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鎮定自若
“阮哥,你要不要把你家狗也帶來?”林基建十分激動地對他道:“我今天看見隔壁市場組的小林把她家那只肥貓帶過來了!”
一旁的同事們連番附和:“共享吸狗,豈不美哉?”
之前隔壁公司突然發布了可以帶寵物來上班的通知,說是什麽放松身心快樂工作,有人詢問了經理,答複是我們也可以,于是這幾天公司裏雞飛狗跳的,好不熱鬧。
“得了吧,他們也就三分鐘熱度,”全桐是不大喜歡的,“貓貓狗狗又不像人這麽聽話,過幾天知道麻煩了又會帶回去的。”
阮湖覺得還是算了:“胖達會在公司裏亂跑的。”
他養了這麽久的狗,什麽德行自己還是知道的,雖說不頑劣,但是和乖也沾不上邊。
林基建頓時哭倒在地上:“我好想養狗!!”
“狗毛過敏就消停點吧,”全桐好整以暇道:“小心明天身上長滿包。”
阮湖:“而且,經理雖然說可以,但是沈總好像沒有同意……”
“經理沒經過沈總同意敢說可以嗎?”林基建對這一說法給予了十分激烈的反駁:“沈總肯定也同意!!”
阮湖想了想,沈孟橋好像确實挺喜歡狗的。
下午上班的時候,阮湖在公司大廳裏看見了一只柴犬。
那柴犬撅着老大一個屁股,乖乖地伏在主人懷裏,主人是個瘦弱的年輕女孩子,戴着眼鏡,遠遠看上去都快被這重量壓彎了腰。
阮湖碰到了林基建,他們和狗子一同上了員工電梯,頓時,大屁股柴犬就變成了萬衆矚目的新星:
“啊喲,它幾歲了啊?”
“男孩子還是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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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瞧瞧這個屁股形狀……”
被無端非禮的柴犬皺着鼻子把頭埋進了主人貧瘠的胸膛中,試圖索取那麽一絲慰藉。
“叮”一聲,電梯門打開,沈孟橋面無表情地走了進來。
頓時,新星的舞臺塌了,整個電梯鴉雀無聲。
員工們眼觀鼻,鼻觀心,站姿端正,目視前方,瑟縮地如同雞崽,而柴犬卻一反常态,對着沈孟橋憤憤呲起牙來,咕嚕嚕發出威脅的聲音。
沈孟橋把目光移了過去,古井無波地望着柴犬的毛絨絨腦袋。
“屁屁,不能這樣……”主人肉眼可見地十分尴尬,把柴犬呲出來的牙給怼了回去,“不乖!”
“沈總對不起!”女孩子一邊塞柴犬的牙,一邊解釋:“主要是我媽回老家了家裏沒人看着……”
沈孟橋淡然道:“沒事。”
電梯下去了一波人,又上來了一波人,新星變成了一只扁臉貓。
扁臉貓終于不懶散了,奮力挪動着自己肥肥的肚皮,開始顫着胡須對沈孟橋進行瘋狂哈氣攻擊!
“沈總對不起!”小夥子撓着頭幾乎汗如雨下:“扁肉它平時都很乖的……”
沈孟橋冷漠道:“沒事。”
阮湖在角落裏,突然感覺自己的手機震動了兩下。
是微信信息,林基建發來的。
雖然阮湖不太明白就在旁邊為什麽還要發微信,但他開始打開了:
【基建狂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或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基建狂魔:笑死我了笑死我了笑死我了笑死我了!!!】
阮湖:“……”
林基建低頭啪嗒啪嗒打着字:
【基建狂魔:沈總是真的貓憎狗嫌(字面意思)】
【基建狂魔:他上輩子是顆洋蔥吧??】
【基建狂魔:笑死我了笑死我了笑死我了笑死我了!!】
【漿糊:沈總在看你。】
林基建十分專注地看着哲學論文,甚至念出了聲來:“人作為一種有自我意識的生物……”
沈孟橋把銳利的眼神緩緩收了回去。
****
在沈孟橋的辦公室裏,阮湖發現了桌子上的新生物。
原木質地的空曠辦公桌上不知什麽時候躺了一個圓圓胖胖的透明小型水缸,裏頭放着揉成一團糊的水草,賴着兩只瞪着綠豆眼的小烏龜。
阮湖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他偷偷看小烏龜,沈孟橋偷偷看他,兩人和諧共處,直到阮湖問:“沈總,有什麽問題嗎?”
