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輕似夢
柳扶渡卻未死。
他猛然睜開眼睛,猶自喊道:“阿心,阿心……”
這時候,便見到一個白衣的女子正在坐在床側,看了過來,正是葉浣花。
葉浣花怒視着他:“這裏是脆弱山莊!”
柳扶渡一怔。
葉浣花問道:“你的‘花非花霧非霧’從何處學來?”
柳扶渡有點摸不着頭腦:“自然是跟師父學的。”
“胡說!”葉浣花一下子站了起來,“十六年前,宋絕筆根本未學到這一招,當時你也不過一個九歲大的小童而已。”
柳扶渡更不明白了:“十六年前,師父可能是不會這一招,但是,難道過了十六年了,師父的武功就沒有一絲進境麽?”
葉浣花忽然又驚又喜道:“他還沒死!”
柳扶渡看她如此激動,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只好老老實實地道:“自然是沒死,他老人家在小重山上好好的,師叔何出此言?”
“居然……”葉浣花驀地好似松了一口氣,眼淚落了下來,長嘆一口氣,忽然蹙眉道,“你知道嗎?我為什麽要去尋你師伯的仇?”
柳扶渡雖然驚訝,但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葉浣花看着窗外的一對鳥兒,睫毛対剪着秋水,漸漸沉湎于往事中去了。她繼續道:“十六年前,我與蕭燃香、宋絕筆一起拜桑木派掌門唐桑木為師,結為同門師兄妹,練武的時候,不免朝夕相處,于是,便産生了一段孽緣。當時,我正值十六歲,年少驕傲,很是喜歡風度翩翩的大師兄蕭燃香,幸運的是,大師兄的心也在我的身上,然而,宋絕筆對我苦苦追求,情根深種,漸生怨念,在一次追殺之中,他竟願舍身救我,由此,我對他很是愧疚,也不敢和大師兄在一起了……”說到這裏,葉浣花已苦笑不已。
柳扶渡萬料不到事情這樣的,他還以為是師父和師叔傾心相愛,師伯卻來橫插一杠子,致使師叔惱怒至今。
葉浣花繼續說了下去:“大師兄聰明潇灑,師父的武功只教他一遍,他一會兒便可融會貫通,可以說是練武的奇才,他年紀輕輕,就創立了燃香掌。我與大師兄,也算的上時郎才女貌,但是他年紀輕輕,便名震江湖,少不得有些自傲,最是看不起愚鈍笨拙了二師兄宋絕筆了。他見我日益躲閃與他,卻是和宋絕筆相談甚歡,便怒火一下子湧出來,拉着宋絕筆,要和他決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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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扶渡禁不住問道:“後來,後來如何?”
葉浣花凄然一笑,脆弱的如一輪水中月,似乎只要有風吹過,便攪亂了一池春水。她說道:“大師兄拔出了劍,與二師兄相鬥。二師兄怎是他的對手,幾個回合下去,他一劍刺中了二師兄的胸口,二師兄當即吐出了一口鮮血,昏死過去。我恨他不問緣由,就拔劍相向,便也要拔劍以為二師兄報仇。後來,我們戰了好幾個回合,他不忍殺我,便道‘你殺不了我,我也殺不了你,你走吧!’,我流下了眼淚,怒道‘你不殺我,你會後悔的,我一定會為宋絕筆報仇!’,大師兄問道‘小師妹,你到底喜歡的是誰?’,我不答,只說道‘我恨死你了。’,大師兄聽了,連說了三個‘好’,而後又身子一閃,便不見了……”
柳扶渡忍不住嘆氣。
葉浣花又道:“我頹然地收劍回鞘,返身去尋二師兄得屍身,卻發現不見了,地上只留下了一灘血跡……”
柳扶渡連忙道:“師父并沒有死。”
葉浣花點點頭,兩行淚珠便滾了下來:“從那以後,我便勤練武功,修習本門最高的武功‘自在飛花’,以圖殺死大師兄,我欠二師兄一命,他卻殺了二師兄,我自然要為二師兄報仇。十六年了,我在山上苦練,餐風飲露,果然老天不負有心人,終于讓我練成了,我便帶着小女存愁,去尋他的晦氣。”
柳扶渡幾乎怔住了。他說道:“你便一邊派葉存愁混入蕭府,下藥迷暈了師伯,一邊又殺死張公子,嫁禍給蕭夫人,引張風訊前來尋仇。然後,你再來坐收漁利。”
葉浣花點點頭:“……不錯,可惜……”
“可惜什麽?”
“可惜我始終下不了手。”葉浣花苦笑了一下,又道,“我有什麽辦法,我仍喜歡着他,我殺不了他!所以……我見你和李捧心情誼甚篤,我便擒了李捧心過來,要你去殺了蕭燃香,你本是宋絕筆的徒弟,為師報仇也是天經地義的,哪知你……如今知道二師兄未死,即使殺不了蕭燃香,我也不用再忍受愛與恨之間的煎熬了,十六年來輕如一夢……”
說道李捧心,柳扶渡立即想到自己在暈倒之前那個撲過來的纖巧的身影,驚覺到自從醒來,還未看到李捧心,便試探着問道:“師叔?”
葉浣花緩緩地道:“嗯?”
柳扶渡問道:“阿心,阿心……她沒有事吧?”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子的喧鬧聲。
葉浣花側頭詢問道:“阿愁,什麽事?”
葉存愁垂着頭,從側門裏走了進來,眼淚汪汪地說道:“是李姑娘,李姑娘要見柳公子……”
葉浣花長嘆了一聲:“讓她進來吧!”
葉存愁先前還是顫抖着身子的,一聽母親變得如此和緩,禁不住擡起頭來,展顏一笑,驚喜地說道:“哎,好的,謝謝媽。”
她一擰美麗的身子,如輕快的羚羊一般跳了出去,不一會兒便笑吟吟地領來了李捧心。
李捧心仍是纖巧美麗的,她一見到好好的柳扶渡便捧心般地奔了過來。她淚落如雨,卻又笑着道:“柳郎,你果然是最守諾言的了,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了,好不好?”
柳扶渡一笑,扯開了傷口,便又忍不住痛苦的“哎”的一聲。他說道:“你呀,又哭又笑,小狗撒尿!”
李捧心撲進他的懷裏,氣呼呼,幾乎壓得柳扶渡喘不過氣來。
窗外的陽光稀稀疏疏地照進來,鳥叫聲聲,花開朵朵,流水淙淙,一切都是好好的。
葉浣花已走了出去。
葉存愁走出去的時候,眼角垂着淚珠。她希望這兩個人永遠也不要分開,她的內心卻還有一個念想:她希望有一天曲揚指也會像柳扶渡一般前來,将她帶走。
柳扶渡在脆弱山莊裏休養了幾天,便要執意帶着李捧心離開了,離開了脆弱山莊。
李捧心親密地扶着他,兩人衣袂飄飛的背影,投射在葉存愁存愁的眼睛裏,如一團火。漸漸的,葉存愁的心中似乎也燃起了一團火。
作者有話要說: