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地葬千殺陣·肆
“現在我們怎麽辦?”程莠看着岔路口有些頭疼。
“要不我們兵分兩路?”彭萬山試探着問。
“走這邊。”賀琅指了指右手邊的甬道。
彭萬山“哦”了一聲:“有何依據?”
賀琅道:“沒有,直覺。”
言罷,他率先拔腿向右手邊的甬道走去。
“這這這也太草率了吧!”彭萬山有些不敢置信。
程莠拉着彭萬山灰不溜秋的拂塵拽着他往前走,語氣裏滿滿的嫌棄:“這也沒多大歲數眼睛就不好使了,地上那麽新鮮的打鬥痕跡都看不見了?”
彭萬山:“……”
程莠道:“我猜測,莫栀可能被你說的那什麽守藏人盯上了。”
彭萬山驚疑不定地道:“那還得了,傳言這守藏人兇狠彪悍,武功高強,碰上他的人非死即殘。”
程莠道:“那看樣子,你沒碰上過他喽。”
鄙視,赤裸裸的鄙視。
彭萬山道:“老夫買地圖的時候,那人特地告訴老夫一定要繞着守藏人走,不然被他纏上就麻煩了。”
程莠道:“估計是你道行太淺守藏人懶得搭理你。”
彭萬山:“……”
一間被炸得亂七八糟的石室內。
“守藏人,兇狠彪悍,武功高強?”
程莠看着一地狼藉,倒在碎石礫中昏迷不醒的守藏人,提出了質疑。
彭萬山:“……”傳說都是騙人的。
“原來剛才聽到的聲響不是幻覺,是這間石室炸了。”程莠蹲下身,撿了一塊碎石在手中掂了掂。
“我在想……”
程莠和彭萬山一起把目光投向了說話的賀琅,只見賀琅端着手臂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他這身甲胄不錯,不如順道給他扒了吧。”
程莠:“……我還以為您看出什麽門道了呢。”
程莠看向地上被利器剌出的白痕,皺了皺眉道:“這莫栀拖了個什麽走?”
彭萬山捋了捋胡子,道:“玄冥戟,器中之佼佼者,适于遠攻,殺傷力遠超普通長戟,武者需長期練之與其磨合才能發揮其最大的功用,否則只會是個累贅。”
程莠投以彭萬山一個驚奇的眼神:“你知道的還挺多。”
彭萬山一甩拂塵,道:“長期練玄冥戟的人,虎口處和一般習武之人不同,他們的虎口有一道不會愈合的口子,久而久之就會像被撕裂了一樣。你看他的右手虎口,就是這樣一個特征。”
程莠看向守藏人右手的虎口處,确實如彭萬山所說,有一個道觸目驚心仿佛被撕裂了一般的口子。
賀琅看着地磚上蜿蜒的白痕,看向程莠道:“順着白痕追吧。”
程莠點點頭道:“好。”
兩人交換完眼神就跨過一堆碎石礫出了石室,沒有一個人招呼彭萬山。
彭萬山:“……”我就這麽遭人嫌嗎?
月華寺後院。
一個約莫十一二歲的小少年小心翼翼地穿過圓月拱門進入了寺廟的後院。
這個小少年個頭不高,穿着一身灰撲撲的短打,臉上也抹得灰溜溜的,完全辨不清相貌,唯有一雙黑亮的大眼睛,緊張又帶着恐懼地左瞅瞅右瞧瞧。
小少年斂神屏氣,一步一步地挪動着步伐,細若蚊蠅地顫聲喊道:“師,師兄……你在嗎?”
回應他的,只有他踩碎枯枝爛葉的聲響,以及山寺外似有若無的虎嘯狼嚎。
小少年本随師兄下山游歷,卻在這一帶與師兄走失了,他走了一個下午,一直走到深夜,才在荒無人煙的千路嶺看到了一座荒廢的廟宇,心中便燃起了希望——也許他的師兄在這裏等他呢?
小少年深吸一口氣,看向院落中央的水池,細碎的月光灑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蕩出層層銀白的光影,水池的中間立着一尊雙鯉石像,雙鯉雕刻的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飛躍龍門,羽化成神,那一片片魚鱗在月光的照耀下似乎還泛着隐隐的紅光。
小少年揉了揉眼睛,向水池邊走去,越靠近越不敢置信,雙鯉像的身上隐隐的紅光不是錯覺,是鑲在魚鱗縫隙中的紅砂石!
小少年嘟嚷道:“這不……不太吉利吧……”
“咔嚓”一聲,小少年還沒來得及低頭看看自己踩斷了什麽,緊接着就聽“咻咻咻”的尖銳聲響從四面八方響起,無數暗器劃破黑夜在清冷的月光下閃過寒光劈頭蓋臉地向小少年射去!
