井然有序地排列在地宮中,如今陣法已亂,死靈困生靈,陰陽颠倒,怕是地獄的惡鬼,就要爬出來了。
莫栀忽然轉到紫銅香爐背後,利用巨大的香爐遮住打鬥的衆人,她從油皮包中拿出一本巴掌大的破舊書冊,書冊的紙頁已經泛黃,有些墨筆書寫的字跡和簡筆勾勒的圖畫已經不清晰了。
莫栀半伏于地,将書冊攤在地上,頭也不擡地對着寸步不離的小阿夜道:“小阿夜,幫姐姐捂住耳朵。”
聞言,小阿夜走到莫栀面試,跪坐到地上,卻猶猶豫豫地不敢伸手。
莫栀擡頭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耐地催促道:“快點,我現在需要安靜,好好研究一下這裏的機關,不然我們就等着死在這裏吧。”
小阿夜一驚,屏住呼吸,一雙小手分別捂住了莫栀的耳朵,動也不敢動一下。右手的手腕觸碰到了她的銀色面具,冰涼的感覺讓他整個人一下子就緊繃了起來,臉上不由自主地開始發熱,他忙垂下頭,把落在她眉眼上的目光轉移到了她不停翻動的書頁上。
方寸之地,将外面的打鬥聲完全隔絕開來。
守藏人一直堅守在石橋上,似是鐵了心地不想讓衆人離開,連石橋上方那根堅韌的繩索都被玄冥戟斬斷了。
因此,衆人與之打鬥的範圍十分有限。
守藏人手持長戟直劈而下,賀琅與程莠分別側身回閃,玄冥戟直直地從兩人中間劈向地面,緊接着他下壓戟杆,借力飛身踹向了後方秦怿的側腰,秦怿滑步半轉,折扇的飛翼鋒刃緊跟着疾速劃過守藏人的右腿,既而連錯幾步,一腳飛踢而去,守藏人壓戟後仰,而後彈起便給秦怿當胸一腳,秦怿躲閃不及直接被踹飛了出去!“嘭!”地一聲撞到了後方的紫銅香爐上,彈落到了蒲團之上給腰腹做了點緩沖,但還是心口氣急,猛地嘔出一大口鮮血。
程莠一驚:“秦子渙!”
秦怿捂着胸口連咳了好幾聲,撚起廣袖抹去唇邊的血跡,說道:“他奶奶的,托大了。”
程莠見他還有心思調侃,多半是沒多大事,後方的小七連忙跑過去把他扶了起來,便收了心思。這邊賀琅的锟山劍好幾次都砍在了守藏人的甲胄上卻沒留下絲毫痕跡,程莠提着金羽刃直接向守藏人的面罩挑去。
“他娘的,早知如此,就該把你這身皮給扒了!”
賀琅只覺得一道鋒芒從他身旁呼嘯而過,他臉頰旁垂散而下的碎發也随之揚起,在空中劃出了一道清晰的弧度,下一刻,他的一縷發絲竟是在刀刃穿過的同時,生生被削斷了半截。
賀琅:“……”
守藏人一個翻刺,玄冥戟側方的月牙鋒刃向斜下方猛力劈刺,擋住金羽刃向上挑的刀勢,随即又作勢要回鈎沖刺,以此取敵人喉颚。
賀琅眸色一沉,趁程莠持刀架戟之際,腳下虛步微蕩,仰身半旋劃過雙鋒并接的鋒芒,在守藏人回鈎玄冥戟的瞬間,疾速翻身平腰,旋過的剎那锟山劍橫斬而去,“刺啦——”一聲,帶着火星子的橫斬終是劃破了堅韌的甲胄,寒芒閃過帶出一道殷紅的血弧!
守藏人吃痛,雙手握住玄冥戟中央,輕動向左上方挑擊,賀琅以右下迎刃而上,程莠側轉空翻,半空中凝身揮刀,一刀将他的黑色面罩從上到下斜貫了一道白痕,守藏人更是被震得連退數步!
程莠輕巧落地,與賀琅并肩而立。
程莠道:“沒事吧?”
賀琅道:“無礙。”
只是令衆人沒想到的是,這一下徹底激怒了守藏人,那腰間的傷口似乎并沒有給他帶來多大影響,他攻擊衆人的招式愈發狠辣,出招的速度更加迅敏,猶如要将獵物生吞活剝的猛獸,獵物越是掙紮反抗,他反而愈是亢奮,那隐藏于面罩後方的雙眼,仿佛迸出了猩紅的嗜血之光。
這邊六弟子韓诤見縫插針地挺身而上,方過兩招,直接被守藏人挑穿了肩胛甩飛了出去!
何炀與朱襄從兩邊包抄而上,守藏人長戟直旋,狹窄的石橋避無可避,兩人便被戟杆橫掃了出去!
賀琅接過守藏人狠厲的兩式歸斫,将雲山派的景鴻劍法發揮到了極致,一招一式接連不斷快如閃電,旁人只見得眼花缭亂的鋒芒與相應的刀劍角擊聲,根本無法插入戰局。
可是不肖片刻,賀琅身上竟被淩厲的鋒芒傷了好幾處,鮮血汩汩直流而下。守藏人身上有甲胄護體,分毫勿傷。
眼看賀琅就要招架不住,秦怿飛旋折扇将戰局撕開了一個口子,為賀琅掙得一線生機,與此同時,不再坐以待斃的彭萬山先程莠一步一劍破了進去,程莠便趁機将賀琅拉了出來。
彭萬山怒道:“敢傷我徒兒,要你好看!”
程莠扶着賀琅,皺着眉擔憂道:“賀淩雲,你怎麽樣?”
賀琅搖搖頭,輕聲道:“不礙事,別分心。”
程莠回頭看了一眼被李氏兄弟照顧着靠坐在紫銅香爐邊的六師兄,小七在旁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他們草草地替他包紮了傷口,勉強止住了血,藥箱什麽的都在天主殿,秦怿也無法替他的傷口做進一步的醫治,所以他們必須馬上出去!
不管出口在哪,守藏人都是極大的威脅,有他攔着,他們哪也去不了,必須先将他解決了。
大家都或多或少地負了傷,而且精力消耗過大,支撐不了太久的。
這樣的局勢對他們非常不利,他們的武功雖算不上絕對上乘,但也并不低,不然程蕭儀也不會派他們來護送賀琅,可是眼前這個守藏人的實力實在太強了,再加上他那一身刀劍不破的甲胄與異于常人的體魄,他們與之周旋太久根本讨不到半分好處,怪不得莫栀說不要和他硬剛……
彭萬山一躍三尺高,劍尖直指守藏人眉心,守藏人展臂後滑,既而單手持戟滑步轉身,轉腕雙手握戟直劈,将複歸的劍勢削壓而下,随後一個沖刺取向彭萬山咽喉。
後方程莠提氣一躍閃身向前,一腳踢開疾速沖刺的玄冥戟,一刀揮砍向長戟側方月牙鋒刃的同時回旋踢向戟杆中央,再凝氣彙聚內力驅向腿部,騰身将另一只腳也竭力踹向戟杆中央,長戟一聲悶響壓向守藏人胸口處,震得守藏人後滑了一步才穩住身形。
然而程莠才剛一落地穩身,守藏人猛得揮動長戟杆頭從下至上挑向程莠的下颌!
守藏人滿身的暴戾之氣讓他猶如勾魂的惡鬼,腰間凝固粘稠的暗紅血液甚至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腥臭之氣,程莠怔然地半跪于地,一時竟難以躲閃。
電光火石之間,賀琅長劍斜挑而上,程莠回神即刻向後翻滾躲開靈巧地一躍而起,賀琅翻角過守藏人下壓的長戟,勾直強壓而去,豈料守藏人蠻力更勝一籌,直接用長戟半壓锟山劍推着賀琅後滑了幾丈遠!
這時彭萬山與秦怿一左一右同時從上方越過賀琅,想要趁其不備斷其肋骨,誰知他忽地雙手握戟将玄冥戟疾速旋轉了起來,強大的內力驅動長戟格開三人手中的利器直接将他們齊齊震了出去!
