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生長
辛月明從來不是什麽乖孩子,穩穩當當地日子根本不适合他,過個幾天就會偷溜下山去賭坊,只不過圍堵他的人,從江水寒變成了江水寒和江芊芊兩個人。
為此辛月明還偷偷和大師兄吐苦水,好不容易拾回來個師弟,他不再是最小的後輩,沒事可以行使一下師兄的權力,可沒想到,怎麽就變成了兩座壓迫的大山呢。
吐槽歸吐槽,日子也就在這麽雞飛狗跳中度過。可後知後覺地逍遙派大老爺們沒有發現,當初水靈靈的小姑娘,在他們不經意間已經長成了一個大姑娘。
三月初春,正是草長莺飛的時候,漫山□□卻被所有人所忽視,連同一起被忽視的,是江芊芊終于在這溫暖的初春,在她十三歲生日過去的幾天後,完成了幼童到少女的蛻變。
她初潮了。
這天幾位師兄剛剛完成自己的早課,由辛月明負責教導江芊芊的劍法。雖然江天逸和江水寒進度較快,但需要經常練習,不像辛月明和江芊芊有大把的空閑時間,而辛月明雖然懶惰,但逍遙劍法學的也是有模有樣,江湖便把教導小師妹劍法的工作交給了他。
教導江芊芊,辛月明便不像之前自己練習那般散漫,一招一式,都頗為認真嚴謹。畢竟江芊芊從剛開始練基本功就很認真,甚至每天都和幾位師兄一起起床練習,搞得時常睡個懶覺的辛月明都沒臉去耍賴,他總不能連小師妹都不如吧。
辛月明為江芊芊演示了下逍遙劍法第一層,又仔細看她的動作,這才走到一邊自己練習。可沒想到練到一半,就聽見身側江芊芊哎喲一聲,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這可驚着了辛月明,江芊芊練功從來不怕苦,即使手上磨了繭身上刮了哪疼得眼淚直流都不說,好幾次都是細心的江水寒發現才知道。
江芊芊蹲在地上滿頭大汗,辛月明問她怎麽樣,她張了張嘴卻什麽也說不出。辛月明當機立斷抱起她朝屋內走去,路上還不忘叫來樹下乘涼跑神的師父。抱着江芊芊的辛月明只覺得手上有些黏糊糊的東西,隐隐有些腥味,但少年畢竟對這些事情不甚了解,只是奇怪地将江芊芊放在床上,等師父來看。
等收回手,他才看清手上那黏糊糊的竟是血跡,身後跟來的江天逸和江水寒看了個清楚,就連床上肚子疼的江芊芊也是。江天逸和江水寒是真不懂,畢竟從未聽過,更是從未見過。
可辛月明卻臉一紅,他驀然想起小時候關于表姐的事情。那時他還小,見表姐身上流了血,吓得當場哭了出來,還以為表姐得了什麽不治之症,搞得大人們哄了半天,他也算明白了,這是女生每個月都要經歷的一件事。
見他臉紅,江水寒有些意外,卻也不解,辛月明臉皮厚的不行,還能有什麽事情讓他臉紅的。
辛月明卻沒有管江水寒,仔細回憶起以前表姐的事情,他朝江天逸道,“大師兄,還請你,弄些熱的紅糖水。”
江天逸也是莫名其妙,不過看辛月明的模樣,他應該懂,便照做了。随後進來的江湖一眼看見辛月明手上的血跡,再看看江芊芊捂着肚子的模樣,老臉倒是沒紅,只是耳朵尖染上點粉紅。
身為人師,在徒弟面前可要莊重些。他清了清嗓子,淡定吩咐道,“月明,去洗洗手吧。小寒,麻煩你下山,去請你袁師叔的夫人來一趟。”
江芊芊躺在床上,腹部的疼痛輕了些,之前看到辛月明手上的血跡,自己也察覺到那裏流了血,吓得大哭道,“師父,我是不是,我是不是內傷了?還是中了什麽毒?為什麽我會平白無故流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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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寒是滿臉迷惑,本來還以為小師妹出了什麽事,可看辛月明與師父的反應,也不像什麽大事。但畢竟是流了血,袁夫人也不是什麽醫生,請她來有用嗎?江湖和辛月明則是尴尬不已,這種事讓他們這些大老爺們怎麽說???
可江芊芊哭的那麽傷心,江湖只能出聲安慰道,“芊芊,別擔心,不是什麽大事。我讓你三師兄下山一趟,你師叔母會告訴你緣由的。”
就這樣,往日裏就熱鬧的青山更是兵荒馬亂,直到袁夫人在房間裏和江芊芊嘀嘀咕咕半天,才得以結束。
江湖和三個徒弟站在院子裏等袁夫人出來,這種女人家的事,他們不方便聽。
江湖看了眼最平靜淡定的辛月明,問道,“月明,你怎麽知道的。”這小子,難不成,在他沒注意的時候偷偷幹壞事了?
辛月明沒他想的那麽多,但這種話題并不是什麽能随便說出口,只好簡單回答道,“我家裏表姐就是這樣,所以,就知道了。”
“哦。”江湖放了些心,點頭道,“今天多虧你反應快。”
江天逸和江水寒依舊什麽都不懂,只是看江湖的反應,小師妹流血是很正常的現象?
江天逸忍不住偷偷問道,“月明,芊芊到底是怎麽回事。”他和辛月明之間隔着一個江水寒,說悄悄話有些麻煩。
辛月明耳根一紅,湊過去低聲道,“我也不清楚,但是女生好像都這樣,每個月都會流次血,不傷大礙的。”
“哦。”
江天逸松了口氣,小師妹沒事就好。而一旁面上看似平靜的江水寒心底卻波濤洶湧,辛月明湊過來時離他極近,甚至呼吸間的灼熱都往他臉上招呼。但讓江水寒焦躁的不是這個,而是辛月明怎麽會這麽清楚,哪怕是家裏表姐,關系近的能把這些事告訴表弟?直到手心傳來一陣刺痛,少年猛地一怔,他這莫名的怒氣,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側過臉偷偷看向身邊沒個正樣的少年。辛月明連站姿都是那麽懶散,別人兩腿并直站着,他非要将整個重力壓在一條腿上,另一條腿就這麽大刺刺擺在一邊,明明個頭和江水寒差不了多少,被他這麽一弄,硬是矮了半個頭。
少年嘴邊挂着随意的笑容,在院子外面等待實在是消磨他所剩不多的耐心,擡頭望着天上偶爾飛過的白鴿出了神,手裏還不停消,捏着不知什麽時候拽來的狗尾巴草,在指尖繞啊繞。
江水寒視線随着狗尾巴草轉到他的指尖,白皙纖長,根本不像一個武者的手指。辛月明不喜歡練劍的一個原因,就是容易手上長繭,疼不說,還影響美觀。江水寒只覺得他的胸口就好像辛月明手裏的狗尾巴草,被他弄得暈頭轉向,不知所措。
這次兵荒馬亂的初潮經歷讓江芊芊面紅耳赤,尤其是面對辛月明的時候,更是手足無措。不過這也只是一時的轉變,等江芊芊習慣後,和辛月明恢複了往日的雞飛狗跳。但初潮為江芊芊帶來的不僅僅是簡單的改變,她洗衣服的時候,會注意将自己和師兄們的衣服分開,每個月總有段時間,要在廚房裏熬紅糖水。
最重要的是,女孩子比男生更加敏感早熟,就連感情也是。
江芊芊動心了。
不是大師兄也不是小師兄,而是三師兄江水寒。
雖然辛月明這樣類型的男生也挺招人喜歡,但少女第一次動心,基本都會喜歡上江水寒這種溫柔細心的男生。相比之下,在江芊芊這個年齡段,還是江水寒更具有吸引力。
從發覺自己喜歡上三師兄開始,江芊芊就将戀愛中小女生的表現占了個全,每次和江水寒對視,內心都會有份悸動,想看,又不敢看,無論什麽時候,她的視線都忍不住追尋江水寒的身影。
說來好笑,第一個發現她喜歡江水寒的人,不是老媽子般的大師兄,也不是向來細心的江水寒,而是小師兄辛月明。其實辛月明也與其他人一樣無知無覺,真正讓他發現小師妹心思的,是小師妹的一個舉動。
每天吃飯,小師妹都會在江水寒的那份多加幾塊紅燒肉。
可不要小瞧這幾塊紅燒肉,不說他們正是長身體的時間,就說江芊芊這廚藝漲幅,真是比她練劍的進度還快。為了她做的紅燒肉,辛月明已經很久沒有下山去賭坊玩了。
讓辛月明最無法忍受的,就是吃飯時他比江水寒少的那幾塊紅燒肉,而關鍵人物江水寒自己還無知無覺。辛月明根據這點線索,順藤摸瓜發現江芊芊喜歡上江水寒這件事。為此,辛月明還暗地悲傷了一陣,好不容易養大的小師妹,居然看上了小師弟,他還指望小師妹從外面再撿回來個師弟呢,看樣子是沒戲了。不過自家裏解決問題,也挺不錯。
唯一麻煩的就是,身為當事人的江水寒居然還不知情。
辛月明暗地裏為江芊芊出過些主意,比如練劍時不小心受傷,遇見江水寒時走路崴腳,或者假裝哪段心法不理解,但大多數被江芊芊自己否決了,她不希望在江水寒心裏留下那種柔弱的印象。辛月明撇嘴,反正你也不是什麽柔弱的人。不過這種話他也不敢當着小師妹的面說,廢話,他還想吃紅燒肉呢。
當辛月明練到逍遙劍法第三層,江水寒将滿十八歲生日時,袁青上山給江湖遞了個消息。蕭家六年一度的賞花會,準備在江南昭陽山舉辦,邀請了各門各派前往昭陽山。
“大師兄,葉師弟那也收到了帖子,問你去不去?”
江湖捏着手裏的帖子,發白的鬓角越發明顯,眼角的皺紋連垂下的發絲都遮不住,明晃晃昭示了他已老的事實。他臉上帶着猶豫不決的情緒,神色沉重而又複雜,不複往日裏那面對幾個徒弟時臉上帶着輕松笑意的模樣。
見江湖不說話,袁青硬着頭皮道,“蕭家賞花會都是給小輩露臉用的,她,應該不會去。”
說到她,江湖眼眸動了動,閃過的光芒很快暗下,輕聲道,“是啊,她知道我會去,所以,她不會去。”
袁青眼皮一跳,只覺得自己說錯話了。
沉默之中,江湖忽然笑了起來,之前的沉重一掃而空,“我去,天逸和小寒也該露露臉了。”
“賞花會?“江芊芊拖着腮疑惑地看向大師兄,好奇問道,”那是什麽?去賞花嗎?”
江天逸和江水寒都坐在她身邊,忍不住笑了起來。
眼下正是盛夏,練完劍後都是一身汗,大家坐在樹蔭下乘涼,只有辛月明這個皮猴,長大了都不改小時候那喜歡上蹿下跳的毛病,非要爬上樹,坐躺在他們頭頂的樹幹上。
聽到江芊芊的疑問,辛月明伸手用剛折的細樹枝去搗她的腦袋,笑道,“你這丫頭還真是不識貨,蕭家辦的賞花會,可是全天下想年少成名的家夥最向往的武林盛會之一。”
“為什麽?”江芊芊還是疑惑。
辛月明無奈了,只好道,“還記得祖師爺江山他老人家嗎?他老人家的徒弟江流就是在蕭家舉辦的賞花會上一舉成名,這就是名人效應。”
“可這關我什麽事,我去也不過就是賞賞花罷了。”江芊芊想了想,道,“小師兄,你想在這次賞花會上一舉成名嗎?”
“不想。”
“為什麽?”不僅江芊芊,連江天逸和江水寒都愣住了。
辛月明嘻嘻笑着,手裏的枝條甩了一個圈,又一個圈,“想一舉成名,就要有足夠的實力。可是你看我現在,哪裏夠的上?”
江芊芊哼了聲,甩掉頭頂因為辛月明亂動而掉落的樹葉,“沒想到你還挺有自知之明。”
逍遙派除了武學也很注重文學,江芊芊往日也跟着師兄們認字讀書,這些年來多少有些大家閨秀的模樣。不過,也只是表面上看起來。
“只有自知之明可不夠。”
江湖和袁青談完,便出門來找這幾個徒弟。
幾個徒弟齊齊的喊道,“師父。”
這一幕讓江湖很是欣慰,只是還有一個皮猴在樹上,看着就難受。
“還不下來。”
江湖故意拉着臉朝辛月明道,“你這家夥,幾天不管又爬樹上去了,真不怕我罰你默寫全部心法?”
辛月明早就看出他沒有真生氣,依舊躺在樹上樂呵道,“師父啊,最近天氣不錯。”
“好了,別跟我轉移話題。”江湖被他弄得破功,只好與徒弟們一同坐在樹下,道,“知道差距就要及時趕上,不然知道也只是白知道。”
“知道了。”
江湖也懶得管整日裏沒個模樣的辛月明,轉而囑咐其他幾個徒弟,去了賞花會要注意哪些人。這些話哪是辛月明願意聽的,随便聽了幾句重要的,便運起輕功飛到後院去了。他這麽一跑倒是輕松,只是輕功還沒練到家,距離過水無痕還差了大大一截,這倒黴的便是江湖。
其他幾個徒弟早就習慣辛月明這随随便便的态度,辛月明剛一動身,他們就默契地朝後退開,只是江湖不知道,沉浸在教育徒弟的氛圍中,自然落了滿身的樹葉。等他跳起來要找辛月明算賬,那小鬼早已跑的沒了影。
算了。江湖只覺得自己沒趣,跟一沒長大的小屁孩較什麽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