小少年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巨大的恐懼瞬間壓住了四肢讓他一時僵在了原地,跟師父學的一招半式在此時忘了個一幹二淨,什麽也想不起來了!
就在這時,一雙慘敗的手驟然從水池中伸了出來,一把抓住了他的腳踝,他只覺得腳踝一涼,下一刻,整個人就被拽入了水中!
“噗通!”
水流瞬間淹沒了所有感官,小少年只能遵循本能屏住呼吸,不讓那冰冷的水擠進他的口鼻,他緊緊地閉上眼睛,耳邊除了炸開的嘩嘩水聲,還混雜着不那麽清晰的利器撞擊地面的“叮叮”聲。
旋即他整個人腰身一緊,他能感覺到那雙抓住他腳踝的手頃刻間攬住了他,而後抱着他迅速在水中旋轉了幾圈,那遁入水中的暗器險伶伶地與他們擦身而過沒入了水池深處。
緊接着抱着他的那個人在他一口氣憋盡之前,一把将他拎小雞似的從水中拎了出來,“嘩啦!”一聲帶着他穩穩落在了水池邊。
然而暗器趕盡殺絕似的依舊沒有停歇,整個月華寺後院仿佛被布下了天羅地網般,暗器接連不斷地從四面八方朝兩人射去!
小少年感覺自己像個游魂似的被那個人拽來拽去躲過了好幾枚暗器,随後頭頂被人重重地敲了一下,只聽那人說道:“醒醒小子,你會武功嗎?!”
小少年這才回過神來,連連點頭,定睛看去,才發現救他的人似乎并沒有比他大多少,穿着一身黛紫素衣半長衫,濕漉漉的連衣帽兜沉重地壓在頭上遮住了大半張臉,隐約可以看到左眼處的一只面具。
短短一瞬,小少年只看到了這些,下一刻就被一枚從他們中間射過的暗器打斷了思緒,他整個人都被莫栀推了出去,踉跄了好幾步才站穩。
莫栀這邊剛打落幾枚暗器,又要分神注意那邊愣頭愣腦的小子有沒有被紮成篩子,只見那小子笨手笨腳地躲着暗器,腰間的短劍權當擺設。
“小子!後仰側翻抽劍回擋!”
一語驚醒夢中人,小少年先後仰再側翻,而後抽出別在腰間的劍擡手回擋,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全然不似方才呆愣的模樣,一把将暗器打落的同時折返又帶落了兩枚迎面射來的暗器。
與此同時,莫栀抽開系在腰間的鐵鏈,揚手一甩,鐵鏈的一端牢牢繞緊了脊頂的吻獸,随後她一把拎住小少年的後領,想帶着他躍上房頂。
誰知她既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低估了小少年的重量,莫栀怎麽也沒想到這個看起來瘦瘦小小的小少年竟然這麽敦實,最後她只得一把将小少年扔上了屋頂自己卻掉了下去!
小少年手忙腳亂地抓住垂在房頂的鐵鏈才不至于自己也滾下去,他忙穩住身形在房頂站好,焦急地向院子裏看去,大喊道:“姐姐小心!”
莫栀在地上滾了幾圈才停下,然而她還沒來得及起身,鋪天蓋地的暗器就向她射去,她的瞳孔驟然緊縮,漫天雪白的銀質暗刃在那一瞬間定格在夜空下,每一枚折射月光的森冷寒芒全數映進了她漆黑的眼眸中,猶如吞噬光芒的幽洞,有進無出地淹沒了她所有情緒,甚至連一絲恐懼與害怕都不曾波動。
她閉上了雙眼。
可是預想的疼痛并沒有如期而至,一個白衣翩翩的身影飛身而至,手持折扇,手腕翻轉,那扇中竟藏着薄如蠶翼的銀刃,此刻“噌”地一下從扇翼中“長”了出來,只聽“叮叮當當”幾聲,白衣公子秦怿圍着莫栀轉了一圈,那暗器就被他鋒利的扇子扇到了九霄雲外!
莫栀恍然道:“大,大夫……”
莫栀話未說完,秦怿彎腰一把抓住了她後腰的衣裳把她提了起來,然後一擡手直接将她扔到了屋頂上!
莫栀:“???!!!”
屋頂上的小少年連忙拽住了莫栀防止她滾下去。
莫栀看着眼前這個在水裏滾了一遭後變得白白淨淨的小少年,話沒說一句先上手捏了捏人家肉嘟嘟的臉蛋。
小少年:“……”
莫栀道:“你說你平時吃那麽多幹什麽?”