彭萬山在地上連滾了幾圈才停下,一股腥甜湧上喉嚨,他硬生生地将其咽了回去。
賀琅連忙提氣運起“浮雲掠”,展臂落地後又連着退了好幾步才穩住身形。
秦怿追回折扇的同時,在空中旋了好幾周才勉強穩身落地。
程莠咬牙提刀再次迎了上去,簡直要把畢生所學都一股腦抛出去,卻依然難以撼動守藏人,這一刻她才意識到,自己是多麽弱小且不堪一擊。
紫銅香爐後面的莫栀一遍又一遍地翻着手中的書冊,地下明明陰冷無比,她也沒有動武,可額上還是泌出了一層薄汗。
就在她第三遍翻過書中的某一頁時,一只小手忽地按住了書頁,止住了她翻書的動作,她一愣,而後細細地又将這一頁的內容過了一遍,恍然間她好似明白了什麽,她詫異地擡起頭看向小阿夜,小阿夜對她展露了一個天真無邪,幹淨溫暖的笑顏,宛若秋水,宛若朝陽。
“小阿夜,我們試試吧。”
“好!”
“嗖嗖嗖——!”
“喂!快躲開!”
背後突如其來的飛刀讓衆人瞬間失了分寸,秦怿連忙揚手一揮,轉動折扇挽花一般打落了直直朝他射來的幾枚飛刀,不禁怒道:“小丫頭!你幹什麽!”
莫栀讪笑道:“抱歉抱歉,失誤!”
正在石橋上與守藏人搏鬥的彭萬山與賀琅聞聲齊齊側身後空連翻,那威力強勁的飛刀擦過兩人的袍角竟直直射進了守藏人的胸口,刺穿那堅硬的甲胄,直接将守藏人震得飛出了石橋,重重地砸到了對岸的地面上!玄冥戟打着旋地飛出幾丈遠,險些又掉進巨坑裏!
而這邊一枚飛刀卻直直地朝程莠的後心口*去,一旁的林禹兀地一驚,想都沒想直接閃身擋在了程莠的身前!
程莠敏銳地察覺到危險,千鈞一發之際一把拉過林禹,一個翻身後背壓在了林禹的背上,揮起金羽刃一刀将飛刀打落到了巨坑中,而後順勢翻身下地轉過身一把揪住了林禹的領子,一雙黑亮的眸子肉眼可見地燃起了怒火。
身長七尺的男兒被一個女子這樣拎着屬實可笑,可在場的人誰也笑不出來,他們知道,少閣主是真的動氣了。
程莠的目光緊鎖着他,看着林禹抿着唇一言不發,就這麽平靜地看着她,眼中只有對她的擔憂與不悔,她就覺得心中的無名火直往上蹿。
好半晌,程莠才放開他,幾乎是咬牙切齒道:“胡鬧!”
林禹并不辯解,只是道:“師父說,無論何時都要護少閣主周全。”
程莠漠然道:“放屁,少拿我爹壓我,我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命嗎,‘少閣主’沒比誰高人一等!”
她不是氣他們舍命救自己,她是怕他們舍命救自己。
她怕看到因為自己的弱小,而使自己最親近的人為了保護自己最後卻倒在了自己面前。
她永遠也忘不了自己連刀都拿不起來的懦弱模樣,忘不了那一個個想保護她卻都倒在血泊中的師兄師姐。
她知道很多時候人是情難自持的,她也知道自己的反應過于偏激,可她真的害怕,她怕失去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
秦怿正欲上前說幾句,緩和一下氣氛,哪知對岸的守藏人直挺挺地從地上站了起來,衆人的目光再次彙聚到守藏人身上。
小七哆哆嗦嗦地道:“這這這是人是鬼?!”
只見對岸的守藏人動作遲緩地活動了一下脖子,發出了兩聲“咔咔”的詭異聲響,然後他擡起雙手,握住了插在自己胸前的兩枚飛刀,仿佛沒有痛覺一般,徒手将飛刀拔了出來,成股成股的鮮血瞬間噴湧而出,而他似乎感覺不到,緊接着又拔出一枚飛刀,任他胸前的三個血洞汩汩流血,順着甲胄的紋路,隐沒在黑色光澤中。
守藏人再一次借助寒磁索,轉瞬便将玄冥戟卷到手中,而後猶如狂暴的猛獸,向衆人直沖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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