沈孟橋:“沒有。”
阮湖臨走的時候,又看了眼那兩只沉着冷靜的綠豆眼烏龜,烏龜們在水缸裏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正躲在水草裏睡覺。
可能是有什麽風水?烏龜招財?平安?阮湖是這麽想的。
直到小男朋友系統APP再次提示更新,他進入畫面之後,發現辦公桌上竟然也出現了那個水缸,上邊标着物品屬性:
【寵物】
阮湖:“……”
到底是哪個同事……算了,不想再吐槽這個了。
沈小萌顯然十分愛惜這兩只小王八,平常坐在那兒辦公是一動不動的,現在時不時就要起身,把包子手伸進水缸裏摸兩下烏龜的頭,再頂着嚴肅臉擦手手,繼續坐回去工作。
阮湖試着以沈小萌的思考角度理解了一下,可能是因為主流寵物(貓貓狗狗)過于不待見自己,于是退而求其次,養了兩只烏龜。
……雖然他不覺得這兩只烏龜有哪裏可愛,但是好好養的話,白發人送黑發人都有可能,也是非常不錯的。
他正想着那兩只被迫成為寵物的烏龜,林基建苦着臉過來跟他訴苦:“我懷疑沈總最近在找我的茬。”
“不要這麽說,”阮湖道:“沈總沒事找你茬做什麽?”
“他在針對我!”林基建憤憤不平:“很明顯的針對我——”
阮湖想安慰他幾句,小秘書又操着口仿若吊唁的嗓子,拖長聲音叫道:“林基建——沈總找你——”
林基建:“你看!你看看!!”
活寶蔫吧着去樓上辦公室接受審判了。
有個電話進來了,阮湖掏出手機,是他爸的號碼。
臨近午休時刻,他回了個短信,先把手頭上的事情處理完,而後一邊下樓,一邊回撥了電話。
阮湖的聲音很輕:“爸,什麽事?”
他爸的名字叫霸天,為人處世完全可以評價一句是人如其名(只要不加姓的話);每一次帶着小阮湖回老家都要被懷疑一百零八次到底是怎麽教養出這麽安安靜靜的孩子的,此時操着渾厚的男中音,開口就是一股大碴子味:“小湖啊!你周末回來不啊?”
阮湖自己的公寓和爸媽家離得不遠,他爸媽住的郊區,開車四十分鐘大概就能到。
“回來啊。”阮湖溫和道:“怎麽了,爸?”
“你沈叔叔,帶了一大只羊回來。”阮霸天爽朗的笑了起來:“你順便記得叫一下小沈!幹脆你倆搭夥一起回來算了,別省的整天折騰,爸給你們留着羊蛋炖了吃,整挺好,一人一個!”
啪嗒一聲,電話挂了。
阮湖:“……”別的就罷了,為什麽非得要把羊蛋摘出來一人一個。
阮湖和沈孟橋的關系不大親近,但沈叔叔是從小到大都很熟悉的長輩,和阮霸天是拜過把子的兄弟,兩人鐵到可以穿同一條褲子那種,經常會帶着小阮湖出去玩。
他想着,工作時間還是不能提私人問題的,等下班了用微信和沈孟橋提一下吧。
****
“知道了。”沈孟橋表情淡然:“周日早上八點,我會在你家門口接你。”
阮湖:“不、沒有,沈總,我自己……”
他倆此刻正站在人來人往的棧道上,胖達趴在地上百無聊賴地啃着草根,沈孟橋拎着一個小魚缸,據他說正好拿出來換一下水,雖然阮湖沒搞懂用自來水和湖水會有什麽不同,但看出來沈總是非常用心的在養烏龜了。
雖然阮湖覺得絕對不會是對寵物的那種用心就是了。他這麽跟自己說,但仍是情不自禁覺得烏龜和寵物又像上次的沈孟橋和沈小萌一樣逐漸重合……
阮湖原本打算用微信說明的,但出來遛狗的時候竟然又非常巧合地遇見了出來遛烏龜的沈孟橋,于是就把這事兒提了一下。
于是沈孟橋二話不說,就開始替他定好了路線:“晚飯後,七點我開車送你回來,來得及麽?”