小少年撓了撓腦袋道:“會餓。”
莫栀這會兒也懶得搭理他,她不過下水推個機關的工夫,回過頭來就給她整了一出漫天飛刀。
莫栀看了一眼底下還沒尋着機會上來的秦怿,快速環視了一圈暗器的投射方位。
“天圓地方,虛實相生……乾、兌為金,坤、艮為土,震、巽為木,坎為水,離為火。乾三連,坤六斷;震仰孟,艮覆碗;離中虛,坎……坎……”(注)
莫栀喃喃自語道:“坎……”
小少年接道:“坎中滿!”
莫栀看了小少年一眼,旋即道:“兌上缺,巽下斷……”
“中天八卦,後天五行。”
兩人異口同聲道:“坎為水,坎中滿,魚眼!”
秦怿看向屋頂上兩個半大的孩子,只見兩人一同指向水池中央的雙鯉像,莫栀喊道:“秦那什麽,魚眼!”
秦怿:“……”我還說你莫那什麽呢!
秦怿縱身一躍,跳到了水池中央的雙鯉像上,食指與中指兩兩一戳,四只魚眼向內凹去,與此同時,暗器斷發,秦怿打落餘下的暗器,收好折扇,翩然落到了岸邊。
秦怿看向慢吞吞把鐵鏈系回腰間的莫栀,皺了皺眉頭道:“第一,本公子叫秦怿,不叫秦那什麽,第二,你是不是得解釋一下,現在是什麽情況?”
秦怿破了宮室陣法後,出了宮室便被四通八達的甬道繞得暈頭轉向,正當他一邊尋找程莠他們一邊尋找出口時,就看到了鬼鬼祟祟的莫栀,于是斟酌一番後悄悄跟上了她,想看她到底要搞什名堂。
沒想到這姑娘是真能折騰!
莫栀剛準備下去,就被一旁的小少年拉住了衣角,莫栀回頭看了他一眼,歪頭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不知怎的,剛剛還好好的小少年突然間有些結巴了:“我,我,我叫……”
“哎行了,別我了,”莫栀勾起小少年的衣角,看着上面繡得歪歪扭扭的“夜”字,于是道,“就叫你小阿夜。”
言罷,莫栀拎着小少年的後領就帶他跳下了屋頂,秦怿指着小阿夜道:“這是誰?你的同夥?”
莫栀道:“不知道,不知道哪裏來的,不過秦公子可以暫且稱他為小阿夜。”
而後莫栀扭頭對小阿夜道:“行嗎?”
小阿夜怯怯地點了點頭,看了秦怿一眼,默默挪動腳步,躲到了莫栀身後。
秦怿見他這小動作,當即有些好笑道:“你還躲我?你看看我們兩個誰看起來比較危險好嗎?”
莫栀無奈地聳聳肩,對着秦怿昂首道:“你那把扇子不錯,能借我看看嗎?”
秦怿想都沒想,脫口道:“不借!”
莫栀:“……”
秦怿道:“你現在是不是應該解釋一下你的所作所為,還有程莠他們人呢?你別逼着我跟你動粗啊。”
莫栀道:“那我說了你能不能給我看看你的扇子。”
秦怿:“……”
秦怿算是看出來了,這小姑娘似乎對兵器有一種不同尋常的執着。
莫栀輕笑了一聲,道:“姐姐沒事,和那個大哥哥在一起呢,很安全。”
“大哥哥?”秦怿一愣,随即醒悟,“賀琅?他們為什麽會在一起?還有,你憑什麽只叫他哥哥?”
莫栀一攤手,顯得很無辜:“這可能就是所謂的緣分吧。只叫他哥哥嘛,是因為我覺得他比您俊。”
如果單論誰說話氣人,秦怿覺得程莠和莫栀難分伯仲,可是程莠和他從小掐到大都掐慣了,但為什麽連莫栀也要針對他?!
莫栀覺得秦怿想發作又不好發作的模樣十分有趣,她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對他莞爾一笑道:“其實你風度翩翩的樣子也很有風采秦公子。”
言罷,不待秦怿反應,莫栀已先一步向院落深處走去,她回頭看了一眼對她寸步不離的小阿夜,笑了笑沒有說話。
秦怿有一瞬的怔愣,旋即對已經走出一段距離的莫栀道:“喂,你去哪,話還沒說完呢!”
“快跟上,帶你去找姐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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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專業術語來自度娘~
話說,為何秦神醫不上屋頂躲避暗器~那是因為秦神醫輕功不好~噓,不要聲張,秦神醫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