阮湖總覺得坐沈孟橋的車有點怪怪的:“沈總,不用麻煩了,我自己……”
“咣”一聲,玻璃水缸發出了巨大的聲響,打斷了阮湖的話。
沈孟橋淡然自若道:“烏龜不小心碰到頭了。”
阮湖:“……”
真的嗎,他不信。
胖達站起身,對沈孟橋背在身後的、正以極高速度震顫的手指顯出了莫大的興趣,用濕潤的鼻子去拱;而後又看上了那兩只在水草裏裝死的烏龜,哈嗤哈嗤喘着氣。
阮湖還是有些過意不去:“會不會太麻煩……”
“不會。”沈孟橋十分具有綠色出行意識,堪稱當代環保先鋒:“一起去,比較省油。”
阮湖被他這個無懈可擊卻又千瘡百孔的說法給說服了。
阮湖:“那就麻煩沈總了……”
“嗯。”沈孟橋面不改色:“我會聯系你。”
他端着險些被震暈的無辜烏龜們輕飄飄轉身而去,只留下一個圓溜溜的後腦勺背影。
阮湖覺得自己是被沈小萌濾鏡糊了眼了,為什麽越來越覺得上司的腦袋這麽圓,好像個西瓜。
阮湖剛牽着胖達回到家,系統就彈了個通知出來:
【叮,特殊任務發布。】
【請主人幫助沈小萌搭配合适的衣服吧!】
他戳進APP裏,沈小萌大晚上的不睡覺,又開始撅着屁股紮進衣服堆裏打滾了。
阮湖看到他這樣,就想起了上次勇氣值被倒扣成負數的恐懼,倒吸一口涼氣:“……”
但這次的衣櫥顯然有了一些變化:
在一排排毫無新意的西裝以及不能選擇的衛衣中,衣櫥內部的小格子中出現了全新的物品,像是配飾。
阮湖拉近視角看了一會兒,似乎都是中規中矩的領帶夾、袖口、腕表這類要出席比較正式的場合,而且品位和複制粘貼的西裝們如出一轍,長的似乎都差不多。
唯一不太一樣的,只有旁邊躺着的一支粉色小花花和一個小熊玩偶。
阮湖看着那支小粉花,思考了一番,這要怎麽裝飾。
別在頭上?叼在嘴裏?
他腦補了一下三頭身的胖乎乎小人穿着西裝叼小花的場景,忍不住有些笑意。
于是,阮湖其他的都沒選,把罪惡的手指伸向了那支小花,輕按勾選!
“叮”一聲,系統提示又蹦了出來:
【叮,保存失敗。】
【沈小萌拒絕了主人的搭配!】
阮湖:“……”
想換個裝真的就這麽難嗎!!!
****
第二天清晨時分,露濃霧厚,空氣濕潤清新。
阮湖拎着給長輩們的健力寶和營養品,有些歉意地躬身坐進了沈孟橋等候了一會兒的車前座,忙道:“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嗎……?”
他的話說到了一半,卡在了嘴裏。
副駕駛的面前,放着一束向日葵,花瓣新鮮舒展,開的熱烈,香氣撲鼻。
阮湖:“……沈總?”
送給他媽媽的嗎?可是給長輩不應該送康乃馨之類的花嗎……
沈孟橋雙眼直視前方,右手十足穩健地換了檔,啓動車子:“嗯?”
阮湖:“這是……?”
“哦。”沈孟橋淡然道:“別人送我的,我拿着沒用,你拿去就……拿去送給你媽媽。”
阮湖:“……”
誰大早上給人送向日葵啊?!
看這神态,行雲流水,一派風輕雲淡,也是多年老霸總了,他真的信了。
最近為什麽總覺得越和沈總相處,越颠覆從前的印象……總覺得腦子不太好使,好憨啊。
過了一會兒,阮湖繼續道:“那個……沈總?”
沈孟橋面色如常,極力辯解:“是真的,我沒有騙你,雖然它看上去很新鮮但這真的是昨天……”
“不,不是,”阮湖面露難色:“您一直踩着剎車。”
沈孟橋:“!!!!”
原地抖動了半天的車子終于緩慢開動了起來,朝郊外歪歪扭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